车速在经过边缘的地方时,并没有一点点地减缓。整个车身前半部分还被光芒所笼罩着,我只能看得见我的车子内部,车窗和挡风玻璃外则是一片白茫茫,看不到任何实物。
从后视镜里面可以看到,我的车屁股也完全进入了。现在,在外面的世界里,我的车子应该是消失掉了,就如同之前那个小孩儿看到的一样。我摸着方向盘,不去刻意地调整方向,在这样的失去方向判断的地方,稍微偏离一点点,结果都会相距甚远。我不太认可自己的直线行驶能力。
驾驶台上的手机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原本一直作响的嘶嘶声,现在都不见了。我有些疑惑,腾出一只手拿起手机,上面的通话界面还在显示。
现在我进来了,是不是意味着
我把手机贴近嘴,抱着尝试的心态向对面道:
“李前辈,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几乎不到半秒钟,对面立刻传来了回话。
“小程你也进来了吗”
果然我一下子舒了口气,现在如我之前的猜想,李白天就在这里面。
“那辆轿车你还跟着的吗”
想到有可能创造出这一切的人就待在那辆黑色轿车上,不寒而栗的感觉越来越重。如此能力的人,不能在这里轻易放走,我们至少得掌握到他的一点点信息。
“就在我的前面。他们之前就发现我了,但是好像一直在和我兜圈子。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用意。”
语气微微有些气恼。李白天追着他们进这里面来已经有很一会儿了,换做是我,估计也会有一丢丢的不耐烦。我们并非专业的特工人员,耐心对我们来说不是必须的。
“李前辈,你觉得,会不会是某个人创造出了这个世界”
此刻,我还在光的笼罩中,只是看到前方的光线正在微微变暗,而且有一些若隐若现的建筑物开始浮现:“我现在还在光里面,看不到任何东西。前辈,你那边能看到东西吗”
“如果仅仅是一个人的异能力就可以创造出来这片世界,那太夸张了,我觉得不可能。我这边可以看到很多建筑物,从那片光出来你也能看见。”
我听着手机那头轮胎转动的声音,把手机扔回了驾驶台上,盯着不远处的一些开始逐渐变化的景色。笼罩我的这片光正在慢慢消散,我开始可以看见周围的景色。
这是很令人震惊的。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光线太过刺眼,刚从高亮环境出来我的眼睛暂时失去了一定的颜色判断能力,但是知道光芒彻底消散,我的车子整个置入到这座城市中时,我才知道,这不是自己眼睛的问题,而是这座城市、这片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高楼大厦,此刻都静默地矗立着;街道近乎死寂,看不到任何人的迹象。我下意识地减缓了车速,被眼前的一切限制了思考能力。
唯一的声音,只有我的车发动机以及轮胎的声音,平时以低音量打开的电台,此时此刻都没有了动静。这里面犹如梦境,但我却真实地在这上面疾驰着。
小时候我做过一个梦,在那个梦里面,整座城市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没有路人,没有卖菜大妈,没有工作的职员,没有父母亲戚,没有酒保,没有把头发梳得奇形怪状的不良少年,也没有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姐妹。那种无忧无虑,任我自由探索的世界,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我的向往。
我在无人的街道上走着,寂静成为了我的调剂品;我穿过本应车水马龙的闹市,看着以往都被人群挡住的街道店铺。公园里面也是悠然自得,那些树木、花草,虽然凝固着,在时间里面凝固着,我却仿佛可以看到它们的芬芳,嗅闻到其中的清香。
在那个世界里,所有的一切是失去颜色的。原本五颜六色的世界,在我的梦里便只剩下了单调,而单调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如同七十年代,用胶卷洗刷出的旧照片,复古、沉闷的色调,却着实给观赏者宁静的舒适。
广告牌上面,明星的笑脸似乎失去了魔力,花里胡哨的彩色字体,都归于同种单调的色彩之中。我乖巧地在公交站口等候着平时会接我去上小学的巴士,但是等了许久没有来。于是年幼的我决定走路去学校,从这些安静的街道中,迈着小小的步伐,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其实,现在想来,没有其他人的世界,学校又怎么会开学呢。
这个世界,和我小时候梦中的世界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色调,同样的死寂,看不见路人,整个大路上只有我一个人。不过与梦中不同,我开着车,而年幼的我是步行。
周围有类似雪花般的碎屑在慢慢飘散,给这整片世界笼罩上一层神秘和奇特。这些碎屑倒是我在梦中不曾见过的,而且那些碎屑在缓缓下降的过程中,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它们的形状。我微微皱眉,向李白天问道:
“你那边有类似雪花的东西在飘吗”
这片世界同梦中还有一点不一样,是在这里面,我还有朋友在。
“天上一直在掉这些东西,从我进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停止过。看上去不像雪花,也没有什么颜色。”
他的语气听上去微微的迷惑,我和他的想法大致相同。这片世界怪异至极,现在不仅仅是它的创造者,连它自己本身都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谜题。
“对了,你把手机导航打开。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哦,好。”
我拿起手机,打开手机的德高导航。车子在我刚进来的时候就停到了路边,因为不确认他们的行进路线,乱跑只会加大距离。既然那辆黑色轿车在和李白天绕圈子,我们也获得了更多的商议的时间。
但是等到我打开导航时,我惊讶得差点没握住手机。此时此刻,导航显示我正在锦天市内,在天朗大街的后半部分上。
这,这怎么可能
“你看到了吗”
“怎么会这样”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机。
这里,是锦天市难道不应该是某个独特的世界吗,这个世界难道是直接嫁接到了原本的现实世界之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们在棠德路,你找到之后就过来。我和他们已经绕了不少圈子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去哪里。”
“是。”
我翻了翻,确认了棠德路的位置,开始重新启动车子。在这个雪花飘散的无言世界里面。导航居然能起到作用,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太懂。我从后视镜中看过去时,发现原本笼罩我的光芒区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居然是路障围起来的巨大坑洞。
没错,是我刚才在那一头停下来询问小男孩的坑洞。我现在抵达了另一侧的天朗大街,跨过了这个坑洞,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设定好了棠德路的导航路线,我再次踩下了油门。棠德路距离这里不是很远,刚才的停顿也没有将我和他们拉开太大的距离。
一路上,景色在不停地变化着。如果我没有猜错,我现在确确实实地在锦天的大街上跑着,但是是在没有任何其余车辆的大街上。
“他们停下来了。”
突然,李白天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出。
嗯
“停下来了你们现在在棠德路停下了吗”我问道,车速不降。
“对。现在我就在他们后面不远处,但是他们车上没有任何人下来。”
“你能大致看清他们车内有多少人吗”问出这句话前,我自己在心里面稍稍掂量了一下。刘贯德,白龙成,李学濡,至少还有一个开车的司机。这样来算着的话,差不多有四个人。轿车的准载是五人,但是无法保证里面有没有超载。
“我看不清。我只知道那个戴着红色蝴蝶结的女孩子进去了,那辆车的后窗玻璃是完全不可视的,看来应该是特制的车辆。对方的来头不小。”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从刘贯德的诸多行事,以及他们在寻找脉动仪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这并不是简单的嫖娼团伙。那个车上,至少存在两个阴郁者,一个是带领着我们进入到这个世界,而另一个则是身受重伤的白龙成。
从昨晚,白龙成提到“另一边”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微微有些预感了。李白天之前给我说过,档案科的第四部门,人事部门,就是专门培养阴郁者来对社会上的阴郁者们进行对抗的。区区一个阴郁者,警方没有必要大动干戈组成专门的部门来进行应对。
那么,就应该是阴郁者组织了。社会上,或许会有阴郁者们自发组织形成的团体。我不知道他们组成团体的用意是什么,但是,几乎所有阴郁者都会是潜在的犯罪对象,我们的目标就是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我在短信里面有些东西没有给你说。前面那辆车里面,有一个叫刘贯德的人,他是锦天市郊区一个叫缤纷酒吧的老板。”
我打了打方向盘,皱着眉头道。此时此刻,我和李白天若是要合作,就必要要尽量做到信息交换。不过,关于老鹰的那条短信,我便不会向他提起。
“缤纷酒吧就是你昨晚给我发的短信的时候,你在的地方对吧。”
“嗯。我怀疑,刘贯德并不简单是一个老板而已。”
“怎么说”
“他在聚集阴郁者,以某种我们所不知道的方式。甚至说,他在自己创造阴郁者。”
“”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我看了看手机上的导航,距离棠德路已经只有不超过五公里了。他们的停下,着实让我拉近了不少距离。
“有这种可能性。但是,你的根据是什么”
对面,李白天开始了质疑。有时候,这种质疑并不代表他不相信我,而是在这种至关重要的时局,质疑自身都是极其必要的事情。走错一步,可能就会坠入无尽的地狱,每一步都需要坐到谨言慎行。
“他们在找脉动仪。”
“原来如此。”
“并且,根据酒吧的一个工作人员的说法,她女朋她的闺蜜在来到缤纷酒吧前是没有任何迹象的,然而来到后不久,就变成了阴郁者。”
“你确定是在那段时间段”
“可信度极高。”
说起来,小堇的那张脸又浮现出来了。在酒吧里装作要强厌恶男人的她,内心却是纯洁而脆弱,一想到她倒在血泊中的场景,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几分。
“但是,制造阴郁者这种异能力,简直是核弹级别的威胁。”
李白天的口气也是越来越严峻。
“说起来,还有一点很奇怪。”
“怎么了”
我思索了一下,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或许,告诉给李白天后,能从他的身上获得点启发。
“昨晚在缤纷酒吧,我和一个酒保起了争执。从他的嘴里,我感受到了某种组织存在的可能性,并且他是知道我们档案科的人。”
“这他在那辆车上吗”
“对。我把他射伤了。”
“”
对于昨晚的射击,我并没有太过愧疚的心情。在那种情况下,除了射击,别无他法,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所幸的是,最终他被抢救回来了,尽管打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我在酒吧昏迷了,似乎是赵劲松送我去的医院。在这之中,酒吧发生了什么,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
“也就是,你发给我短信后的不久吧。我是今早到的锦天市,酒吧附近的人给我说,你们是起了争执,送到了第三医院。”
然后,李白天就看到了那个红色的蝴蝶结,是这样吧。
现在,大致捋清楚了为何李白天会忽然出现在医院的楼下。如果不是时间恰好,我们就彻底失去了追踪刘贯德和李学濡的路线了。
“然而,我昏迷之后,似乎是被搜身了。”
“搜身那么,身上少了什么东西脉动仪还在吗”李白天的声音明显紧张了许多。
“没有。这也是我现在也想不通的。现在基本判断的是,在我和那个酒保都昏迷后,刘贯德对我进行了搜身。但是他只拿走了我的手枪,我的脉动仪他却没有动弹。
“一个想要寻找脉动仪来确认并组织阴郁者的人,为什么会放着眼前的唾手可得的东西不要,却偏偏拿走了我的手枪。我到现在都没有想通。”
“”
李白天和我是一样的沉默。现在,手机里面只剩下我的车子行驶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