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他的侧脸,看着他略显惆怅的侧脸,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我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熟悉,对于“雪地”这个也只有第一印象。雪地这个词很简单,就是雪花铺满的地面,但是说出这个词的七九五显然不太喜欢这样子叫这个世界。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样给这个世界命名”他忽然反问道,没有转向我。
我吗
我扭头看了看窗外,那些碎屑即将就会离我而去,而这个世界我打心里不想再次回来了。七九五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任务,他擎着那把伞,目标看上去十分的明确,他的背后也估计站着很多大人物。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祝福了他今后的工作顺利。
“先问一下,如果我找到了一些嫌疑人物,我要到哪里去找你”在最后离开前,我需要确认一下最关键的,而他似乎是忘记了提的事情。
“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还要告诉你这个东西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补充道:“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尽量,我是说尽量,带他进来这个世界吧。”
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还要再回到这里吗”
“啊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愿意,但是我只能这样子说了。在现实中,我大概率是不会和你撞见的,在这个世界里,我可以很快的找到你。至于原因,你就不要深究了。”
他笑着冲我挥了挥手,示意着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临走前,我还是给你说吧。你刚才问我,我会给这个世界取名叫什么。”我发动了汽车,随着微微地震颤,只要一脚油门,我就可以驱车离开这里了。
他回头看向我,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脸色。
“你说这个世界像是一面镜子。是我的话,我就叫这里irror吧。简单明了。”
我想笑,但是意识到自己是个暂时的面瘫,只能同样地向他挥了挥手。他听到“irror”这个词,嘴角泛出了一丝看不懂的浅笑,道:“我知道了,你慢走。能够听到车子发动机的声音,你倒不至于沦陷。”
“嗯。再见吧。”
在掉头离开的前一瞬间,我最后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他的姓名是什么,以及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不过。
想了想他的笑容,我心里有一种淡淡的想望。我不太喜欢这个世界,但是说不定,找到了那个有嫌疑的男人后,带他来这里找七九五,说不定也不会不愉快。
车轮滚动,发动机的震颤,车体的抖动,以及电台嘶嘶的小声音,暂时压制住了我脑海中的无妄的冲动。我看了眼驾驶座上的李学濡,她仍然是在平稳地呼吸着,完全没有将要醒来的迹象。
远远地,我看到了天朗大道的那个巨大的坑洞。从那里,我就可以原路返回到现实了。车体的嘶吼都变得有些欢愉,那个坑洞看上去都是如此的亲切。
前方临界的地方,刚刚进入这个世界时所产生的笼罩的光芒在微微闪耀着。奇怪的是,在离得较远的地方时还能够看到那个被路障所围起来的坑洞,等到达跟前时,眼前的一切就只剩下光了。
我们要回去了。
我在心里自言自语道,瞅了眼李学濡。
轮胎正式压过了前方的临界点。如同一开始在进入时一样,我看到自己的车前引擎盖在缓缓没入,逐渐消失。随着吞没边缘地逐渐拉近,紧接而来的就是车玻璃,雨刮器,然后是怂包放在驾驶台上的挂饰,然后是方向盘。
随着我的双手手部的消失,我的心情和之前刚进入的时候相比就要沉着很多了。等到我的整个车体前半部分进入时,我的眼睛睁开,再次出现的就是那个神秘的光芒了。光芒的出口在不远处的前方,我知道,在那里出去就能回到之前的路障口了。
对了。
我似乎是忽然想起来一样,掏出手机,打开短信界面。如我所料,李白天给我发的短信内容重新变成了乱码,而且似乎这些乱码和之前的那些几乎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乱码和原文字是一一对应的关系吗
不过,我看短信并不是单单为了确认这个事情。我离开现实这个期间,怂包那边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状况,短信也没有看到。
出事了
我下意识地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不管是出事了也好,还是医院里面太忙了也好,我都必须要尽快回去才行。我记得这里出去之后是一条直路,直接放心下来踩下油门。
“你和他们说了什么没有关于逃走的那两个人,和我的事情”
“没有程哥我知道这个事情不能到处去说。”
“你说了些什么一会儿你还要录口供吗”
“倒是不用了。我就是给他们说的,我在外面恰好路过,然后”
“不对,他们知道你是档案科的人了没。”
“啊还没,我没有给他们说。”
“没说也好。他们问起了再说也不迟。到我口供的时间了,我先进去了。”
我最后让他看住旁边迷迷糊糊的李学濡,在一旁一个警察职员的指引下,朝着锦天市白龙区警察局的审讯室走去。直到刚才我才知道这个区域叫做白龙区,而这片郊区,包括那个医院和缤纷酒吧等等,都是归于白龙区所辖。
临离开前,我望了眼坐在等候室最角落,靠着饮水机的米路。她的眼眶很红,此时微微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看自己蜷起的脚尖,还是在睡觉。
“走这边。到时候就老实回答就行了,我们大哥人还是挺好的。”那个小职员脸上没有太多笑容,不过对我还算客气,没有上手,只是不停指着方向。
等到走到审讯室时,我看了眼玻璃内的装扮,似乎全世界的审讯室都是这种简陋的设备。桌子,两把椅子,以及一个坐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警员。
对了,说起来
我忽然想起来,这里是锦天市。之前七九五提到了一个令我熟悉的名字的时候我就应该意料到的,我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没有熟人。
换句话说,并不是没有认识的人。
不会这么巧吧
我有些没有底气地走了进去。那个人背对着我,看上去身高不高,大概一米七三,很符合以前那个人的身高。他确实是锦天市的人,也确实是个警察,但这也太巧了点吧
我绕到了他的对面,把椅子拉开来,坐下。
现在,我和他面对上了面。
居然真的有这么巧
“你疯了吗你没有资格这么做手枪不是用来指着自己的”
“你滚开我告诉你,你才是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把枪还给我,我告诉你,我数最后三秒,别怪我对你动手。”
那段十分令人恶心的记忆稍稍涌现,手里握着枪的沉重质感,血液的粘稠腥臭,空气中的恶臭潮湿,暗黑色被水浸湿的墙皮,以及永远杂乱不堪的地面。
我看着他的脸,想从上面找到一些年轻的迹象。但是很可惜,上面已经整整地布满了轻微的皱纹,那是尽职尽责的徽章,是无言的荣誉。
但是这徽章和荣誉都是对他而言。
“老四。”
我先开口。他和我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变化太多,除了皮肤皱了点,头发里面掺杂了几根白发之外。
“我不知道是该叫你程兮,还是老二。”他的目光微微下移,似乎是不太想和我对视。
“以前怎么叫我,现在就怎么叫我。”
我和他快要有十年没有见面了。心里默默数了数年份,确实,现在已经是二零年了。快要十年了。
“之前我听小妹说,你回京北了,我还不太相信。”
“老大是吗。”
想到那个人,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之前,七九五提到她的名字时,我都有些迷茫。
因为确实是接近十年没有听到别人称呼她的本名了。
“你也别叫她老大。你比她大了三岁零两个月。”他的口气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老气横秋的。
不过,以他现在的年龄,用这个词也不太合适了。
“我之前,听另一个人提到了她的名字。老罗雅,她在锦天,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
听七九五的话里的感觉,似乎并不是一个小型的组织。一个大型的阴郁者组织,我很难想象是由那个貌似瘦弱的女孩子所建立的。
“叙旧之前,我得先走走流程。是你的话,我相信没有问题,录音我后面会处理,你直接告诉我,你在追查刘贯德是吗”
我心头一紧。这里不是因为过去有交情,而是他十分了解我,过去有时候,我感觉他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
“不算是。”
对这个老熟人,我还是打算说实话。
“不算是”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你刚才审讯的一个女孩。她戴着一个红色蝴蝶结。”我有些心虚地向他提示道,如果李学濡被以嫌疑人的身份被抓起来了,也就相当于我的任务终结了。
“她貌似是刘贯德的一个朋友,我们这里也有备案。”他抠了抠指关节。以前他就喜欢做这个动作,是一种思考问题的动作。
“备案”我有些迷惑。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说的不算是,是什么意思,解释清楚点。”他嘴很紧,像极了以前。我也不会期待他会把锦天市警局的消息告知给我。
“我来锦天市,是为了找她。她和我在定保市的一个朋友有一些关系,我是来处理事情的。”我很老实地道,不过并没有透露太多细节。
没有必要透露,这个事情我一个人来处理就够了。
“是吗。我相信你,差不多了,你出去吧。”他一抬手,示意送客。
“你不多问问现场的情况”我抬了抬眉头,有些惊讶。这有些不符合他过去的作风了。
“我已经从别人那里问的差不多了。刘贯德开枪射伤了白堇,同时事后和白龙成一起逃离了现场,至今失踪未寻回,仅此而已。”
我望着他似乎是念着稿子一样的动作,嘴巴微微地张大了点。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打断纠正他,但是他说的东西实在是缺失了很多细节。
怎么会这样这就是在最近几个小时内,警方调查出来的事实一种身为同事的责任感微微地驱使着我告诉他们更多,但是一种不想多惹麻烦的心态封住了我的嘴。
“对了,五点的时候,到我们楼下对面的那个茶楼去,预定302号房间。尽量不要带人,一些问题,叙旧,之后再说吧。”
他说着,咳嗽了一声,给我一个请出去的手势。我望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出去了。
临走时,门口的那个小职员怀着有些奇特的眼神望着我。似乎是在说着,我是关系户。
苦笑。
自从从那个世界里出来之后,我就恢复了可以笑的能力了。实话说,不是面瘫的感觉很舒服,至少我可以调用起我的面部表情,而不是一直一副阴沉的脸色。
“沫沫在哪里,你和她不应该是在一起的吗。”
“我不清楚。你也知道了,我通过她的蝴蝶结跑掉了,结果现在还是掉到你们手里了。”
数小时前,怂包正在对着刚恢复意识没多久的李学濡问道。
“我觉得,你不用称呼我们叫掉到你们手里。我们不是坏人啦。”怂包笑着道,似乎是想要摆出一副十分和善的做派。
“别指望我能告诉你什么。我就算知道,我也不会给你说。”
李学濡的态度十分坚定。
当时,我们还在医院里,警方还没有查到我们头上。凭借着几分钟的间隙,我们可以在这里稍微交流一下,虽然我感觉这些对话让他们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李小沫和这起枪击案没有任何关系。
病房里面是被射击的小堇,以及在旁边守候,听怂包说,几乎要哭成泪人的米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