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内出来,天色已晚,太阳在一盏茶之前就落了山,月亮也已经撑在了半山腰,映照着路边的枯树枝。
回来的轿中,气氛有些低沉,楚誉一言不发的目视前方,不知是因为看见皇后那般说道我心有不满,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心事让他需要如此平静的琢磨。
大概,是因为皇帝召见时商讨的国事,令他烦忧吧。
我也没有问他所以然,他现在应该需要足够的安静。
轿停,刚掀开帘子,便瞧见魏询直直的站在府门口,相比往日少了一些不正经,此刻,他面色冷峻,站在月光下看着我们。
“魏将军,你怎么来了?”
楚誉想扶着我的手还未伸出,我便快速一跃的跳下了马车,一蹦一跳朝魏询而去。
“我有事找楚誉商讨。”
魏询看了我身后的楚誉一眼。
回眸,楚誉才走下马车,不紧不慢的来到跟前。
“那用了晚膳再说吧,我肚子都已经咕咕叫了。”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我带进宫的烤鸡,糕点,那般的美味,竟然全被那刻薄的皇后给扔去喂狗了,真是可惜。
“不必了,你先吃吧,我与楚誉要商讨的事,刻不容缓。”
我刚想开口,那魏询转身就进了府门,嚯,真当誉王府是自己家了,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用了晚膳,早些休息,不用等我了。”
楚誉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也大步跨进府门,跟随魏询而去。
什么事如此着急?
我一直叫的不停歇的肚子,打败了我的好奇心。
我还是忍不住奔到了厨房,直接拿了几个糕点就啃起来填了肚子,然后还吩咐下人做了好几个菜,让南双替我备了一些好酒,待我吃的满意了,我才回房梳洗。
“南双,你是不知道,今日那个皇后真的是太过分了,她竟然说我从街上买的烤鸡吃了会腹痛,还说太过油腻,诶,那我就纳了闷了,要是那烤鸡一点油汁都没有,干了吧唧的,谁愿意吃啊!”
我穿着睡衫盘着腿坐在床上跟南双一顿抱怨。
南双一边替我收拾着衣服,一边有耐心的听我唠叨。
“对了南双,你说那皇后是不是一天除了她自己,见谁都不爽啊?逮着就把我一顿教训,跟个母老虎似的。”
“南双南双,你知道那个皇后,其实跟落相宜是远亲吧,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她今天才这么针对我!不对,我总觉得,她以后也会针对我。”
“诶,她今日说我就算了,还说我们羌勒人都没有规矩…”
“就她最有规矩,规规矩矩的,像个木棍子一样…”
“南双…明日,我可要早起,给王爷送早膳呢…”
“嗯…早起…”
借着一些酒意,我抱怨了没一会儿,便熟熟睡去。
殊不知,天将明时,楚誉才回来,他看了看熟睡中面庞泛红的人儿,微微笑了,然后掩紧了窗,换了一身朝服,又进了宫。
“南双!”
南双听得一声叫唤,随即赶快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匆匆忙忙就进了屋。
“王妃,您醒啦,奴婢伺候您梳洗。”
“现在什么时辰了?”
“现下已经日上三竿,到巳时了。”
巳时了?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跳起身,胡胡乱乱慌慌张张的开始穿衣服。
“我不是让你叫我早起么?这都巳时了,我说好要给王爷送早膳的,这可怎么办啊…”
我急的气都来不及喘,什么内里,外衣的全都往身上套,我还赶紧跑到梳妆台前,用梳子挂了挂头发,刚准备抹胭脂粉时,南双才开口。
“我的王妃娘娘,王爷天将明时就已经用过早膳了。”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愣愣的看着她。
“用过早膳了?那王爷人呢?”
“王爷用过早膳之后,又匆匆忙忙的进宫了。”
又进宫了?
虽说楚誉之前公务事也十分的繁忙,但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天将明就进了宫,而且昨夜楚誉与魏询两人那么焦急的商讨事情,难不成,有什么重要的突变么?
“南双,近日朝廷中有什么大事么?”
只见南双思考一会儿后,摇了摇头。
“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近日皇上招的更勤了,王爷也已经几天没睡过好觉了。”
“你说,朝中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啊?”
“王妃,您可不要瞎想,每年这时候朝中事物都比往日更多,不会出什么事的,您就好好在府中呆着,可不能再出去惹祸了。”
我点了头,但是心头一紧,我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心绪有些不安,希望南双说的是对的,我也不应该如此多虑。
我用了早膳,便去院中坐了一会儿,今日太阳较好,万里无云,远远地还能看见有一两只风筝,无事坐在这里静静心,也是好的。
此时的皇宫大殿内,皇上独居高位之上,文武百官皆缄默,庄严的殿内,透露着一丝惶恐。
皇帝抚着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袁丞相拂了一下胡须,踏出一步至殿中,俯身启奏。
“启禀陛下,西北匪寇日益猖獗,大肆仆役百姓为其修筑宫殿,打算独
占西北,另立王朝,百姓更是民不聊生,西北边区经过历朝历代的战争平定,早已是我们后梁的国土,若是再放纵下去,那帮匪寇势力愈加强大,将会是无尽的祸患呐!”
皇帝抬眸看了一眼下方,随后揉了揉眼中,像是在缓解忧虑。
“爱卿所言,朕又怎能不知,若是像之前南方倭寇一般,朕也不至于如此费心劳神。西北匪寇不容小觑,朕驻扎在西北一带的军队,都曾是由魏老将军亲自操练的精兵,但是竟然被那帮匪寇杀的无一生还,他们军队的庞大与强悍无法想象,若是直攻而下,怕是只会两败俱伤,近日来朕与诸位大臣日益商讨,却仍无较好的对策,袁爱卿,你可有何良策啊?”
“这…”
袁丞相一时也无法想出什么极好的对策,只能无奈摇头,又退了回去。
楚誉与魏询四目相对,像是暗中肯定了什么一般,两人眼神交汇之后,刚想上前,却被其他人抢先一步。
“启禀父王,儿臣,倒是有一方法,不知父王,可否采纳。”
那男子弱冠之年,与楚誉魏询应该不差上下,金色蟒袍,玉脂冠顶,剑眉星目,但是眼神中,却多了一些杀气。
“太子有何见解啊。”
皇帝听言,立刻来了兴趣,单手扶腰,前身微倾。
“当下之势,若是起兵强攻,后梁定会损失惨重,抵挡得了一时,却无法从根源铲除,若干年后,匪寇可能还会重聚势力,卷土重来。依儿臣所见,要想一举歼灭匪寇,定要深入匪寇内部,取得信任,打探实情,我们有了军报便能知悉匪寇的弱点和一切计划,到时自然就能起兵,且快且准的消灭匪寇。”
太子殿下一字一句,义正言辞,朝下大臣纷纷议论,频频点头认为这不失是一个好计策。
“那太子认为,我朝文人将士,何人可以担此重任,潜入匪寇内部啊?”
楚誉和魏询相视无言。
太子为厉贵妃之子,皇后因膝下无儿,所以对太子是百般针对,楚誉是皇后养大,虽说不争皇位,但是仍然与太子不合,另外魏询与楚誉交好,而且两人颇得皇帝赏识,太子自然与两人关系都不言而喻的差。
“依儿臣看,担任此重任者,在我后梁必定是有权有势之人,因为有足够的价值匪寇才不会轻易伤人灭口,这样一来,也就有了潜入打探军情的机会,再者,有谋略有胆识,文武双全之人,更是首选。因此儿臣认为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唯有誉王和魏将军,再合适不过了。”
“是啊是啊,誉王和魏将军胆识过人,定能胜任啊…”
“嗯,符合条件的,就只有誉王和魏将军了…”
朝下大臣的探讨,使太子唇角勾勒出一抹无人发现的笑容。
“大敌当前,依朕看,太子的计策,也是唯一的方法了。誉王,魏将军,你们二人意下如何啊?”
皇帝此言即出,楚誉和魏询立刻上前俯身。
“儿臣,愿为国效劳。”
“臣,也愿意为国效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魏询说这话时,不忘挑衅般的看了太子,挑了挑眉,面对魏询突如其来的眼神,太子轻声咳嗽,没有再看他。
“好!誉王和魏将军,不愧是我后梁的忠臣,此次前去凶险万分,朕与诸位大臣还需好好商讨更为细致的对策,朕将军令交给你们,千万军马随时听从你们的吩咐和调动,此战一胜,朕自会给你们最好的奖赏!”
皇上激动的起身,楚誉和魏询也都挺直了腰杆,他们俩都觉得,只要兄弟在身边,哪怕是龙潭虎穴,心里也底气十足。
这一去,他们知道,凶多吉少。
不过作为后梁的子民,他们别无选择。
志向不在于立功,在于立人。
他们的眼神,想法,思绪,心跳,在此时,都变得一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