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妃可曾想过,您既被选作小王正妻,那不日便要举行成婚之礼,到时候新婚您又该如何应付?而且此事要是被王爷知晓,他定会伤心的。”
隐青虽没有正面回答我刚才的疑问,但是他的答案我也明确了。
他说的,我又怎么会没有想过。
若是楚誉知晓,他又是否会伤心。
可是之前我除了这一条路,就是别无选择,想要进夏宫,想要救人,那就一定要舍弃一些东西,哪怕以后楚誉恨我这般,但是只要能有一个好的结果,我也不怕被他恨着。
“我听丫鬟说了,成婚之礼还在筹备,小王婚事乃国之大事,他们都不敢耽误,等七七八八的都敲定好,最起码还要小半月的功夫,因此我们在这些时日里,一定要想好法子,步步谨慎,我既然能进地牢看他,就一定能带他出夏宫。”
说道着,太阳都快落山了。
我就静静的看着晚霞从窗外照进来的金光,停留在桌子上,像要伸手去抓,却是徒劳。
只能任由它照着,把手照的透亮。
晚些时候,夏兖各槡过来看了我,他来时,我正同隐青和纪淮一起用晚膳,见他来了,我们都放下碗筷,站起了身。
我能感受到纪淮在我的身边,他的身上是热的,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热,他虽然低着头,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他眼睛里强压的怒火,毕竟在他面前站着的,是蒙氏的仇人,是夏氏的小王。
我小心翼翼同夏兖各槡介绍了这两位便是我的亲兄长,没想到夏兖各槡的态度十分温和,还同他们二人说着什么有时间一起喝酒的话,把我都说愣了,我赶紧让丫鬟把他们二人带去了院内的另一间厢房休息,反正晚膳也用的差不多了,早些回去自然是好的。
我知道夏兖各槡来是同我说话的,一定不喜他人在场,而且他们走了,纪淮心里也会自在些。
夏兖各槡自己斟了酒,还说要陪我多吃会儿饭,喝几杯酒,只不过他不允我再喝了,说是昨晚便知晓我酒量强差人意,怕我又没有分寸喝多了。
“昨夜睡的可好?”
现下余晖也已经不太亮了,太阳落了下去,自然就没了什么光明,虽说到了月中,这月亮又大又圆的挂在天上,十分晃眼,但是无奈月光不抵,所以女婢便进了屋子点亮了烛灯。
这烛灯照着夏兖各槡的脸,照的清晰,他眼睛里的柔情,我也能瞧的真切。
我微微一笑,恰似认真的点了头。
“睡得好,家中遇难后,我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昨夜还连做了好几个美梦呢。”
“放心,从此以后,我保你定能日日睡的舒坦安稳。”
他说时,纤长却宽大的手握紧了我吃饱了放在桌面上晾着的手,虽然觉得很暖,但我下意识的往回缩了,而他却上前将我握的更紧了。
我急急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也正正的看着我,我立刻收回了目光,把目光放在了窗外的月亮上。
“对了,我倒是一直好奇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我紧紧的盯着月亮,脑中快速的转着,然后故作从容的说着。
“在我们羌勒不论男女,都是多少会些武艺的,我阿爹功夫好,因此一直都是他教我功夫,可是家难后,他便离世了,所以就是兄长教我,我也没什么本事,只能在街头卖卖功夫,自然就更加勤奋些。”
虽说这些是我胡言随口编来的话,但是不知为何我说出口时,竟没有像之前说谎一般的心慌,反倒语气顺畅平和,像是我心底就默默这般认定了一般。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他好像是在同我说,但是我看了他,又发现他没在看我,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淡然一笑。
“我那不算什么苦,但是你作为夏王的儿子,夏氏的小王,一定是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受了很多很多的罪吧。”
我感受到,我说出口时,他握着我的手,好像同他的心一样,变得跟紧了,他缓缓转头看着我的时候,表情竟然有点苦涩。
这幅样子,他一定很苦吧。
“我很小的时候,死了阿姐,后来又死了母亲,只有父亲一直陪着我,可是我成长的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一句鼓励,一句称赞,在我的记忆里,如果我做的不够好,只会看到他的冷酷变成无数的鞭子,重重的落在我身上。”
他大口喝完了自己杯中的酒,然后又一只手拿着酒壶把酒倒满了,他缓慢的转动着酒杯,回忆着什么一般,微蹙着眉。
听他的话,夏王好像对他并不好,可是像夏王那样的人,除了爱的是自己,他还会爱谁呢?
爱权势?爱**?
反正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阿锦,你阿爹在时,有没有抱过你?”
他的疑问里,没有期待,而是藏着满满的幽怨,和无尽的痛处。
我总感觉,他过得一点儿也不好,一点也不开心,他就是那种表面强硬,实则内心脆弱无比的人,好像我的身边,很多这样的人,而且包括我自己。
“夏王…没有抱过你吗?”
他的目的既然不是得到我真真切切的回答,那么我也不必回答,他自己想说的,自己想抒发的,就让他在这里毫无遮掩的都说了吧,反正我今夜哪儿也不去,时间也多,同他多交流,他也会更信任我。
他此时看我的眼神,突然变了。
这种似笑非笑的样子,在我看来却很是忧愁。
他开了口。
“抱过。”
我亲眼看着他,眼睛一步步湿润,然后泛红,可是他的眼眶就像是一个坚硬无比的保护壳一般,任泪水浸泡也绝不决堤。
“可是他唯一一次抱我,却是为了掩盖他的罪行。”
这时他才放开了我的手,去拿了酒杯,然后大大的喝干了,他尽力的压制他内心的情绪。
夏兖各槡永远不会忘记,他父亲的拥抱有一股血腥味。
在他的身后,却是母亲冰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