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瑶看着外面的雨停了,拧了拧自己透湿的衣角,她站在破庙的侧面屋檐之下,感觉真的有一些冷。
想着夏季将过,眼看秋天就要来了。
一场雨之后,满树的叶子几乎都被侵袭了,密密麻麻的落了一地,脚踏在上面还能感受到雨水的滋润。
夏亦瑶躲过了屋檐上滑落的雨滴,然后大步走出,她本毫无防备的转过了身,抬起了头,却突然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眸子。
她下意识的去拿腰间的短刀,可顿了一会儿之后她才看清楚,那双眼睛的拥有者,竟然是夏兖各槡。
她只是后退了一步,并没有转身就离开。
尽管她知道,被夏兖各槡发现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父亲让你来寻我回去的?”
他好像早早就发现了夏亦瑶的存在,所以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平静如水,看不出丝毫的惊讶。
在夏兖各槡的心里,夏亦瑶一直都与他的父亲是一个阵营,不仅如此,自己还讨厌她,讨厌她一个花季中的少女,眼神中却满是冷酷和无情。
夏亦瑶镇定的面容下,有着慌乱的心。
她并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他行了应有的礼数。
而夏兖各槡倒是觉得她如此行为,稍微有一些装模作样了。
“小王殿下,您违反夏王的命令,私自前来刘氏,已经是大罪,因此我确实奉夏王命要将您带回去,只不过,我目前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夏亦瑶只是在找一个时机,虽然她的动机与夏兖各槡不同,但是她的目的却与他相同。
她要救出阿锦,然后让她就此从西北消失,以保平安。
“难道父亲…是让你来杀了阿锦?”
夏兖各槡说的时候,脸色聚变。
而夏亦瑶微微一笑,他倒果真了解夏王的心思,不愧是为父子,只不过他猜错了这一切,也看错了自己。
“殿下,您说让一个人死,和让一个人消失,这两者是不是一样的意思?”
夏亦瑶的话,让夏兖各槡瞬间怒目。
他几乎是沙哑的,带着怒气的声音。
“你到底要做什么?”
夏亦瑶听着,只觉得他的确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他若是真的能读懂,应该就知道自己这句话的潜台词,并不是要杀了阿锦。
“小王殿下,臣在你心中,是不是除了杀人,其他什么都不会?”
夏亦瑶突然的一句,让夏兖各槡迟疑。
“你同我父亲一模一样,不是么?”
他通红的双眼看着夏亦瑶,就好像看着他那个位高权重的父亲,那个亲手杀了他母亲,连一滴泪都没有流的父亲。
夏亦瑶自嘲般的笑出了声。
“殿下,有时候,您除了用眼睛看,能不能学着用心去感受一下?这么些年您做的事情,与我做的又有何本质上的不同?我知道您其实一直都记恨夏王,因为我们都是夏氏的人,都生活在夏宫之中,我们被压迫,囚禁,谁都想抵抗和飞走,但您是高高在上的夏氏小王,您可以违背夏王就这样坦荡的离开,去救你心仪的人,毫不畏惧的走在阳光之下,可我只是夏王的一个牲畜,如果我想做什么,只能深深的掩盖在黑暗里,要是漏了一丁点光,就会被立刻掐死。”
夏兖各槡第一次看到夏亦瑶情绪如此强烈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好像有火焰一般,说出来的一字一句,都十分的用力。
而夏亦瑶之所以愿意同夏兖各槡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她觉得,夏兖各槡是这夏氏之中,极少数的不同的人。
她也觉得,在如今的他面前,袒露这样的心声,可能并不是坏事。
“你不要以为说这样的话,我就会信你。”
夏兖各槡背着身后的大刀,站在了大树下,不时有几滴雨从树叶上被风吹落,洒在了他的脸上。
夏亦瑶抬头看了看天,只觉得乌云走的飞快。
“臣并没有要您相信我,臣只是想告诉殿下,不是所有您认为的,都是对的。”
夏兖各槡从她的话中,好像确实领悟到了什么。
要是她想带自己回去,早就可以用手,也没有必要在这里说这些给自己听,可是她没有。
若是她要杀阿锦,也一定会先找机会解决阿锦之后,再来找自己,但是她也没有。
她说的没错,她不过是父亲手中的一颗棋子,根本动弹不得。
而自己只是用自己认为的她,来把她定义为什么样的人,好像确实有一些不可理喻。
“所以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又想做什么?”
夏兖各槡看夏亦瑶低了头,应该是在思虑。
她再次抬头的瞬间,夏兖各槡仿佛看到了一个同之前他所认识的不一样的夏亦瑶。
她的眼神里,没有那么冰冷,是有温度的。
“殿下,我做了什么不重要,我只想知道,若您成为了夏氏的王,会如何?”
“最起码,我不会灭了蒙氏。”
夏兖各槡没有犹豫。
而夏亦瑶,仿佛也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那…殿下想报仇么?”
“什么仇?”
“弑母之仇?”
夏亦瑶看起来口无遮拦一般的话,却如她所愿的戳进了夏兖各槡的内心。
这一次,他迟疑了。
他看着夏亦瑶的眼睛,一瞬之间,他好像在劝服自己,仅仅是作为夏兖各槡,而不是夏氏的小王,他内心的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挑拨离间,在夏氏可是死罪。”
夏亦瑶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情绪有何不同,她十分的清楚她在说什么,也十分的清楚他在想什么。
她还是接着问了一遍。
“殿下,你想报仇么?”
夏亦瑶认真的一句,飘在了风里。
树上的叶子滑落一滴雨,滴在了夏兖各槡的脸上,冰冰凉凉。
渗入心底的,是一种炙热的东西。
夏兖各槡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跟夏亦瑶这样面对面,甚至有些平和的在这里说话。
所以,这世上的一切都是不可预料的,今日她说的,也是同自己想象中的她相违背的。
“殿下,如果你问我同样的问题,我的答案,与你心里的一样。我想为夏氏做些什么,也想为夏氏的百姓做些什么,而且,我如今一直在做,也将会永远做下去。”
这一句,夏兖各槡读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