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苍狼,常在月圆之时出没。
沙尘所至之处,皆留下它宽大的脚印,可是随后又被一股劲风狠狠的吹散,最终毫无踪迹。
它时常登到沙丘的最高峰上,眺望着天际的星辰,感受着满目的寂寥。
有时候强者,却是最孤寂的存在。
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在这样漆黑的夜幕中看见更加璀璨的星光,在一望无际的沙尘之间,出现一丝别样的颜色。
一切罪恶的出发点,都是有原由的。
仿佛很久之前,高高的城楼之上,还站立着两位多情者,在这西北的夜里,互相依靠着,那其中的男子到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女子开口说的那一句话。
“我相信总有一天,这西北暮色之际,也能再现火树银花,而且到那时候,我们也定能像如今这般,并肩站在一起。”
女子的笑容,随着朦胧洒下来的月光,消失在了记忆里。
如果说,这世上最令自己后悔的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亲手扼杀了她的陪伴,然后把自己关进了寂寥里。
可是他手上的鲜血,早就已经凝固成茧,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洗掉了。
夏兖各槡跪在大殿中央,眉头紧锁着,额头的汗珠一滴又一滴的从脸颊滑落,他紧握着拳头,紧咬着牙关,终于在自己即将倒下的那一刻,听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那一句。
“别打了”
夏亦瑶听言立刻收了鞭子,顺着动作洒出的血液染了她的裙摆,她不敢低头去看夏兖各槡背后的伤痕,只是抬着头,看着高位上的夏兖满吉。
仿佛一夕之间,他又苍老了些许。
可是他眼神中那一道凶狠的光芒,一直都没有改变,哪怕底下跪着的是他的亲儿子,他的语气也还是如冬雪那般冷漠。
而此时夏千裴站在一旁,眼珠咕溜直转,他就像看戏的群众一般,只会嘲讽讥笑,从夏兖各槡踏入大殿内的那一刻起,就一句字都没有说过,就更别说求情了。
“你是我夏氏的小王,也是我未来的继承人,可你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就违抗我的指令,甚至独自前去刘氏与刘戬那贼人谈判,好在我让亦瑶及时止损,杀了那女子,将你抓回,不然,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就这样野在外面,永不回夏宫了”
夏兖满吉说时,红透的脸和眼睛充满着怒气。
可他虽是如此气愤,但夏兖各槡也毕竟是他的亲儿子,看到他被打到血肉模糊之际,也自己还是有些动摇了的。
他这一生争名夺权,也有一部分是为了夏兖各槡着想,可能因为于他而言这个儿子,自己在心中还是存在一丝愧疚吧。
“父亲教育的是,儿子以后一定谨遵父亲教诲,绝不再出半点差错。”
夏兖各槡强忍着疼痛,艰难的咬牙讲完了这句话。
可是他低着头,没有人能看清他脸上愤恨的表情。
在父亲的心中,阿锦就只是一个不值当的普通女子,那么当年母亲于他而言,是不是也是如此。
“你知错便好,你是夏氏的小王,所言所行都代表着夏氏的颜面,百姓以你为尊,你自然也就要清楚你身上的责任好了,回去先好好养伤,待你伤势痊愈之后,即刻与奚宁成婚。”
夏兖满吉别过眼神的时候,只是不想看见他身上的那一番鲜血淋漓。
“是。”
夏兖各槡艰难的起身,一旁陪同跪着的曼萝急忙起身上去搀扶。
而夏兖各槡在即将转身的那一刹那,停了步子。
他深刻的感受着身后的每一处撕心裂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抬眸看向高位上的夏兖满吉时,眼神中含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父亲,儿子还有句话想问您。”
夏兖满吉听后依旧没有正眼,而是扶着额,两指轻揉着眉心。
“讲。”
夏兖各槡扬了眉,调整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一字一句清晰响亮的问出一句。
“父亲,您可曾对一件事情,有那么一刻的后悔么”
他微红的双眸,被殿内的烛火渲染,因此有些看不太清。
夏兖满吉眼神突然定住,直直的看着面前的空虚,听完这句话后在心底激起的怒火,却只到了嗓子眼,根本无法释放。
“父亲,儿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十几年前的那一个夜晚,睡得太深了。”
夏兖各槡说罢,便转身缓慢的离去。
大殿的地上还残留着他一路离开的印记,那鲜红的颜色在烛光下如同火焰一般,燃烧了夏兖满吉的内心。
这样的对话,仿佛只有他们父子二人,能够心照不宣的明白,可是谁读的更深,谁又读的更浅,却只能猜忌。
夏兖满吉就知道,这么些年,他的这个儿子虽然表面不说,但心里一直都是在意的,可是他除了同自己一样默默接受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是否真正的后悔,也只有他夏兖满吉自己知道了。
“亦瑶,那个阿锦,你确定处理干净了”
迅速恢复了正常的思绪之后,夏兖满吉才想起发问。
夏亦瑶俯首。
“禀夏王,那个阿锦被我一刀毙命,毫无破绽。”
“那就好,刘戬那边,可有什么怀疑和动向”
“刘戬原先坚持让我们交还其女,可是阿锦已死,他便没了筹码,思前想后,他算清了利弊,最终还是同意与我们结亲,并且签了婚议书。”
夏亦瑶从怀中拿出,并递上。
这不过是她与幸川合伙制成的,要想让夏兖满吉相信,也只有此法。
夏兖满吉仔细看了一番之后,回道。
“嗯,看这印章确实是刘氏之印。如此一来,我们与刘氏结了亲,便能共同合力,灭了那些周边小国,然后,再让刘氏引火**,到时候我们夏氏,便成了天下的霸主”
夏兖满吉眼中有熊熊火焰,而夏亦瑶此时却面若寒冰。
夏千裴见状,立即奉承。
“夏王定能称霸四方,成为天下之主”
那两个人的笑容,有些许丑恶。
而夏兖各槡艰难的出了大殿之后,便迎面碰到了刘奚宁,她满目的担忧中,也夹杂着一丝欣喜。
“殿下,您没事吧。”
她上前去扶的手,被夏兖各槡避了。
他此时的心里很乱,有些压抑,也有些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