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夏兖各槡将头埋进了被褥当中,像是在隐藏着自己不想表达的情绪一般。
曼萝听言,轻轻用药膏涂抹了夏兖各槡背后的最后一处伤口之后,便起身,缓缓离去了。
她知道就这三两句话,已经足够提醒他了。
离开的时候,曼萝将窗户留了一个小缝,便于清风吹进来,换了这屋子里的闷气,然后紧紧的带上了门,出了院子。
夏兖各槡只觉得如今自己的心里,仿佛比身后的伤还要疼一些,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一直在脑海中盘旋不散,让他烦躁至极,可是他只要一闭眼,就全部都是阿锦的样子。
若她靠近自己,真的是有所图谋,那么自己又会如何做呢
可是她心系天下,仗义助人,心存善意,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也从未对自己,或者对西北做过什么不当之事,那她来到夏宫的目的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曼萝方才的一字一句又在自己脑海中回响,当清楚的听到楚誉二字的时候,他好像霎时间就明白了什么。
她若真是楚誉的王妃,那么她千里迢迢来到西北,进入夏宫,目的就只有一个。
这一刻的心底,痛苦且纠缠着,脑袋貌似要炸裂一般的难以控制,他紧紧的握着被褥,差一点就撕扯了手边的真丝。
这一切的一切,自己一定会问个清楚。
也许,自己应该好好的,彻底的冷静一番,毕竟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尽快做好决定,决定这个夏氏,到底还有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
西北人民的苦难,是时候结束了。
困扰自己这么多年的那份寂寥和悲痛,也就快要得到释怀了。
等到阿锦回来,若她亲口告诉自己事实和真相。那么,她会不会有一丝的愧疚,对于自己,她会不会又有一刻的救赎。
时间,总会告诉你答案。
夏兖各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被褥之间,紧紧的闭上了眼。
暮色将至,天边的云又黑了一层,弯月高挂,将夏宫里的小路照的十分清晰。
当夏亦瑶走进楼阁当中的时候,里面正亮着灯火,她第一眼见到的,是阿锦姑娘的那位兄长隐青,魏询坐在案前喝着小酒,而楚誉则站的靠后,夏亦瑶去时,他正在桌边擦拭着一把长剑。
见了来人,隐青瞬间紧锁目光,而魏询却是对着她举起了杯子,随后一饮而尽。
楚誉没有转身,依旧是一心一意的擦拭着那把锋利的长剑,他把耳朵留给了夏亦瑶,而夏亦瑶却紧紧的关上了门,缝隙之间,依旧有风在往里侵灌。
她看了楚誉一眼,然后缓缓的上前一步。
“你为何不问我,你的那位王妃”
夏亦瑶说时挑了眉,眼神当中夹杂着一丝很少出现的玩味,而楚誉却颇为镇定,表情依旧淡然。
“她若有事,你早就来见我了。”
楚誉收起了手帕,将长剑重新插回了剑鞘当中,刀刃滑落的声响在这屋子当中听的格外清晰。
夏亦瑶弯了嘴角,随后自然的上前落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与楚誉之间,已然能如此放松的相处了。
“你的那位王妃还真不是一般女子,原本我以为她被刘氏所掳,是因为她早就被刘氏的人盯上,殊不知,原来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若不是她,刘戬也绝不可能死。”
夏亦瑶喝了一口热茶,抿了抿嘴。
她应该是觉得,这茶的滋味,还是太过平淡,不如酒来的猛烈。
楚誉听后先是皱眉,但最终还是松了眼神,将剑放回了原处,没有回话。
“你是说刘戬的死,还与她有关”
魏询拿了个新杯盏,倒满了酒,说这句话时递到了夏亦瑶面前。
其实楚誉是有些担忧的,在他的印象当中,黎书是非分明,极有正义之感,只不过她每次出头的时候,总会弄的自己遍体鳞伤。
夏亦瑶轻咳了一声,应该是连夜赶回夏宫,受了风寒。
“我不知她是如何遇到那些从刘氏逃离的暗兵,但那群人当中有一位轻功极高者,名叫幸川,这一切,都是他们二人合谋,而我只不过是帮助他们拿到了刘氏的看门斩,然后借助合力,杀了刘戬,所以如今的刘氏,已经由幸川掌控,并且他还答应了我们,帮我们除去夏兖满吉。”
夏亦瑶这一番言语说出来的时候,眼神当中,闪烁着希望。
她好像从没有如此积极的,骄傲的,微笑着去说一件事。
听罢不仅魏询和隐青微微睁大了双眼,就连楚誉也抬起了眸子,眼神炙热。
“就是这样听起来有些不可能的事,而我们却做到了,你的那位王妃,也是我见过这世上,最敢拼命的女人。”
夏亦瑶喝了那一杯酒,这个时刻,她觉得自己无比的自在,心里的话托盘而出,竟然比憋着要舒服的多。
“小王大婚之日,我们便行动。”
楚誉突然的一句,倒让在座的差点没有反应过来,魏询一口呛住了酒,连声咳嗽。
“你是说真的动手”
魏询擦了擦嘴边的酒渍,发问。
楚誉点了点头,虽然看起来他这句话说的有些突如其来,但其实他说每一句话,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在心底肯定了千万次之后,才会脱口的。
他只不过是一刻,都不想在等了,他不想让黎书等,我不想让西北的百姓等了。
“好,这一次,我也要拼一次命。”
夏亦瑶放下酒杯,起身利落。
“只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两件事未做。”
楚誉说罢,看向了夏亦瑶,他从怀中拿出一个被手帕紧紧包裹的物品,然后交到了夏亦瑶的手中。
夏亦瑶只觉得,有些熟悉,有些沉,只是手中捧着,但她已然知道当中是何物了。
“这一次,都要拼命。”
楚誉坚定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身后的那一把长剑,而魏询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眼神中的异样,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他知道,当走向岔路的时候,两个人就会越走越远,但是他肩上的重量告诉他,这一刻,已经不能后退了。
他记得楚誉说过,就算是走到悬崖峭壁,都是有回头路的。
但是有时候回头,是不是比毅然决然的跳下去,还要更难。
他闭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