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1 / 1)

自从阿苏?成为羌勒共主之后,那一座我小时候住的宫殿,已经改名叫了璃宫。

璃宫的宫墙被阿苏?下令多加修高了好几米,所以无论多高的人从宫外向内看去,都只能看得见高高的殿角,以及上面雕刻蜿蜒的雄鹰,除此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

宫门还是同以前一样,留有重兵看守,两座上古神兽的雕像屹然伫立在侧,只见它们张着血盆大口,目光如炬,气势逼人,往往在晚间可能还会吓到来往的过客。

我清楚的记得小时候我因为好奇,直直的指着那两个雕像,然后抬起头问阿爹。

“阿爹,到底为什么要在家门口放这两个怪兽啊,这两个怪兽如此可怖,害的其他小朋友都不敢来找我玩了。”

其实我幼时除了跟尧胥比较亲近之外,其他的小朋友见了我都躲得远远的,所以那时我便猜想是不是因为我家门口这两个怪物的雕像太过于凶猛了,所以别的小朋友才会怕我的。

可谁知阿爹却摇了摇头。

阿爹说这两只神兽是当年祖父特地派著名工匠和诸多修仙道长合力打造的,并且一直伫立在宫殿门外看守,虽然此神兽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凶猛不善,但其在古书中记载它们都极为顺良忠诚,乐于为民造福。

至于当初祖父为什么要将此神兽造成此番怒目圆瞪的可怕模样,那是因为想要防止外敌入侵。毕竟有猛兽看守之地,外人都不敢强攻,因此也就更能起到保家护国之义。

那是我还是年少,所以只能懵懂的点点头。

当枷挲带领残兵返回的时候,宫门口的那两座神兽早已经被暮色包围,只见它们就这样在夜色和寒风里静默的伫立着,身上铺满了一层霜露,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那一双怒目,好像还反射出了一抹利光。

璃宫已经在这里坐落了几百年,它早就看惯了家国兴衰,秋来冬去,听够了草原上马蹄的嘈杂,也闻够了街边飘呼过来奶香。它见证着一代又一代的可汗即位又相继死去,好几次大规模的争斗都没能将它打垮,甚至如今的它已经被修筑的越来越繁华。

进了宫门,便能瞧见一座宏伟无比的殿宇,此时里面依旧歌舞升平,灯火通明。这里的每一处都有着羌勒独特风格的雕饰,来往的丫鬟身上的清铃发出脆耳的声响,只见她们头上的柔纱被晚风缓缓吹起,深邃的眉眼在朦胧之下十分的动人。

铠甲之声响彻了漆黑的天际,枷挲迈着匆忙的步子低头前行,他们一行人路过之处皆留下了一片血腥之味,那刀剑上的鲜红就这样滴落到理石地面,晕染了上面绚丽的花纹。

此时殿中高座上的阿苏?正一脸笑意,手举着酒杯,趣味的看着下方翩翩起舞的舞姬,只听乐声填满了整座大殿。粉光暖烛之下,好像外面的寒冷与这里毫不相干,而他身旁伺候的女子一身薄纱,眼神魅惑,芊芊玉手拾了一颗葡萄,缓缓往阿苏?口中送去。

阿苏?见状一把拉住了美人的手腕,言语轻蔑,就在他垂眸准备去咬那一颗葡萄时,只见一名士兵神色慌张的踏入殿门,然后跪身。

阿苏?见状,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眼神之间不满之意蔓延,随后他还是抬了抬手,只见顷刻之间,乐声骤停,满场的舞姬都有序的轻声退下,就连他身旁的那一位美人也识相的收回了手中的葡萄,静坐在了一旁。

“什么事?”

阿苏?的声音低沉,语气之中透露着一种无力。

而那士兵听了?王的声音之后,略微恐惧的将头埋的十分低,然后才紧张的言道。

“?王,枷挲大人回来了,说是……有要事需要禀告。”

阿苏?听言深吸了一口气,背仰在高座之上,轻轻的伸手揉了揉眼,然后轻声应了。

枷挲踏入殿内的时候,只觉得一身的寒气霎时间就退尽了,这殿内就如同春日一般暖,扑鼻的迷人香气在空中飘散着,容易让人就此沉迷。而当阿苏?看见枷挲身后几个重伤的官兵时,眉头皱的更紧了,据他所知,这几个官兵是枷挲身边最得力的几位将士,可竟然也会伤成这样。

所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突然有点好奇,在这羌勒,到底有谁人敢伤他们。

“枷挲参见?王殿下!扰了?王殿下雅致,还请殿下赎罪!只不过,臣深夜前来确实是有要事要报!”

枷挲跪地俯拜之际,阿苏?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琼浆,他细细的品了一口,只觉得今日的好像不够平常那般甜。

“不知是何人,能将枷挲大人身边最得力的几位将士,伤至如此啊。”

阿苏?说时,还轻抬了手,示意枷挲起身。

枷挲见状立刻起了身,理了理身上的褶皱,随后上前一步站稳。

此时殿内的灯火将他们身上的血迹照的更加鲜红,不知为什么,阿苏?倒很是喜欢这番鲜红的色彩,当他攻打四周的氏族小国之时,那成片成片的血河,竟就成了他心中最美的风景。

“?王殿下,您有所不知,前几日羌勒来了一位贼子,他不仅当街拦住了我等的去路,还言语侮辱了您的权威。属下本来心想此等小人一时根本不必惊动您,所以今日才领了我身边这几位得力的将士准备前去好生教训教训,让他明白明白我们羌勒的规矩,可是谁知这个贼人的武力竟然十分高强,甚至还一时之间就残杀了我身边的好几个兄弟。其实损失几位将士对于属下而言也并非什么大事,不该惊动殿下,但是此贼人十分奸猾,而且不从管教,他还当街出言侮辱?王殿下您,说您…说您…”

枷挲说到此处,故意止住了口,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阿苏?听言一时上了气头,他紧握着拳头压在了扶手之上,将口齿咬的极紧。

“那贼人说我什么?”

阿苏?一字一句都满含怒气,想来自他上位之后,整个羌勒就无一人敢对他不敬,可没想到现下竟然有这样一个不识抬举之人,胆敢当街对自己出言不逊!

枷挲默了半晌,可当他再次对上阿苏?那双凛冽的双眸时,还是被那股利气震慑,这才支支吾吾的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那贼子说…说您不值得百姓敬重,还说您嚣张跋扈,不配统领羌勒,更不配做羌勒正主!属下真的是替殿下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今日才会…”

“你说什么!那贼子竟然如此大胆!”

还不等枷挲说完,阿苏?便带着怒气一跃而起,并且还顺手直直抬起了面前的桌案将其直接翻下,顿时只见桌上的葡萄琼浆撒了一地,金盘玉器也在与地面做了强烈的碰撞之后而轰然破碎,发出了十分刺耳的声响。

一旁的美人见状不自觉的往后蜷缩,一脸惊慌。

阿苏?最不喜欢听到的,便是有人说他不配做这西北正主,或是说他做的名不正言不顺,他只要一想起,脑海中就会浮现曾经他的那位亲哥哥阿穆肃在位时的画面。

自己从小就不受阿爹重视,阿爹总是将最好的一切都交给阿穆肃那个连蛇都不舍得杀的懦夫,就算自己拼了命的学习武功,但阿爹就是不会夸赞自己一句,反倒是那个什么都比不过自己的亲哥哥,不但每日被阿爹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甚至还坐上了羌勒可汗之位,所以他一直都是不满的,他至今都记得自己的阿爹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阿苏?,你并不适合做羌勒可汗,你哥哥虽然处处不及你,但是他遇事稳重,懂得大局,心中有天下子民,而你,却太过浮躁了些。你毕竟得了?王之位,所以此生也算得上是无忧了。”

“可是阿爹,羌勒向来以武力为重,我这些年武力精长之快哥哥早已不能及。您相信我,我一定能够配得上可汗之位的,我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可谁知他的阿爹听罢只不过是垂眸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言。

“诶,孩子,你还是执念太深了些。”

所以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暗自决定了,总有一天,他一定会从阿穆肃手上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不论如何,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他一定会证明自己。

如今他终于得到了这一切,所以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诋毁自己的成果。

“?王殿下,依属下来看,此人绝不能放纵不理,不然他不仅会更加武逆不屈,还可能会败坏羌勒的民俗风气。这人目无尊卑出言不逊,并且竟然还敢挑战您的权威,所以如此大逆不道的贼子,我们一定要将他缉拿,定让他好好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羌勒的王法!”

枷挲的话推波助澜,正中阿苏?的心头。

只见他撑住扶手微微的喘着气,目光如同一只嗜血猛兽一般通红,他微微侧眼,看着那地下艳丽的血迹,嘴角竟然开始不自觉的勾勒出一抹笑意。

“枷挲,本王命你,即刻率领我的隼罗军,一定要将此人给我完完整整的缉拿回来!我定要让他尝尝,出言不逊所犯下的后果!”

阿苏?双拳一握,面部的肌肉恰似被屋外的一缕寒风给趁机侵蚀一般冷漠至极,眼神中犀利的如同短刀的剑锋,刺入者必定要承受难忍的蚀骨之痛。

枷挲毅然行了拜礼,眼眸中闪现了一丝快意。

“属下必定不负?王所托,尽快将贼人捉拿!”

枷挲退下了之后,大口的吸了殿外的寒风,他看着夜色无尽的黑暗,嗅着自己身上的那股血腥之味,紧紧的咬紧了牙关。

隼罗军是?王亲力培养出来的将士,其中任何一位在整个羌勒都能算得上是一顶一的杀手,从古至今只要有隼罗军出手,目标者就绝对不会有逃脱之机。他们行踪不定,男女莫辨,出手十分辛辣狠毒,除非是要事,不然?王绝对不会轻易的让他们行动。

足足是隼罗军这个名号,就足以让人闻风散胆,看来这下,那个招惹自己的贼子,是绝对无法逃脱了。

“哼,这次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抓到你,让你尝尝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枷挲说时脸上那股丑恶的笑意,就这样留在了暮色之中,并且被冷风混进了璃宫深处,混进了那片最脏乱的地底。

“什么?纪淮大哥已经走了?”

而等到太阳升起,羌勒那一片辽阔的草原之上,牧民的那一处处帐篷之中,突然传出了鹿斐儿的一声疑问。

只见她强忍住腿间的疼痛,慌乱的从床榻上起身,她抬头奋力放眼到了帐篷之外,发现昨日一直在那里休憩吃草的棕红马,此时确实已经不见了踪影。

心中突然就涌起了一阵失意,那种十分苦涩,十分难以化解的失意。

斐儿的娘亲见状,只能微微地叹息。

“昨日你腿疾复发昏迷不醒,是他将你一路抱回了家,而我见他身上染了血,便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却不愿意说,只是叫我们照看好你。之后我就一直在你的身边照顾着,将近天明的时候才睡着,我想他应该就是在那时走的吧。他没有同我们道别,只是留下了一袋银钱,就这样默默离去了。”

斐儿的娘亲说时,还想着昨日他们二人回来的场景。

那孩子身上满是血迹不说,而且脸色状态也极为不好,想必是跟什么难对付的人动了手,所以伤了元气。

“纪淮大哥竟然留了钱?那钱呢?纪淮大哥昨日拼命护住了我,我们是绝对不能收他的钱的!”

听到鹿斐儿提到钱的事,她娘的脸色突然变换,而鹿斐儿也立刻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娘,我问你钱呢?难不成你已经用了么!”

鹿斐儿神色慌张,情绪激动,而斐儿的娘亲见她这番模样也不好继续隐瞒下去,所以缓缓开口。

“斐儿,你也知道,你弟弟的药材已经没有了,而且近日他的病情貌似又加重了,所以娘也是没有办法,今早娘思前想后了许久,可是我见你弟弟身上水痘渐起,实在是心疼这才没忍住所以就”

鹿斐儿看见自己的娘十分自责的模样,原本心中升起的怒气却也只是平静的停留了下来,她默默闭上眼,平复了一下自己心头的猛烈,然后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斐儿,你放心,等到了马上入了春,娘就把家里的牛羊卖了几头,然后把这些钱再还给你纪淮大哥,娘相信,一定还有机会再见的。”

一定,还会再见的。

此时赶路的纪淮寻了一处清澈的水源,他一跃下马,缓缓停下脚步,然后装了一些清水。

不知不觉,他仿佛看到有什么白絮一般的东西就这样从天而降,带到他抬头的时候,只见到漫无边际的白色,飘扬而下,有些清寒。

原来,已经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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