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悦仔细地看着那组图片，发现栏杆只有成年人的膝盖高，是用水泥砌成的，栏杆上的平面，大约一个人的脚掌那么宽，想要站上去，并没有什么难度。
从其中的一张照片上，放大的细节可以看出，栏杆上的平面，有一块明显的打滑痕迹。
而在栏杆的下方，还有半个脚印的痕迹。
公安人员在照片的下方加了注释，表明他们已经将这半个脚印，跟钟以良遗落在案发现场的鞋子进行过对比，确定这个脚印是钟以良的。
所以从这组照片中，能肯定钟以良是因为鞋子打滑坠楼的。
“就算以良是打滑才坠楼的，但是你们怎么肯定他是失足坠楼，难道不可能是被推的？”
钟建国对钟以良失足坠楼这个结果，心里有一大半是相信的，但是他还是不能接受这种结果，忍不住想要质问。
江警官也很耐心，又帮他把报告翻到人证的那一页，照片上面的证人，就是跟马英尔一起的那个中年男人。
戚悦往左边看去，马英尔正在跟沈华元交谈，估计是在了解情况。
那个中年男人则看着他们这边，在戚悦转头的一瞬间，立马就将眼睛转开了。
“这一位，是这栋宿舍楼的宿管，名字叫做范桂铎。他能证明在钟以良坠楼前后，没有任何可疑的人进出过宿舍。宿舍大门口的那个监控录像，我们也已经检查过，确实跟范桂铎说的一样。”
江警官说完，把报告又翻了一页，说：“这里的两位也是证人，其中一位是沈华元沈老师，另一位是沈老师班上的学生，也就是钟以良同寝室舍友，徐浩。”
戚悦和钟建国又往报告上看，发现徐浩的口供不多，也就是半张纸左右。
“徐浩早上因为忘记带笔记本，回过宿舍一趟，刚好看到钟以良拿着英语书，往楼顶的楼梯上走。根据他的了解，钟以良这些天，都有上楼顶背英语单词的习惯。”
顿了顿，江警官继续道：“在楼顶，我们也发现了遗落的英语课本，已经证实是钟以良的。”
听到这里，钟建国已经完全相信，钟以良是因为失足才会坠楼的，他已经不想再去看报告了。
钟建国将报告递给戚悦，让他帮忙检查细节，自己则双手捂住脸，泪水不断的往下流。
以良啊！
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到楼顶去晨读啊！
钟建国的内心悲痛，却只是无声无息的流眼泪，那可怜的样子，让看惯生死的江警官都觉得很心酸。
戚悦将勘察报告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然后递到钟建国的面前，说：“既然已经确定以良是意外死亡，就不要在这里拖时间了，我们还是快点结案，为以良准备身后事吧。”
“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让以良在医院躺着。”
钟建国擦了一把眼泪，接过报告，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递还给江警官。
江警官收回报告，说了一句节哀，便转身往正拿着电话的同事走去。
下一个流程，应该就是为钟以良尸检了。
一旁的马英尔见戚悦他们已经聊完，便带着范桂铎和沈华元过来。
“钟先生，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不过你现在应该没有心情谈别的，要不你先去忙，明天等校长回来了，大家再一起商量责任的事，你说怎样？”
马英尔摆出一副商量的语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非常的不对味。
戚悦敏锐的发现，马英尔对钟建国的态度，跟一开始的时候有很大的差别，就像突然翻身做主了一样。
不过钟建国的心思都已经飞到医院了，自然不会在意马英尔怎么安排。
“就按你说的做吧。”
答应了一句，钟建国就跟马英尔和沈华元道别，准备跟戚悦一起，往人民医院去。
但是还没有转身，他却突然想起小儿子快要下课了，便拜托戚悦去接一下钟以杰。
戚悦原本不放心钟建国自己一个人回医院，但是也不能放着钟以杰不管，于是就答应了。
接小孩子放学这种事，戚悦还是第一次做，不过他知道钟以杰的小学在哪里，加上钟建国也把注意事项交代了一遍，所以过程还算顺利。
钟建国觉得钟以杰还小，不想那么快让他知道钟以良去世的事情，于是就交代戚悦，让他帮忙照顾钟以杰一个下午，尽量不要提起钟以良。
戚悦觉得他的这种安排不好，钟以杰已经八岁了，对生死肯定有一些自己的理解，平时他跟钟以良的关系那么好，瞒着他钟以良的事情，过后的反应可能会更大。
不过这是人家父亲的要求，戚悦也不好插嘴，所以钟以杰询问父母为什么不来接他的时候，戚悦也只是用‘忙’来推搪。
钟以杰眼中的疑惑，戚悦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钟以杰没有细问，戚悦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戚悦哥哥，我下午真的不用去上课？”
戚悦刚带钟以杰回到他的家里，就听到他问了那么一句，顿时没有反应过来。
顿了顿，戚悦才回答道：“你爸爸说不用，已经跟老师请过假了。”
刚才在M记吃午餐的时候，钟以杰全程都很乖巧，虽然有满肚子的疑问，但是都没有问出来，这一回到家里却忍不住了。
“为什么突然请假？爸爸妈妈都让我好好学习的，戚悦哥哥你是不是骗我我？”钟以杰走到戚悦的面前，抬头跟戚悦对视，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似要抓住戚悦的把柄。
“玩一下不好吗？”
“玩当然好，可是时间不对。”钟以杰歪着脑袋，心里有些纠结。
能玩当然很好，但是突然请假玩耍，他怎么都觉得不踏实。
戚悦见他拿不定注意，于是提议道：“现在距离下午上课，还有大约一个钟的时间，你可以先去睡个午觉，睡醒了你想去学校，我再送你去好了。”
“好吧。”
钟以杰见戚悦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态度，心中的不安也少了一些，自己跑回自己的房间，开始睡午觉。
戚悦拿出手机，跟钟建国交待了一下钟以杰的情况，然后就坐在客厅看起书来。
大约过了半个钟，钟以杰的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戚悦急忙起身，冲到钟以杰的房间。
打开门，戚悦就看见钟以杰躺在床上，眼睛紧闭，手脚不停扭动，就像在奔跑一样，明显就是在做恶梦。
戚悦抿着唇，眉头皱了起来。
过了一会，钟以杰的表情开始有些扭曲，戚悦急忙走上前去，想要叫醒他，还没来得及伸手，钟以杰就自己睁开了眼睛。
“以杰，你醒了？”
戚悦俯身看着钟以杰，发现他的眼神迷蒙，似乎还回不过神来，于是就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戚悦……哥哥……”
钟以杰开口，声音有些古怪，稚嫩中带着些许青年的味道，就像有两个人在说话。
戚悦晃动的手顿住，神色古怪的盯着钟以杰看，半响之后，才开口问道：“你是，以良？”
“是我！我是以良！我出来了吗！？”
钟以良一把坐了起来，但是控制不好力道，还没坐直身子，就往后倒去。
戚悦连忙接住他的身体，将一只手放在他的后背，帮他支撑身体。
钟以良经过这么一摇晃，立刻发现了身体和周围环境的异样，于是抬头向四周看去。
这间房的装饰他很熟悉，因为在过去的许多个晚上，他都会到这间房间来，给弟弟讲睡前故事。
低头往床上看，旁边的那个抱抱熊，是上个月自己跟弟弟一起挑选的，因为弟弟说自己要去住校，见不到哥哥会很想念，所以就买了个抱抱熊当做哥哥。
熟悉的装饰加上熟悉的抱抱熊，还有明显变小的身体，钟以良顿时全身发抖。
“戚，戚悦，哥哥。我，我怎么，会，会变成，以杰……”
钟以良害怕的盯着自己的双手，脑中闪过一些网络小说中的重生桥段。
他知道自己死了，他也想要活过来，但是他并不想从任何人的身体中活过来，更不想霸占弟弟的身体。
戚悦伸手点在钟以良的眉心，缓缓的放出神识，探查到钟以杰的身体里，只有一个灵魂，而这个灵魂是属于钟以杰的。
收回手，戚悦神色复杂的开口道：“你是不是变成了怨魂？”
“你怎么知道！”
钟以良一把拉住戚悦的手，焦急的问道：“戚悦哥哥！你不是是知道什么？你快告诉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先冷静一下，以杰的身子经不住你折腾。”
听到戚悦的话，钟以良立刻安静下来，但是焦虑的心情，却怎么也放不下，只能死死地抓着戚悦的衣袖，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
“你现在的状态很像附身，但是以杰的身体里，只有他自己的灵魂，你能够控制以杰的身体，应该是以杰默许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魂体在哪里？”
戚悦已经放出神识，以钟以杰的房间为中心，往外扩散了两百米，但是都没有搜索到钟以良的魂体。
钟以良不安的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只知道那里地面是红色的，里面有很多疯疯癫癫的怨魂，只有一个叔叔能正常的跟我说话，他告诉我那里叫做囚灵阵，还教我怎么控制自己的魂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