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地辛传来消息,麟王偷偷进京了。”岩蔚声音依旧平缓,没有起伏。但是看向仲锦墨的眼睛里却奇异的带出一丝忧虑。仿佛石头有了心一般,他懂得了为主人担忧。
麟王是先皇的遗腹子,名为南门锦明,在南门锦泽登基八个月之后才出生,如今,二十又二。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偷溜到军营从底层做起,成为一个小兵。那段时间,南门锦泽让禁卫军找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找到。还被别人偷偷臆测,是不是他容不下南门锦明才……
而半年后,南门锦明所用的身份李明立了一功,在将军廖凡这才暴露在大众眼前。六皇子想要前往边疆苦寒之地的一个原因就是南门锦明能做到,他觉得他也能做到。
对于这么一个弟弟,反正关系也说不上亲厚,南门锦泽懒得多费口舌。只是下旨封南门锦明为麟王,赐北方为封地,让他于17岁以前赶往封地。
担心南门锦明再出什么妖蛾子,南门锦泽派暗卫监视及保护他。之后,想了想,南门锦泽在每一个皇室人员身边都安排了一个暗卫保护。
如今,五年过去,是什么原因导致南门锦明偷偷进京呢?莫不是希太妃在后宫荣养手还能伸得那么长不成?
“嗯。”听得这个消息,仲锦墨头也没抬,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从他的声音里,岩蔚也没能听出来有什么多余的情感流露。不过,主人知道这件事情就行了,岩蔚偷偷的在心里想着,之后多增一个人去监视麟王。
说起来,岩蔚觉得麟王这个人是有些奇怪的。当初,麟王在宫里的时候,虽然有武打师傅教导着骑射武艺方面,但当时看他的表现并没有觉得他能够偷跑出皇宫而不被人发现。毕竟,皇宫可不只有禁卫军,还有如同他们暗卫一般隐入幕后训练方式却更为残忍苛刻的死士,以及诸多大内高手。
但是这么多人竟然都没能察觉到麟王的离去,这很不合情理。
麟王的母妃,当初是除了皇贵妃之外最为受宠的贤妃,被特赐“希”字,人称希贤妃。他能在先皇死去之后平安生下遗腹子南门锦明可以说是手段了得。不过,这也和太后对此事的不管不顾以及皇帝的无所谓态度有关。
监视麟王的地辛并没有察觉到麟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整日里就跑到军营里视察和操练军队。
地辛并没有发现在麟王偷跑回京之前的日子里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好在他每天都将麟王的所有事情记录下来,虽然觉得受一顿刑鞭是没跑了,但能挽回一些是一些。
“岩蔚。”仲锦墨突然出声,喊到暗卫头子的名字。
岩蔚抬头直视仲锦墨,“主人。”
“多派两个人在麟王身边。”仲锦墨虽然也不清楚南门锦明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回京,毕竟他要是提前上折子,以南门锦泽的心性,不会不让他回来。现在这般鬼祟行事,可说不上是什么好事。
听见仲锦墨的话,岩蔚沉声应到,“是。”心里却有些雀跃,主人和他的所想一致,太令人开心了。自从在夜间跟主人亲密接触以来,岩蔚觉得自己似乎每一天都更为关注主人。直到现在,每一天他都要一直看着主人,不希望主人离开他的视线超过一盏茶的时间。虽然白日里的主人更为威严,夜间的主人更为温和,但都是一个人。
好在,他是暗卫首领,除了必要的与属下交接情报的时间,他都可以一直跟着主人。每时每刻将主人的身影映入眼中。每当他和主人面对面接触的时候,他总是又开心却又懊恼。
虽然这个时候他能和主人光明正大的相处一室,但是,也是由于规矩,他不能直视主人的容颜,只好将视线放在主人的脚上。
***
三天后,麟王进入京中。那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
“可查清了麟王进京的目的?”南门锦泽此时的声线有些低沉,显得格外威严。
南门锦泽很倚重大将军谢卓熠,谢氏一门忠于皇室,谢卓熠一生只忠于南门锦泽。虽然倚重,同时信任着谢卓熠,但对他该有的防备也必不可少。而这,两人都心知肚明。南门锦泽相信谢卓熠的忠心,但有些事情是不能赌的,先防范好总比最后真的有点什么事情要好。更何况,这样一来,才不会因为奸人陷害导致谢卓熠死于阴谋之下。毕竟,相对来说,谢卓熠真的太耿直了。
谢卓熠,字光耀。是南门锦泽的伴读,比他大两岁。廉旭,字朝九,他则是比谢卓熠小了一岁,同样是南门锦泽的伴读,三人可以说是相伴着长大的。廉旭如今靠着自己的能力加上皇帝的恩泽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户部管钱,这一职位就已经证明了皇帝的信任。
如今而言,三人的关系也不差。南门锦泽依旧信任着谢卓熠和廉旭。
麟王悄悄进京这件事不可轻忽,南门锦泽便责令谢卓熠调查此事,并让谢卓熠加强对京中的警卫人员。
“明日,朕要出宫。”南门锦泽打算去看看。
大太监郑卓立即应道,“诺。”然后看南门锦泽没什么要吩咐的,便出门前去,吩咐了他手下最机灵的小太监去南门锦泽身边侯着,也算提拔提拔这小子。他得赶紧去安排一下皇帝出宫的各项事宜。陛下的这个临时决定需要安排的可不少。
翌日。
下了早朝以后,南门锦泽留下了谢卓熠熠和廉旭两人一起用了午膳。之后谢卓熠和廉旭相约着离开了。不过,守门的宫人看这二位脸色都不算好,有些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南门锦泽换上一套便服,拿了一把折扇,折扇上挂着一枚吊坠,是块玉雕小印。
明面上他身边就跟着一个人,而暗地里,先不说岩蔚等暗卫,便是死士都有四个跟着的,因而安全方面他倒是并不过于担忧。
记忆里,他也很久没有来感受过平民的乐趣了。南门锦泽兴致勃勃的往前走着,随从陈瑀亦步亦趋的跟在其后。看到一个捏面人的小摊子,南门锦泽感兴趣的往前凑了凑,他一身锦衣玉袍,旁边的百姓瞧了眼赶紧往旁边抱着孩子让了让。倒是叫跟着南门锦泽的随从深感不忿。
干嘛呀这是,跟避瘟神,啊呸,跟避龙王爷一样。陈瑀飞快地瞪了这些百姓一眼,结果百姓避得更远了。
南门锦泽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微微侧身用折扇轻敲了随从的额头一下,陈瑀便努力收敛,安静极了。
这随从如今二十有五,名曰陈瑀。平时办事倒是极为稳重,想不到私下里还挺活跃。南门锦泽微微一笑,不再多想,目光专注的看着捏面人的老人灵巧的手艺极为快速的捏出一只小猴子,递给了一个胖乎乎的的小童。
南门锦泽刚要说话,发现他似乎不好该怎么称呼这捏面人的手艺人。大概用“老人家”比较合适吧。
“这位公子想要捏个什么?”这个老翁看着南门锦泽在他摊子面前极为感兴趣的样子,便有些乐呵呵的开口问道。
南门锦泽想了一下,“老人家,给我捏一个麒麟可好?”出门在外,自称肯定得换,南门锦泽适应得很。
老翁点点头,“这个不难,公子稍等片刻。”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捏着麒麟的大体轮廓。他的动作飞快,片刻间,就已经能看出麒麟的形状了。
旁边的百姓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陈瑀凑到南门锦泽身边,“先生,我刚才似乎见到了小公子。”陈瑀也不知怎么称呼微服私访的皇帝,只好折衷选了个看起来还勉勉强强的称呼。
南门锦泽点点头,前几日就听琳琅说过会带小九出来玩,没想到会凑在一天。
他不在意,继续看着老翁捏面人。几乎就在陈瑀说话间,那麒麟就差身上的鳞片了。他很感兴趣的看着老翁的动作,手指翻飞,动作灵巧。
看皇帝并不理会,陈瑀便闭了嘴,往后退了半步,还注意着耳听四路,眼观八方。
说起来,记忆里他南门锦泽是见过有人捏面人的。南门锦泽仔细回忆了一下,却发现记忆并不明朗,想必是当时太小,忘记了吧。他也不深究,回过神来,就见老翁手上的面人做好了。
他伸手去接过面人,这麒麟做的挺威风,头高高扬起,仿若骄傲极了的样子。脑海里顿时闪过一幅画面,似乎是他被谁高高举起,一起观看什么的样子,看到的东西就是麒麟,还有更为精巧的龙凤。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一时之间,他没了动作,就是看着面人发呆。陈瑀有些担心,却不敢催促。
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南门锦泽惊讶的发现,他的记忆很有问题,除了他本身的记忆之外,似乎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藏在他的脑海中。而那些记忆他却又觉得很熟悉,似乎是亲身经历过的。但是,明显他并没有经历过。霎时,他的脸色越来越差。
陈瑀极为担心,难道是这面人有问题?他不敢多想,立刻开始小声叫唤,“先生,先生?”
南门锦泽被陈瑀的声音惊动,回过神来,将刚刚的所思所想记住了。下意识的露出一副善意的微笑。“走吧。”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面人递给陈瑀。
陈瑀只好呆呆地接过还算威武的麒麟,和他稍显强健的身躯还算挺搭的。不过,看着陈瑀一副担心这面人出点差错的样子,南门锦泽心情好了一些。
而负责暗中保护南门锦泽的岩蔚,则是十分不满地看着略显呆样的陈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