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心中大骇。她的病还没痊愈,看到这副情形,一个踉跄,就要昏倒。
还未成婚,宫少垠就对虞莫盈这样。那成婚后,虞莫盈是不是连回门都不用回,虞家直接过去给她收尸就好了?不行,自己得去求月太后把婚事退掉。还好宫少垠要守孝三年,有足够的时间。
宫如玥看宫少垠如此冲动,忙飞奔过去,夺过他手中的剑。宫家的事够多了,要是宫少垠这一剑下去,刺杀公主的罪名成立的话,他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三哥,你非要在父亲的灵前生事。让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吗!”
宫少垠许多事是因他的自负和冲动而起,脸上露出了悔恨的神情,眸中隐约有星光乍现。
“你们走吧。”他恼怒道:“宫家不欢迎你们!”
连带着老夫人一起,都被他下了逐客令。
宫老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虞老夫人毕竟是朝廷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说什么也不能用这样的态度对她。
其它的贵夫人见到,都觉得宫少垠太过于居高自傲了。而且,宫少卿是死在他手里的事,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
虞莫盈让丫鬟扶好老夫人,淡然道:“本公主今日前来,一是为宫老侯爷吊唁;二是为退婚。”
退婚?宫少垠想起来,她们之间的婚约还没解除。火苗在他眸子里窜的更加厉害。虞莫盈,原来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你放心,这婚约我会好好留着,来折磨你。
“公主,这是太后亲自指婚。本将军必须得从!”他斩钉截铁道。
“将军不肯退也得退了。”虞莫盈沉静地回道。
宫少垠疑惑,正想问为什么时,外头高呼的一声“圣旨到”盖过了哭丧声。
萧烨在这个时候下圣旨,是什么意思。呆在宫府里的人都集体到外面接旨。
宣旨的是徐公公,只听他面无表情地宣读道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两年来,未有强敌侵扰华熙国边境,永安侯宫夷强自征地,驱逐平民,引发民怨。近日,边境地区揭竿而起,以讨伐宫家之名作乱。为平息民怒,又念在宫家以往功绩,特取消宫家永安侯的世袭爵位和宫少垠的骠骑将军封号,不多加追责。钦此。”
圣旨一被宣读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哑然。这意味着,宫家从此与平民无异了。可萧烨在宫夷还没入土为安的时候就这么做,无疑是给宫家雪上加霜。
“怎么可能!宫少垠暴怒,万分焦急地仔细看了起来。他倒来倒去看了好几遍,都是重复一样的内容,还是不肯相信。大声叫道:“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对宫家!”
徐公公扬一扬拂尘,似做叹息道:“宫三少爷你也不要太惊讶,宫老侯爷做的那些事,按华熙律法当诛,陛下能这么做,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说实话,这还得多亏了虞相爷,不然陛下还被知情不报的人蒙在鼓里呢。”
他特地强调了这件事是被虞施举报的,建议也是虞施提的。虞莫盈的唇角稍稍扬起一个冷笑,萧烨心知宫家还有实力在,干脆就把他们逼到绝路,并将祸水引到虞施身上。
这下子,宫家绝对不会藏着捏着,而是和虞家血战。萧烨的目的,当然是想他们拼个两败俱伤,然后他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宫少垠赤红了双眼,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嗜血狂魔。他现在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虞家人都屠戮殆尽。
“三哥,你冷静点!”宫如玥和一帮家丁拖拉住几欲发狂宫少垠,她对虞莫盈叫道:“你们快走。”
“宫老夫人,抱歉了。”老夫人根宫老夫人说完,便想带着虞莫盈和丫鬟们马上离开,照宫家人对虞家的怨恨,再晚一步,她怕她们都要没命了。
徐公公瞧了一眼虞莫盈,缓缓道:“孝敏公主留步,陛下有命,宫三少爷如今的身份配不上公主了,要他写一封退婚书,上呈给太后。”
虞莫盈温和地笑笑:“多谢皇兄为孝敏着想。”
而宫少垠发出一阵狂啸,“不可能!我定要将她折磨致死!”
“这就由不得你了。”徐公公挥手,让下面的几个人拿纸笔上去,“去帮帮宫三少爷。”
宫如玥和几个押着他的几个人略略放松了点。
可在几个人快要碰到宫少垠时,他突然挣脱开所有人,一剑向虞莫盈袭来。
“五丫头!”老夫人好像看到了当时虞振远刺杀的一幕重演,当即晕倒过去,昏迷不醒。
带着面具的戈弋从空中闪过,抢下了宫少垠的剑。戈弋倒转剑柄,让剑反方向朝着宫少垠的心口冲去。
宫如玥都措手不及,无法及时抽离那把剑。
大家屏住了呼吸,这一剑要是真刺入宫少垠的胸膛,那宫家不是要后继无人了。不过,宫家现在就相当于是普通人了,他们不必太在意。
这时,一道如惊鸿般的身影一闪而过,将宫少垠从剑前卷走。
还没被人看清,宫少垠和那道身影都已不见,只有一把剑“哐当”落地。
“我们回府。”虞莫盈轻瞥了一眼他们远去的方向,躬身和丫鬟们将老夫人扶起,准备把她带到外面的马车上。
宫家暗藏的死士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
她们走后,其它宾客也纷纷告退。
“宫老夫人,老身就先走了。”
“来日再会。”
“宫小姐,切莫过于伤心。”
这是贵族们的常态,在得势时,千方百计来攀附;在失势后,就置若罔闻。
宫府前门可罗雀,曾经风光无垠的宫家在一夕之间,成为无人问津的平民之家。
远处的一条窄巷中,宫家真正的死士正在不断地劝解着宫少垠。
“你们全都听命,我要杀遍虞家所有人!”宫少垠压下声音,揪着死士的衣襟强令道。
家仇在身,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公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死士云峥耐心地劝道,“虞施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就去冒险。”
在他的开导下,宫少垠算是能够慢慢控制住心绪了,当下之急,是另外寻匿一股强大的力量。并要养精蓄锐。
虞府。
府医们在老夫人的房间里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虞施在门外问着他们,可是,每个出来的都说情况不好。
虞莫盈端起一碗煎好的药,送了进去。
“阿盈,你跟我过来。你跟陛下又闹出了什么?”虞施以命令的口吻对她说道。
虞莫盈轻皱了下眉,“父亲,老夫人正病着,就不能让她先喝完药么。”
“红杏,你怎么伺候的阿盈,让她端药。”虞施冲虞莫盈身后的红杏怒道:“你替阿盈把要送去。”
宽广的额头上,隐有青筋显露,他的目光中含了如鹰般的犀利。他再怎么说,都是一朝权相和她的父亲,虞莫盈就算再有能耐,也不能三番两次地顶撞他。
红杏微低着头站在那,不尴不尬的,她向来只听虞莫盈的。
“父亲,你在书房等我吧。”虞莫盈冷瞥了一眼这个父亲,径直推开梨木门,将药搁到了桌上。
虞施施威不成,便眉头紧拧,提着因怒气而变重的脚步去了书房。毕竟就目前来说,这个女儿对自己是最为有用的,虞莫愁没有她那样的心思;璃妃入了冷宫,怕是难有出头之日。
虞莫妍只是他的侄女。早年,虞家的嫡系中,大房和二房暗自较劲,这种情况在他的二弟虞琮过世之后,才有好转。可二夫人这么多年来,悉心栽培女儿,只怕目的也不单纯。
“红杏,你先留在这里,跟绿袖她们一块照顾老夫人吧。”虞莫盈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后,对红杏交代了一下,做了会心理功夫,就去找虞施。
她到书房里的时候,虞施正在案前,提笔写字。他的状态看上去很专注,但忽闪的眸光暴露了他的心不在这个上面。
“恭喜父亲。”虞莫盈到一旁,眄笑着为他磨墨,顺带瞄了下他的字。
虞施的书法在整个呈都都是有名的,连月太后都表示过赞赏。一手工整的楷书,美观在排列在锦城宣纸上。
可字如其人这话确是没有错,他的字看似刚劲有力、笔力雄厚。多加细看,却会发现其中缺乏了行云流水般的畅快,多的是矫揉造作。
他醉心于名利场,又怎么会把心都放在书法上。书法,已经从原来的一个爱好变成了媚上的工具。
“你难道不知道陛下在宫家遭殃的时候,对我过度捧高,并不是一件有利的事吗?”虞施写了一会儿,脸上愁眉莫展,“他不仅对我多加赏赐,还忽视了工部,把登州湄水大坝的工程交由我督造。”
萧烨把湄水大坝都交给虞施督造了?虞莫盈心里暗笑,当皇帝真是不容易,局得老早前就要布好。从天而降的馅饼不是那么好啃的。
较之虞施的担忧,虞莫盈反而轻松地答道:“父亲做事何必这么畏手畏脚。据我所知,湄水大坝工程是朝廷的重中之重,也是国库款项进出的重点,这也可以是件好事。就看你怎么做了。”
虞施心中也动过不少歪念头,经她这么一说,他说道:“但是,这不同于其他的事,要是出了差错,后果......”
他还会想到后果,萧烨要是真在明面上跟他撕破脸皮,光他之前干的各种勾当,就可以扯出诸多灾祸来。
“陛下能不能见到后果,还是个未知数。”虞莫盈会然一笑,垂下的眼眸里神思诡谲。
虞施有野心,但有时候会怕东怕西,不好施展手段,他这一点也被萧烨很好地捏在手里。他是极需要有人在旁不断地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