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虞莫盈轻笑一声,无比轻松地说道:“孝敏刚才想说的是,冷姑娘是无辜的,她之前也极有可能不知道自己是霁月族人。不过,青黛姑娘敢于承担的勇气,孝敏是很佩服。”
“她是无辜的?”萧烨的脸上显出一丝愕然,他以低沉的嗓音问道:“那你刚刚还执意指证她是霁月族的人,还说一定要在这里查清她是受什么人指使?”
虞莫盈眄笑道:“我就是把两件事连在一起说而已,并没有说。冷姑娘一定是受了何人的指使,在熊的身上动了手脚。”
萧烨和青黛现在可以感受到,这其实是被虞莫盈偷换了概念。况且,刚才的局面那么激烈,大家都是惊魂甫定,都不会想到虞莫盈会去逮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是,青黛承诺的话语都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再也不能收回去。
虞莫盈心中冷笑,冷冰心只是一个驯兽师,发生了事,他们习惯性会把事先怪到跟熊联系最密切的冷冰心身上。反正,他们觉得,错杀了一个驯兽师也不打紧。冷冰心性子又是冷清的那派,实在不擅长解释,所以冷冰心的话也会引起别人的猜测。
自己刚才情绪那么激烈,就是要让大家都误会,冷冰心是有罪的,自己要把冷冰心背后的人揪出来。想要自己死的人有哪些,她是了解的。青黛和虞莫妍跟这件事,绝对有关联。
但她们两个人并没有完全的沟通,否则也不会出现慕容风阻止了慕容琦,熊还是发了狂这种情况。
她知道,青黛肯定认为冷冰心突然间跟此事扯上瓜葛很奇怪,可青黛会怀疑是虞莫妍多此一举,另找了冷冰心来。虞莫妍会以为,冷冰心是青黛安排的。
如此一来,青黛突然会是想怎么去善后,而不会倒着去想。要想全身而退,就得做出点牺牲,离开呈都是摆脱嫌疑的最好选择。
虞莫盈想要的也不过是阻止青黛继续掺和这里的事。她也摸不清青黛的底,要对付的人已经有这么多了,再加上一个青黛,会更加吃力。逼得青黛离开也是她最好的选择。
此刻,冷冰心愣怔地抬头,望着虞莫盈,美艳动人的脸庞上没有惊惧,只有淡淡的不解。她从小就是个孤儿,不喜与人沟通,野兽们是她的朋友。在刚刚,她也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霁月族的人。
“奴婢失职,但是奴婢确实没有在黑熊身上作怪。”她再次地解释道,这一次,比前面都更为铿锵有力。
就在她真的要以为自己的人生要被迫走到尽头的时候,居然会有人出来说她无辜。像以往,关注她的人大多都是因为美色。危难之时,有人相助是类似于雪中送炭的一种感觉。
青黛瞥了一眼冷冰心后,回头跟虞莫盈询问道:“冷姑娘没了嫌疑,那孝敏公主觉得这黑熊是怎么了,谁又会动手脚?”
拜托,你不要贼喊抓贼好嘛。虞莫盈心里没好气地埋怨道。
随后,她拂开侍卫们,走到黑熊的尸身前,蹲下去,在每一只黑熊的胃部都按压几下。
“孝敏猜,有人应该是给它们喂了烈性的药。”虞莫盈转眸,把慕容风喊来,“慕容三公子,把黑熊的胃取出来,你能检验胃液里面的药性成分吗?”
慕容风默然地点点头,就让人去拿刀子等工具来,现场把黑熊的胃解剖出来。
肠胃和着血浆一起被捞出来,这画面着实不雅,有些人已默默地别过头。
七七八八地验了半天,慕容风终于起身,恭敬地去跟萧烨禀告:“陛下,微臣在黑熊的胃液里发现了残留的烈药药末,按时间推算,应该是昨晚服下的。”
精神尚未平复过来的慕容琦一听,身子在不住地颤抖。昨晚,很多人都看到她在万兽园里,那别人不都会怀疑到她身上么?
萧烨垂目不语,为了谨慎起见,他又传了几个太医来查验。查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但是,太医们还说,胃液里有泥土。
有泥土不奇怪,那些黑熊没事就扒着土吃,真正发生作用是烈药。
“朕倒要瞧瞧,是谁敢给万兽园的野兽下烈药!”萧烨愤怒地一拍桌案,厉声说道,吓得虞莫妍不由自主地抖了好一会儿。
宫廷司药人员都被传了上来,他们答不对题,支支吾吾了好久,都没说出有效的信息来。
“既然是这样,那孝敏,这件事就交给刑部查吧,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过了一会儿,萧烨像是劝慰般地说道,随后就差人把无端受到牵连的冷冰心带走,好生安置。
虞莫妍总算是把提着的心稍微给放了些下来,昨晚过后,她把自己宫中所有烈药都销毁了,连同清单也一并烧了,可谓是处理的干干净净。
虞莫盈心里不禁嗤笑,萧烨要是真想查,又怎么会把事情拖延下去。拖延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不了了之。他也许还是想包庇虞莫妍和青黛,所以,这个哑巴亏,她是吃定了么?
“好,孝敏听皇兄的。”
好似记起了刚才的惊吓,她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而低眉顺气了许多。
萧烨一看,这就对了,但是,虞莫盈的性子,哪是可以吃的了亏的?他没有注意到,有一瞬间,虞莫盈眼中的寒光不减反增,她给虞莫妍投去,也给了在虞莫妍身边伺候的珍儿投去。
虞莫妍当做没看到,反而是起身,柔柔地对萧烨笑道:“陛下,方才,大家因为黑熊袭击的事,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惊吓。臣妾自当弹奏一曲,抚慰一下大家为好。”
堂堂的贵妃娘娘竟然这么体谅众人,都身怀六甲了,还亲自弹琴!众人顿觉这是三生有幸。
萧烨含笑地答应了,在他看来,此等做法虽不太妥当,但只要是能最大程度地减轻大家对今天发生的事的印象,他是愿意的。何况,虞莫妍的曲艺,他是知道的,现在该更上一层楼了。
由于虞莫妍刚才在桌后躲过,人流过多。慌忙之中,她的衣裳和发髻都有所凌乱,因此,她没有马上让人备琴,而是先带着一堆宫女去给自己梳洗打扮。
在等待的时间里,萧烨命人把现场清理干净,让宫廷乐师献上新编的曲子。丝竹管弦之声在耳,众人对那几只黑熊的事,也渐渐地没有放在心上了。
赫连煜趁机把虞莫盈拉到一旁,劝她等一下不要轻举妄动。
“殿下,你是舍不得青黛姑娘么。”虞莫盈极尽小声地说道:“为什么我一旦是要做不利于她的事,你都要管一管?”
赫连煜也想问,为什么每次碰到青黛的事,她都没有那么理智。
他的手一直都在掐着她的手腕,刚想说话,就听得台上洋溢起声声惊叹。
虞莫盈也听到了,她的视线随着声音所在之处望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悠扬的琴音入耳,一袭镶嵌有银钻的浅紫裘服入眼,虞莫妍已袅娜多姿地抱着一把琴登场。她回去打扮,直到打扮到她自己满意为止。宽敞的裘服遮住了浑圆的肚子,等她重新亮相时,所有人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一亮。
虞莫盈忍不住地想,是不是昨天晚上逼着虞莫妍弹古筝,让虞莫妍心里留下阴影了。所以,这回换了把琴来弹弹。
“好……”萧烨率先为虞莫妍喝彩。
其它人也纷纷拍上了马匹,然而,他们的马匹还没拍完,为虞莫妍提裙的宫女就“哎呀”了一声。
原来是虞莫妍头上的发髻松散了开来,一根精美的银镀金嵌宝蝴蝶簪跟着掉落到了地上。
虞莫妍不悦地瞪了后头的宫女们一眼,这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再施了一遍粉黛,要给别人的脑海里刻入浓墨重彩的印象时,还出了这等乱子。这不是存心想让她丢人么。
丢人还是轻的,更严重的是,那枚簪子的簪头和簪柄也脱离了开来,让所有人都看到,里面不仅是空心的,还塞着一张有烧灼痕迹的字条和些许粉末。
宫女们不敢捡,怕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而且,虞莫妍的眼神也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们不能捡。
虞莫妍紧张地想要自己弯腰去捡,却在弯下去的时候,簪子连带着字条,还有粉末都“嗖”的一下,被人给提前拿起来。
这个人正是慕容琦,慕容琦也只是因为坐的离她比较近,以为那些粉末又是虞莫妍用来养颜的,那个字条是什么养颜的方子。看虞莫妍一个孕妇挺不方便的,就出来捡一下,算是替自己将功补过。
却不想,这些粉末跟虞莫妍昨天给她的药丸有一样的气味,字条是虞莫妍亲笔写下,向司药房要烈药的单子。
“怎么回事?”萧烨看她们两个在那扭扭捏捏,都有点不耐烦了。
他眉心一拢,就要让御前侍卫过来,从慕容琦的手中接过东西。
可是,慕容风已是抢了先。慕容风装作无意看到侍卫前进,拿起粉末就在鼻尖轻嗅。
“陛下,这些和黑熊胃液里的烈药是相同的。”他恭恭敬敬地回禀萧烨。
在场的,只要长耳朵的,都知道烈药是藏在虞莫妍身上,黑熊出事,八成也是虞莫妍弄的。
怀疑的目光越来越多,萧烨倏地站起,径直走到虞莫妍面前,抽过慕容琦手里的字条。
看了一会儿,他猛然把字条往虞莫妍脸上一扔。扬起手,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打在了她娇嫩的脸颊上。
“原来是你!你的胆子居然大到了敢给野兽下药,让他们当众伤人的地步。”萧烨扬手,一掌打下去,就把虞莫妍的嘴角打出了鲜血,颊侧的红印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