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现在还不能回去。这时,远处的一处被白雪覆盖的山腰上有幽幽的蓝色火焰闪现。
那是什么?虞莫盈翘首望去,不觉诧异,能发出蓝光的只有磷。这种夜晚的蓝色火焰在民间被称为“鬼火”,山上的黄土里埋了那么多尸骨,有“鬼火”很正常,可是大冬天不太可能会出现的。
“渝王此刻在哪里?”她转向戈弋问道。
戈弋回忆片刻,沉吟道:“浣溪谷,淮王将大部分的兵马都暂且屯聚在那里。要借此将淮王带来华熙国的兵马一举歼灭,而且会有人去引付国公前来,让他看到淮王的不轨居心。”
这确实是他们原先商量好的,付国公明日定会把赫连辰私自调遣兵马来华熙国的事,奏报给萧烨。依萧烨的脾性,定不会让赫连辰一昧地嚣张下去。
事情要是传到北溟国,那赫连辰也会失去众多人的支持。
虞莫盈总感觉有点奇怪,特别是那些“鬼火”的出现,让她觉得赫连辰没有那么简单。
她的脸颊渐渐地由白转红,脸上好像越来越烫了,看着雪地的眼睛也感觉有点眩晕。但她就让冷风多吹一会,不让自己在此时掉链子。
“戈弋,我们过去那边看看。”
戈弋没有注意到她的不适,也就不说什么。两人匆忙地赶到对面的山腰处,找了几颗树木做遮挡。
浣溪谷在距离此山腰不远处,往下不用走多久便是。
一列列士兵牵着马匹在雪地上急切地行走,马背上驮着的大包的磷粉。赫连辰并没有在他们中间,很可能已经去了浣溪谷。
一些暴露在空气中的磷粉,已是被他们试着点燃,证明这批磷粉到了这里还是可以燃的,而后又被灭掉。
谷中大概是有人烤火取暖,连他们这里都能瞄见些许的火光。
就在她的心中有无数个想法掠过的时刻,此处的火光又亮了几分。一列列士兵来到,又不动声色地找了个合适的地点,在四周匍匐好,以便等下能纵身跃往浣溪谷中。
行走着的几个士兵撒着磷粉,也开口说话了。
“哎呀,你说,渝王今晚能逃过一劫吗?”
其中一个士兵显然是走累了,巴不得坐下来歇歇。
跟在他后面的士兵说道:“要我说,悬啊。淮王探得他在云山的埋伏点,故意在必经的浣溪谷中设伏兵,就是为了引渝王过来。渝王今晚,只怕要葬身于此了。”
他们的话,虞莫盈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赫连辰确实不是无缘无故地把她逮过来。他是故意暴露行踪和居心,为的就是对付赫连煜。
看这列士兵的架势,也许赫连辰口中的精兵数量不会太多,就算朝廷的人赶到,他也能让他们再次掩藏,留少许的人,把那些解释为随身侍卫。此外,他还想利用浣溪谷的地势大胜一把。
还有这些“鬼火”可能也是关键的工具。
山上寒意愈重,士兵们走到山的缺口,将一袋袋磷粉从马背上卸下。他们先将地上的雪铲干净,再把磷粉按照某种图样散布好。
虞莫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在盯着,她大概明白一些了,赫连辰是打算利用“鬼火”引导将士们的舆论,让他们一鼓作气。
怎么办?虞莫盈心想,她该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按照原先的计划,他们从画舫内逃出就好,寰衣骑也不用再跟来。
现在他们只有两个人,赫连辰说不准在附近也布下了人手。这里只有她和戈弋两个人,冒然出去,往下走,恐怕连脚步都还没踏出,他们两个都得被抓。戈弋武功再高,也应对不了这么多人。
况且,就算能硬闯出去,也不一定能及时通知到。
她要不要冒险一回,穿过赫连辰设下的屏障,去尽快告知赫连煜?
一晚上没有歇息,她的头脑在这一刻无比烦乱。
一云乌云飘过,上弦月悄悄地退出天际,时间在一点点地过去。
如果赫连煜真中了赫连辰的埋伏,不在这个世上了,那她生命里的那丝曙光可能也就没有了。虞莫盈的脑中涌入了许多跟赫连煜的回忆。
这一世,她初次在林中醒来时,就已落入虞莫瑶的陷阱。是赫连煜出手救了她。虽然那个时候,他对她是虞家五小姐的身世,还有很大的成见。
后来,他也明着暗着帮了自己很多次。有几次,若不是因为他,她估计在黄泉路上都走好久了。因为他的相帮,她一直顺理成章地认为,她对他的喜欢大部分是出于感激。
她习惯了赫连煜对她的好,却忽略了自己对他的情愫。现在认真的想想,她对他的感情貌似已超过她的想象,以至于一想到会有永远的失去,她的心会莫名的疼痛。
这个可能就是爱情。上一世,她对萧烨没有爱情,所以心中有的唯有仇恨。
天空扯开一道白帘,似是黎明在不久后就要到来。赫连辰布下的士兵已准备就绪,给“鬼火”设置好的图样很快就会燃起。赫连辰要在天明前给赫连煜致命一击。
虞莫盈蓦地对戈弋说道:“你及时赶到渝王殿下那的把握大吗?”
“不大。”戈弋实话实说。
可虞莫盈不放弃,戈弋自然也不会放弃。她凑到戈弋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他肯定地点点头,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试一试。
于是,他们两个分头行动,戈弋先做出预备冲破赫连辰的防线,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赫连煜那边的样子。
他一出现,周遭的林中有了明显的异动。这里竟然还藏了其它人!埋伏着的士兵显然为了以绝后患,显然不会纵容戈弋任意妄为。
但是,他们还不能确定他们两个人只是单纯地经过,还是要去通风报信。他们要是大张旗鼓地去把戈弋捕捉过来,很容易就把他们的埋伏暴露出来。
相较之下,头子暂且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先仔细地观察戈弋和虞莫盈要做什么。如果是报信,那就马上灭口。
虞莫盈则从腰间掏出了几个荷包来,一步一脚印踩在雪上,往另外一边的坡顶,正对着风口的位置去。
狂啸的山风打在她的脸上,还有些微的响动。虞莫盈每走一步,她都感觉步子是无比沉重,眼前更是愈加眩晕。直到快攀爬到坡顶,万物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才意识到自己所在的高度,强迫自己做到清醒。
林中的士兵都十分不解,这个少女是想做什么,嫌冬天太热了,要到上面去吹冷风么。但她这样的行为,的确是让他们的警惕心放松,毕竟通风报信都是要赶时间的,没有这么慢悠悠的。
直到戈弋突然的退却,旋身置于空中,极速地往另一端奔去,他们才重新醒悟过来。这个少女大概是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好让这个会轻功的男子去报信。
为了确保不会制造太大的动静,头子马上遣出一部分人,去捉拿戈弋,不要再管这个少女了。
霎时间,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数道魅影在不住地游走,时而还有刀光剑影闪过,打斗声也是此起彼伏。连野兽们都畏怯三分,纷纷躲进巢里避让。
此刻,赫连煜已将聚集在呈都的四骑人员召集起来,浩浩荡荡地从云山最高峰一路向下,往浣溪谷而去。
萧烨派来监视的人都已被除去。他不需要再对赫连辰隐藏什么,赫连辰既然能发现他的据点,那自己再跟他玩捉迷藏也没意思。倒不如,除之而后快。
他筹划了那么多年,是时候和赫连辰摊牌了。只不过,这个摊牌的地点居然是在异国他乡。
马蹄扬起片片雪花,黑压压的人影蓄势待发,在破晓前,留下一个个令人难忘的映像。
他们已快到达浣溪谷,根据之前得到的情报,赫连辰的人大多都囤聚于谷后的险滩。只要过了这个山谷,就是赫连辰落网的时候。
在此之前,云山的埋伏点已经捕捉到了好几批赫连辰的人,都与情报上显示的无异。
尽管是这样,赫连煜的脸上并没有胜利在望的表情,依旧是清冷的一片。他的眸子幽邃,根本没有让人看出他在想什么。
这时,他好似远远地瞥见浣溪谷谷外的一处垭口,围着熙熙攘攘的兵士。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正被他们钳制住,忍受着各种拳打脚踢。
那个人的脸朝着地面,身体的大部分也都是被人圈着,看不出大致的长相。
赫连煜询问凌峰,那些是什么人。凌峰和他说,可能是赫连辰那边的逃兵,被追到这边来。
这些兵士在此一点规矩都没有,怎么看,此地都不像是被特意布置过。在这个时候出现,算是自投罗网,凌峰想着干脆把这些兵士都先俘虏住,再从谷中穿行过去。
他们这边的人接到命令,也欲去揪住这些兵士。
赫连辰正在浣溪谷中,窥探着谷外的一举一动,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赫连煜掉入自己的圈套了。
那个叫戈弋的,身手不错,可惜自不量力。凭他一人,怎么可能突破天罗地网,把消息带给赫连煜。他也不会给戈弋这个机会,相反,他会利用戈弋,打消赫连煜的疑心。
他还在等,赫连煜一旦步入浣溪谷,再加上谷顶上方的“鬼火”预言,北溟国的王必属他赫连辰。这里的士兵们受到鼓舞,便会拼尽全力,再加之天险,赫连煜不亡也难。
山风忽劲,赫连煜背负着一张大弓,在坐骑上,却纹丝不动,他的目光也是只扫视了几个方向。
马蹄往前走了几步,又往后倒退了一点。这让赫连辰看得是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