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的庭院中,荼蘼花开的盛,满园盈香。
宋楚天愤慨地要去面圣,把这桩荒唐的婚事给拒绝了。他跟赫连晴漪只是见过几次面,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他压根就没看出赫连晴漪对他会有什么感觉。
要说赫连晴漪对他的思慕,已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那就是无稽之谈。
冷冰心拉扯着“夫君,你不必为了我,去得罪陛下。”
她极力地想把眼中的泪水忍回去,可还有几滴也是不由自主地落下。
看着冷冰心被推到这么一个处境中,宋楚天的心中甚是愧疚。
当初,要不是他说要回到北溟,冷冰心是不会跟着他吃这些苦头的。
他十分怀念在西夜国的日子,那时,手头虽不宽裕,生活平淡,却很是真实和幸福。
宋楚天紧握住冷冰心的手,语气坚硬道:“冰心,如果退婚不行的话,就算是违抗皇命,我也会把你从京城这个火坑里带走。”
他的心里明白,琳妃之所以把赫连晴漪许配给他,是要分解他和赫连煜,通过赫连晴漪这个纽带,把他往康王阵营里拉。如果他不愿听从,那一个抗旨的罪名,就够他受了。
北溟国律令在前,任他怎么样就不管用。到时候,可能会将赫连煜都拖累。
与其如此,他倒不如和冷冰心重新归隐,去过两人的小日子。
殿下,抱歉,你的宏图伟业,我怕是尽不了多少力了。宋楚天在心中暗暗喟叹。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办法,把这门亲事退掉,但是,一开始就这样,冷冰心以后也不知要再受多少的苦。
对于自己心爱的人,他总是想要让她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夫君,不可!”冷冰心微愣,随后,即是异常坚定地说道。
她十分了解宋楚天,知道他是不忍心看着自己受委屈,才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在宋楚天的内心深处,战场是肆意挥洒才是他的理想,他是非常渴望为天下的一统。
若今日,他为了自己,和皇室闹翻,怕是再无建功立业之时。她不希望到那时,他会后悔。
她虽然日夜都在期盼,平稳的那天赶快到来,就像和在西夜国那些时光一样。可是,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就置自己夫君的理想而不顾。
须臾,她毅然把手抽回,往后退了几步。
冷冰心朝他福了福,正色道:“夫君,冰心相信自己不会死,我们不用逃离,也能长相厮守。我们留在京城,一起把这回的难关挺过去。”
她的脸上满是坚毅的信念,美艳的外表和她说出的话不是那么相配。
宋楚天愕然,在他平日的观念里,他总认为冷冰心这样的女子是需要呵护的。
想来也是惭愧,他的妻子都有这般决心,他又有什么不敢的。
旋即,宋楚天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他再度牵起了冷冰心的手,轻轻道:“好,我们一起。”
一时间,冷冰心的笑颜里多了几丝欣慰,荼蘼花瓣落在她的肩头,衬得人比花娇。
“将军,夫人,虞姑娘来了。”这时,宋府的下人匆匆来报,“还有……”
不等他说完,虞莫盈已自行前来,原本她还担心宋楚天和冷冰听到赐婚的消息时,在短时间内,恐怕不能接受。
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虞莫盈躬身行礼道:“希望我的到来,没有打扰到二位。”
“没有,没有。”冷冰心赶忙把话茬接过,然后,上前,关切地问道:“渝王殿下的媚情蛊解了么?难为你都急得焦头烂额了,还为了我们这点糟心事往这里跑。”
虞莫盈叹了一口气,“琳妃娘娘不给蛊引,纵使有西夜国三王子这位绝世神医在,也没有确切的法子可以解呢?”
“就让殿下先在府里静养几日吧。”她抬眸道:“但是,允贤公主要嫁给宋将军之事也非同小可。”
听闻虞莫盈确实是为了自己的事而来,冷冰心默默低下了头。
宋楚天略一挑眉,他是对虞莫盈没有了什么偏见,但也没想过她会想这么热心地帮他们。想来想去,他认为,这可能是赫连煜考虑到其中的利害关系,他自己此刻又中了蛊,就暂时先让虞莫盈出面。
半晌,冷冰心叹息着说道:“阿盈,陛下给你下过圣旨,要你不日就要启程前往采邑,你都自身难保了,就不用为我们烦心了。”
“你这是什么话。”飘落的荼蘼花瓣在虞莫盈的发鬓上,她微微拨弄,让它顺着脸颊飘下,继而,她又道:“相比起我的事,你们的事,也很重要。”
“先不说,允贤公主嫁到将军府来,会让宋将军被迫卷入康王的阵营中,会对渝王殿下造成多大的损失。单就我个人的喜好而言,我也不希望你到手的幸福就此流失。”
话毕,冷冰心略一恍然,蓦然探视着她。
要说起来,虞莫盈暗中,帮了她一次,现在又来帮她,而她却没有帮过她什么,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宋楚天更是错愕,此时此刻,他已不会再去怀疑虞莫盈是否是真心相助的问题,因为他和赫连煜是一条船上的,虞莫盈不会背叛赫连煜耍诈这一点,他还是可以肯定的。
“那事情解决之后,我们要怎么报答你?”一个问题自喉间脱口而出,他下意识就想到,虞莫盈可能是要将条件的。
大哥,在你的心中,我就是这种人么?虞莫盈黯然叹气。
随即,她的脸上荡漾起两个梨涡,轻笑道:“宋将军不必着急。既然你这么想的话,那将来我和渝王殿下自然有需要你们的地方。”
宋楚天讶然无声,默然转头,走到另外荼蘼花架的另外一侧。他怎么隐隐感觉,虞莫盈的话中带着几分无奈。
“将军别走。”过了一会儿,虞莫盈扬声道:“今日,我还带了一位贵客上门,两位要多见见才好。”
贵客?宋楚天和冷冰心齐齐回过神来,只见恒亲王已从墙侧徐徐走出,一脸肃然。
“恒亲王来鄙舍,宋某没有出门迎接,实在是有失远迎。”宋楚天欠身道,冷冰心也及时地给恒亲王行礼,而在她抬起头后,却见到恒亲王慈爱的神色。
是自己看错了吗?也不知恒亲王府里那位郡主怎么样了,如果冷烟寒真的是她妹妹,那自己该不该与她相认呢?要是那样,冷烟寒的身世暴露,会不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困扰?
冷冰心呆愣着,还是宋楚天拉了她一下,她才抱歉地收回视线。
但是,恒亲王反倒对她更多了几分好感,刚才那双纯净的眸子,还有一种天然的气度,让他不由的再次拿她和冷烟寒做起了对比。
他怎么越来越觉得,冷烟寒矫揉造作了呢。
“阿盈,你为什么把恒亲王请来我们府中?”冷冰心把虞莫盈拉到一旁,小声询问。
虞莫盈淡淡道:“我把冷烟寒的蛊引交给他,跟他做了交易,让他到陛下的面前,劝说陛下,退掉允贤公主和宋将军的婚事。”
冷冰心心中若有所恸,那天,她明明记得,虞莫盈是讨厌冷烟寒的。可是,这回为了帮他们,她愿意把蛊引交给恒亲王,心里头该有多少个不愿意。
她想过了,如果冷烟寒真是她的妹妹,那她定不会眼睁睁地看冷烟寒继续犯迷糊。
冷冰心径自拉着她在游廊的长凳上坐好,看着荼蘼花架下,交谈的宋楚天和恒亲王。
虞莫盈整了整裙摆,让她不要在意,毕竟一个了冷烟寒而已,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挡路的石子。
上次的宫廷赏花宴上,她就见识到琳妃和赫连羽炀的古怪关系,觉得琳妃心中对赫连羽炀的怨念极深。
女人的心中有了怨憎,当那份恨意冲淡了原来的爱意,背叛就是迟早的事。
琳妃是和独孤昀站成一系,而独孤昀在西夜国时,就和萧烨他们来往甚密,他们很有可能是跟萧烨勾结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扶持康王登上皇位。
到时,登基的康王,就相当于是一个傀儡。萧烨和青黛,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横扫北溟,将北溟国纳入版图。同时,萧烨会正式向西夜开火,北溟国自顾不暇,西夜国也会沦为华熙国的囊中物……
虞莫盈的眼眸倏地有凌厉的光迸射出,她怎么可能会让萧烨这份良苦用心成真!
相反,萧烨越想得到的,她会让他越得不到。
清风过耳,拂起两人的发丝,还有飘摇的裙裾。一个心中满怀憧憬,一个心里也是盛满希冀。
那天下午,恒亲王跟宋楚天商谈了很久,而后,他又把冷冰心叫过去,把要事说了一遍。
起初,冷冰心对恒亲王的决定,感到十分惊讶,但是,恒亲王只让她放宽心,她就不再多说。
“这件事,先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让本王先去陛下那里打个照面。”走之前,恒亲王特地嘱托。
宋楚天带着冷冰心,拜了一拜,“王爷的恩情,宋某记住了。”
“你要谢,就去谢她好了。”恒亲王的眼眸看向仍然坐在长凳上的虞莫盈,变得幽深。
夕阳的残红下,宋楚天顺着恒亲王的视线望去,眸中已然有了些不明的情绪。
如若不认识,此时,双手悠闲地撑着红漆长凳,双脚一荡一荡的虞莫盈,任由微风拂面,远看,就像不小心在凡尘嬉戏,纯洁的不染一丝尘埃的天女一般。
宋楚天此刻都有了错觉,眸色是愈发的柔和,他都不禁疑惑,以往那些阴暗的勾当,真的是出自这个少女之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