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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林间的低语(1 / 1)

年迈的法师病卧在床,仿佛费尽了最后的气力勉强支撑起上半身,双手擅抖着扶在夏的肩上,口中支支吾吾的说着只有贴着嘴才能听见的话语。

这如托梦般的场景已经不是夏·洛特第一次梦到了,这种感觉十分难受,但他依旧不愿醒来。卧在病床上的老里恩是他的师父,正是这个已经驾鹤的老家伙带他走进了魔法的殿堂。

梦境突然消散,周遭的空气变得有些湿润,就像一个彪形大汉在对着你哈气,而且这个大汉起码有一年没刷过牙了。

夏·洛特睁开眼,一把甩开了扣在脸上的臭鞋子,然后连忙坐起身朝旁边呸了几下。这一举动令得旁边两人捂嘴偷笑,夏·洛特不满的瞪了他们一眼,他们只好尽量憋住笑容。

一百多米高的树可能并不多见,但在这片森林却是寻常不过。一个叫达尔文的学者说过只有能让树叶接触到阳光的树才更容易生长。倘若真的如他所说,那么这里的树木生来就是为了拼个你死我活。

只有寥寥几束的光线能通过繁茂的枝叶透进这个被绿色封闭的世界,站在树下纵使是正午也形如黄昏,暮光森林,名副其实。

近百年来临近住民的传言中无不提到暮光森林魔物众多,就连土生土长的昔日霸主森林狼现在都成了弱势群体,只有经验丰富的猎人才敢在森林边缘猎些鹿和野兔,暮光森林虽然是连接北风城和雷鸣城的捷径,不过一般来说除非十万火急,否则只有不要命的白痴才会想到横穿这里。

夏穿起自己扔到一旁的鞋子,然后站起身,径直走向了坐在前面石头上背对着自己的年轻女子。

“喂,你见过火脊树吗?”夏坐到女子旁边,试着搭讪道。女子正借林叶中钻出的一缕日光擦拭着放在腿上的长剑,尽管夏知道就是她把鞋子放到自己脸上的,不过他并没打算跟眼前的女孩子计较,她只要一只手就可以摆平自己。

女孩摇了摇头,不忘偷偷瞄了夏一眼,似乎是在观察他的神色,不过很快又重新开始了手上的工作。

女叫艾琳娜,年龄约莫二十,身材中等,相貌还算秀丽,有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如果能稍加打扮绝对算得上是个美女。她穿着一身紧致皮衣,上面附有几片轻甲,裸露出来的古铜色皮肤一看就知道不是温室里娇弱的大小姐。她是一个猎人,准确的说是猎魔人——一种靠猎杀魔物为生的职业。若不是亲眼见过她能用背后那把看上去就很唬人的镀银长剑施展出剑气,夏还真不相信一个女孩子能干得了这种工作。

自从“伟大”的魔法师梅林·萨坦斯鲍恩开启了他朝思暮想的七芒星法阵放出了数以万计的魔物之后,魔法师这个职业就不如以前那样受人待见了。人们称梅林为“魔鬼之子”,称其他的魔法师为“魔鬼的仆从”。不过猎魔人的地位也好不到哪去,长期以来人们在饱受魔物迫害之后还要再花高价请他们来猎杀这些魔物,这个刚刚兴起了一百年的职业也因此被扣上了发灾难财的帽子。

夏其实第一眼看见这个女猎魔人时就已经对她产生兴趣了,之前在北风城中的一家酒馆里,艾琳娜刚踏进门就被一个喝的烂醉的骑士盯上了,他拦在艾琳娜面前,声称要教她如何用剑,之后却被她施展出的剑气吓尿了裤子——这世上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够领悟剑气,拥有剑气的战士就如同魔法师一般稀少。

碰巧夏自己正在寻找一个靠谱的同伴前往暮光森林,而猎魔人通常有钱就办事,在答应了艾琳娜要求的薪酬之后,夏算是正式雇佣了这位女猎魔人。

“不知道也正常,火脊树原先并非是这个世界的物种。”夏有意想卖弄下自己的学识,“你一定难以想象这种怪树除了主干以外枝叶尽数被火焰覆盖...”

“喂,我说没见过不代表我没听说过。”艾琳娜用不甘示弱的语气打断,可能对一个猎魔人来说被认为见识短浅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擦剑的时候把布打湿了不是能擦得更干净些吗,反正表面镀了银也不会生锈吧。”夏扯开话题。

艾琳娜像看白痴一样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好吧好吧。”夏自觉讨了个没趣,于是摆了摆手,收起了玩笑的口吻,不过还是不肯作罢,“那跟我说说你手上这把银剑的来历吧,听说每把好剑都有一两个传奇故事。”

“剑是我买的。”艾琳娜说完,突然将剑装入鞘中,然后站起身背到身后。

“就这样?”刚刚还有些期待的夏不免有些失望。

“赶紧准备动身,这里可是死了连尸体都剩不下的暮光森林,法师老爷还真是没有一点危机意识。”艾琳娜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

......

一行四人中除开夏和艾琳娜以外还有两个商人。他们是在两人刚准备进入森林时碰到的,按他们的意思是要到雷鸣城参加当地半年一次的集市,在听说了艾琳娜的猎魔人身份后便打定主意同行,横穿暮光森林能为他们省下不少时间,天底下的商人们总是唯利不快。

虽然这两个家伙看起来不好照顾,也完全没有自保能力,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给出的报酬是夏的两倍之多,于是艾琳娜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商人们付的“雇佣金”,在她看来保护一个人跟保护三个没多大区别。不过夏倒是也不介意,在这种魔物横行的地方多两个明显没自己跑的快的同伴多少能给人增加一点安全感。

穿过森林大概需要两天半时间,若不是前一天的风平浪静,夏·洛特差点就觉得那些声称遍地魔物的坊间传言尽是些哄骗小孩子的把戏了,直到艾琳娜抬手示意他们拉住马缰绳。

虽然视线有些昏暗,但眼前的三头巨魔并不难辨认。

岩石巨魔,是一种除了肚皮以外全身都覆盖着厚重岩石的类人型魔物。有记载称岩石巨魔拥有人类四五岁孩童的智商水平,这在魔物里面已经算的上知识分子了,有些巨魔甚至能在与人的接触中学会几句基本的术语,但不要因此就妄想跟它们讲道理,毕竟在一个四岁小孩眼里天底下的东西只有他想要的和他想砸的,不同之处在于没人敢去告诉巨魔砸东西是不对的。

领头的巨魔看起来比两边的同伴要强壮一些,它挥动着粗壮的胳膊,嘴里同时发出“喔,喔”的叫喊声,似乎是在提醒一行人注意它们的存在。

“瓦...马...留下...人...走...”看到一行人停下,领头的巨魔操着蹩脚的通用语说道。

(我的天)夏·洛特一脸震惊,他简直难以想象这个鬼地方的巨魔居然会说人话。

“一匹马,够你们吃。”最前面的艾琳娜伸出食指给巨魔比了个一,她看上去像是在跟巨魔讨价还价,显然几位雇主给的报酬还不足以让她去单挑三头巨魔。

夏看着艾琳娜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意见憋在了心里,事到如今还是选择相信专业人士为好。

领头的巨魔似乎陷入了思考,它看起来不太想跟这几个人类起冲突,可能是注意到了艾琳娜背上的银剑。而它右边一个体格较为矮小的巨魔正紧盯着夏旁边的胖商人,嘴里一直重复着“食物..食物”。

夏用余光瞟了边上的那个胖商人一眼,只见他一脸恐惧的望着那头盯着他的巨魔,同时双手紧紧握着马缰,看上去只要那头巨魔稍稍有所动作那么这世上就会多出一个赛马冠军。

哦他大概只能屈居亚军了,因为身后的瘦商人已经拿起刀准备割开行李袋轻装跑路了,而且他的裤子还湿了大一片,八成是膀胱出了点问题。

“嗯...三个巨魔...三马才够吃。”领头巨魔给出的“让步”让四人有些哭笑不得。

艾琳娜回头看着几位雇主,脸上的表情已经暗示的非常清楚了——她是不会交出自己的马的。人人都知道好的骑士会将马视作自己的手足,实际上猎魔人也是如此,培养一匹通灵性的马并不容易,只有知道什么时候该玩命跑的马才更可能保住主人的命。夏相信艾琳娜宁可抛下他们几个自己跑路也绝不会白白把自己的坐骑送给巨魔当早餐。

那么接下来也就不需要做选择题了,意思是几位雇主要乖乖下马然后步行走完接下来的行程了。

胖商人自然也看懂了艾琳娜的意思,他连连摇头,双手紧握马缰,同时做着无力的抵抗:“我们不能没有马呀,这些货物我们拿不动的。”

要不是形势紧张,夏估计已经笑出声来了,商人不愧是商人,都这种时候了还满脑子想着钱财。

不过他也没打算交出自己的马,这世上可能没有哪一个猎魔人能够打得赢三头巨魔,但是再加上一个法师可就另说了。夏其实在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动手的打算,只要艾琳娜能帮他拖住这三个大块头一段时间,那么接下来只要一个魔法就能扭转局势。退一步讲,就算他们两人招架不住那三头巨魔,那他也是一伙人中最安全的,迟缓术这种低阶法术虽然未必能对巨魔起作用,但对马而言绝对能产生不错的效果,老里恩教他迟缓术的时候可从没说过这招只能对敌人用。

“你能对付那三个怪物吗?”夏拉着马朝艾琳娜靠了几步,小声问道。

艾琳娜毫不犹豫的摇头,这倒是在夏的预料之中,早就听说猎魔人在没把握的情况下绝不勉强,因为勉强的那些家伙大多已经成了某种魔物的粪便。

“我不想丢了我的马。”夏加快了语速,他害怕前面的巨魔突然失去耐心先发制人。“虽然我不像你们猎魔人那样珍如手足,但它在我身边还算听话,既然它们认得你背上的家伙,那你能不能再跟它们讲讲条件,只把那两个商人的马给它们。”

还没等艾琳娜表态,旁边的胖商人就急忙打断:“我们也是付过报酬的。”

夏偏头看着胖商人,“那点报酬只够保护你们的人命,可别想着把马也算在内。”

“我们给钱。”另一边的瘦商人急的快哭出来了,可能是因为他的膀胱还刺激到了泪腺。“法师大人,猎人大人,救救我们,什么价钱我们都能接受。”

听到这句话艾琳娜眼神一亮,不过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神情就是了,“你的法术能伤的了巨魔吗?”她突然问道。

“够呛,但我可以把它们冻成冰块或是直接活埋。”

“你需要多长时间?”

“越长越好...我的意思是大概三分钟。”

“直接开始。”艾琳娜快速丢出几个字。

夏闻言立刻下马,他本以为还要自己来说服艾琳娜动手。

艾琳娜也翻身下马,吹了一个口哨她的马儿就应声转头跑开了。她拔出了背上的银剑,剑锋之上隐约可见一缕银色剑气涌动。

夏已经开始吟唱咒语,懂魔法的人只要听到第一句就能知道这是冰冻术的咒语,单体的冰冻术只能算是低级魔法,但同时作用三个目标可就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了,换句话说,他需要时间。

站在后面的两个商人本想躲得越远越好,却又怕后面会出现什么更可怕的东西要了他们的小命,所以只好蜷缩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面。

三头巨魔看到艾琳娜手中的银剑顿时变得不安起来,它们显然明白了这个人类的意思,紧接着这种不安就化为了愤怒和狂暴,夏眼看见三个连摔跤选手看到都会腿软的大石块朝着艾琳娜扑了过来,而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站在后面念咒,(三分钟,只要撑住三分钟)

艾琳娜双手握剑,眼神中没有丝毫怯意,她低喝一声,竟主动迎了上去。

“锵!”银剑对准了冲在最前一头巨魔的肚皮劈下,却是被巨魔用手臂挡住,剑上剑气像洪水想找到一个突破口一般快速涌动,可纵然如此,也并未看到巨魔被伤分毫,它猛地一甩手臂,将艾琳娜连剑带人甩开两米来远。

好在艾琳娜已经及时收力,她连忙后退站稳脚步,深深吸了口气。刚才这一击只是试探,她不能使出全力,因为她需要给自己留有躲开另外两头巨魔攻击的余地。不过尽管如此,岩石巨魔的身体硬度和蛮力还是她感到十分棘手,这虽不是她第一次与巨魔交手,不过同时对付三头巨魔恐怕放在猎魔人中也是头一次。魔物也像人一样存在着个体差异,方才的一击已经让她清楚自己绝没有一丝赢面。若不是背后有一个能够一击解决巨魔的法师,她也不会做出这种无异于自杀的举动。

看着三头巨魔一齐朝自己冲过来,艾琳娜口中快速念出几个单字。尾音刚落,她的身体就猛烈的抽搐了一下,刹那间就感觉身体轻若无物。这是一种猎魔人专有的魔法,名叫体咒,可以瞬间提高人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但同时也对身体的危害很大,这种类似于激活人体潜力的爆发式提升也只有从小经受各种药水浸泡的猎魔人的身体才能勉强承受。

巨魔对待猎物绝不会手下留情,要是把夏·洛特放在三头巨魔的围攻之下,绝对够他死上数十次了。双拳难敌四手,但眼前的艾琳娜灵活的像燕子一样与巨魔周旋在一起,现在她的力量已经可以和巨魔正面对抗了,不过考虑到巨魔蛮力无穷,艾琳娜只得尽量躲避巨魔的攻击,万不得已时才会用剑挡上一击。

夏·洛特口中的咒语已经念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他知道这个与自己只认识了一天的女猎魔人此刻已经将性命交到他手上,而他也理应献上同样的信任,他紧闭双眼,集中全部精力,不再去看眼前能让他分心的景象。可就在这时,一串简短的低语不知从哪里钻入了夏自以为封闭掉的感官当中,这是他从未听过的声音。

原本认为值得一赌的短短三分钟在艾琳娜看来每一秒都变得如此漫长,她艰难的躲开了头顶砸下的一记铁拳,身体已经扭转到一个常人难以做到的姿势。艾琳娜深知自己不能被击中一下,凭她身上的轻甲绝对受不住巨魔的一击。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三头笨拙的巨魔看起来就像抓不到蝴蝶的小孩子开始拿周围的东西撒气,它们简直像是在闭着眼睛乱锤。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巨魔的攻击速度越来越快,每一次攻击也愈加凶狠。艾琳娜从一开始就没有记算时间,她根本分不出这份精力,而且也没有必要,因为只有后面的夏·洛特念完咒语的那一刻才算是胜利,在那之前不管多久自己都只能坚持。

终于,夏·洛特憋得有些发白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点表情,存在于自然界中的冰元素已经在他的引导下凝聚起来,其数量足以把眼前三头巨魔变成三座冰雕,他睁开双眼,念动着最后的咒语,将冰元素之力指向了魔物。

突然间他感到头痛欲裂,“啊!!!”他忍不住惨叫一声,双手紧紧抱住头部,口中的咒语也停了下来,接着整个人便如丢了魂般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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