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残阳城下影斑驳,南楼画角笛悠悠
“其实从一开始王后就不喜唐氏,那时候新进宫的都会巴结巴结她这个王后,毕竟那个时候秦王对她虽说算不上宠爱,但最起码还是有些情分的,再加上王后母族还没有衰落”香兰缓缓的道着尘封的故事。
“是啊,王后的父亲现如今已经老了,她的兄弟也都是没本事的,一家人都指着她来。这境遇连安阳君府比不得了,安阳君最起码还有几个肯上进的儿子,王后的兄弟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跟公子悝一起鬼混,自然在太后那边也讨不得什么好处”赵缃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香兰觉着这些大户名门,表面看着风光无限,内里却是肮脏透了,“偏就唐氏是个不识趣的,对王后都是规规矩矩。这样一来激怒了王后,加上她母族与唐氏父亲那点瓜葛。于是王后没事就找她的茬,一来二去,唐氏也就成了宫里的风口浪尖。秦王也就注意了她,也就叫了侍寝,虽然就那么一会,唐氏的肚子也真是争气,偏就怀上了。这样一来王后也不好再说什么,牙打碎了往肚里咽。”
赵缃听着她将,手又拿了案几上的书,“唐氏也是个有福的主儿,碰巧就怀上了,碰巧就生了个男孩,碰巧这男孩儿又是讨秦王喜欢的,那时候王后刚刚产下一个死胎,宫里头自然觉着是喜事。”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步步高升的时候,她却突然又不受宠了,一个人默默的像是在宫里的某个角落蒸发了一样。而她的儿子也被送到别处去养了,在别人眼中她就是连那孩子争宠的机会都没有了,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可谁知上天眷顾一般的,她又死灰复燃了,甚至比当年来势更凶,积云殿便是为了她重新修缮的。虽说秦王没有让她们母子住在一起,却是时常见面的,看今年游园会的时候,都带上了。”
“不过,王后的压力更大了吧!”赵缃又换了一本竹简,目光落在几个字上,“问:“何以战?”“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小大之狱,虽不能查,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
“谁说不是,尤其是这两年她母族越发败落。太后对她也不怎么上心了,只是可怜了那公子成,日日背书,甚是用功。”
“嗯,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赵缃心里打鼓,看来这秦王也已经有了不少的势力,王后母族的败落,安阳府的一日不如一日,恐怕,都与秦王有脱不了的关系,那他为何还要与赵缃结盟,她现在已经是没什么用处的棋子,那么当初便就是为了,迷惑!用假象告诉赵缃,他并没有什么实力,让她安心。而秦王就可以利用她的安心进一步做赵缃本应该察觉,而如今却察觉不出来的事情。那么这个事情是什么?秦王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明天安排我进宫一趟吧!”赵缃思量着香兰打听到的东西,琢磨着怎么应对。
“公主前不久才进了宫,如今再去不会太勤了点,奴婢怕惹人非议!”香兰浅浅的蹙着眉,眉心犯愁。
“不会,恐怕倒是有人急着想要见我呢”赵缃抚了抚凉丝丝的竹片。
“既然如此,那奴婢去安排了”香兰觉着赵缃越发有主见,不像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倒是有几分宦海沉浮深藏不漏的意味。
“等等,安排到明个下午,上午有人不得空”赵缃眯了眼,明天该是早朝了,秦王哪里有空见她。
“好”
赵缃又拿了竹简模样虽然是在看着书,但心思早已不在这里了。她想过了,擒贼先擒王,既然她无法奈何白起,那么对于秦王她应该是还有几分把握,因为她与白起是夫妻,日日厮守着的,自然熟悉彼此的心性。那秦王就不一样了,只要他还没有下定伐魏的决心,那么她就还是有空可钻。
“这么晚了,还在看出么?”不知何时白起就进来了,看见她入神的样子,便没出声,也不知站了多久,赵缃始终没有察觉,他才不得开口。
“大人,妾身疏忽了”赵缃放了竹简,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只是觉得的这文章做得极有意思,便思量了片刻”
“是什么文章?”他拿起来竹简,展开,目光顺着竹条往下,“这篇文章确实立意新颖,意味深长,难得你喜欢”
“是啊,这文章的作者也是有心了,虽说这人叫愚公,可心智却是比那个叫智叟的聪颖。”她抿着唇,“这可谓是愚公不愚,智叟不智。”
“嗯,我却不以为这样”他若有所思。
“哦?大人有何高见?”赵缃不解。
“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他轻声读着,“你看,这么巨大的山,千年,万年,都不一定能搬完。而他所言的子子孙孙一定会按照他的话继续移山吗?这且算个未知数,还有桑海沧田,世事无常,他们举家迁走也未尝不可。再说,搬山哪里比得上修路来的利索,又节省时间。”
“大人,说的有理”赵缃点点头,“可妾身觉得,虽说愚公的方法没有大人的明智,但却也能看出他坚持不懈的毅力”
“哈哈哈,赵缃没想到你这般认为”他大笑道,然后细细的又说了一句“你且看最重要的一点,若是他们倾全家之力,毕力平险,那么他们的生活呢?况且他们将要吧土石放置,渤海之尾,隐土之北。路途遥远,路上的盘缠从何处出?”
“妾身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着年且九十的愚公有这般的心气,也是个了不得的人”赵缃听了他的一番讲解,到生出许多感慨,或许这愚公只是一时冲动呢?或许只是听了智叟的一时气话呢?若是没有天帝感其诚,夸娥氏二子负二山,那么愚公的子子孙孙会如他所愿吗?不得而知。
“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了”他这么晚了,快用晚膳吧,“你若是喜欢这些书,只管去书房拿了”
“这样真的妥当吗?”赵缃欣喜道。
“你欢喜就好,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轻轻笑道。
“县些日子翻看了一本书,没看完就让人放回去了,既然大人这般说,妾身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赵缃笑道。
“以后,我不在......”他欲言又止,“走吧,用饭”
“好”赵缃没有多想,没有看出他眼睛里的落寞。
......
“怎么做的是锅子?”他有些惊奇。
“入冬了,暖和些”赵缃解释道。
“只是晚上还是少用写”他关切道。
“自然”
......
入夜,赵缃拿了那本有些旧的书,找到之前看过的那一卷,看到那熟悉的几行字,“何以战?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小大之狱,虽不能查,必以情。忠之属也,可以一战。”
“没想到你竟会喜欢这个”他瞟了一眼有些残破的竹条,“我以为你只会喜欢那些逸闻趣事”
“哪里,妾身只管囫囵吞枣的读了,哪里像大人一般思考那么多”赵缃自然是不能让他知道她读这个的意图。
“嗯,夜深了,若是喜欢明早再读吧!恐坏了眼睛”他把案几上的烛灯拿去了里屋,赵缃不得不放了竹简。
“明个上午有空吗?”他突兀的问道。
“自然是有的”赵缃笑笑。
“明个去看了阿六吧!省的了却了你的一桩心事”他款款道。
“好”赵缃捉摸着,“大人你说送什么东西好呢?”
“你没有准备?”他挑眉问道。
“我,没有”赵缃一时间有些尴尬,“也是妾身糊涂了,竟给忘了”
“没事,我备了礼物,你要不看看合不合适”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可爱的金锁,像是小孩子带的。
“这定是极好的,再无可挑剔了。”赵缃欢喜的接过,放在手心里摆弄着。
“嗯,前些日子路过首饰铺,看见了这个样式,便叫人打了。本想留着等......可惜,怕是等不到了”他幽幽的道,心底不知埋下了多少柔情。
“以后会的”她一时也不知回答什么,只得顺着他来了。
“会的吧!”他像是叹了一口气,会吗?怕是难了,如今都这般了,要是以后。他不能想下去了。
赵缃心头塞满了东西一样,呼吸都有些沉重,她回头看白起,他走到了她平日梳妆的桌前,背对着赵缃。
赵缃觉着手里的东西万斤似的,她不敢叫他,她这是悔了吗?不!那些仇恨,那些鲜红的血迹,那些死灰色的话语,将要把她淹没。
“赵缃,你为何?”白起突然开口了。
赵缃,一怔,转过身子,却看到他的手里拿的便是那只香袋,开着的首饰匣搁在一旁。
“我,大人”赵缃一时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堵在心头。
“你,忘不了是不是”他紧紧地握着香袋,清香的味道和着他原有的清冽,说不出的惬意。
“大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赵缃的心就像是一刹那,坠落到万丈深渊,她不想解释,不想欺骗,只求就这么沉沦,不问世事。赵缃靠在墙角,无力地想要缩成一团。白起抱住了她,和她一起靠在墙角,好像永远都可以这么凝固了一般。
“明天下午陪陪我好不好”他低沉的嗓音,想要把她束缚。
“对不起,明天下午我要进宫”赵缃伏在他的脖颈,眼睫毛煽动。白起感觉脖颈出一片痒痒的,“不能不去吗?”
半晌,赵缃没说话,白起也知道自己的话蠢了,“既然是进宫,那边去吧!”他似乎是长吸了一口气,“注意安全,早些,回府”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