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大山奇异,能够压制一切生灵的修为,甚至就连血脉的能力也会压制,悟空血脉神通虽然能够感应,但那只是先天血脉的强大所致,想要施展却是不可能。
而刑天战意化身虽然没有自我意识,但修为明显也被禁锢,只剩下了肉身力量存在,如此一来,悟空算是拥有了与其公平一战的资格。
没有日月星辰,时间流逝无法知晓,每隔一段时间,悟空都会起身和刑天化身大战一场,随后吸取经验,融入自己的战法之中。
慢慢的,悟空忘却了自己的拳法和棍法,一招一式完全是随性而发,没有丝毫的套路可言,但战力却是提升了数倍不止,若不是刑天化身战斗意识强大,怕是早就落败身死。
如此往复,山下不时传来猛兽的大吼,悟空完全沉侵其中,战斗之法愈发诡异难测,时而身棍合一,时而与金箍棒两相夹击,战斗中开始占据主动位置。
“神佛法宝神通无数,而我能依靠的只有手中这根棒子,一法破万法那才是我的道!”
连日来,悟空战法凝练,身上出现一股凌厉的锋芒之气,那是他的战道意志化形,形成的战魂,就如同法相一般的存在,日后能够容纳悟空自身的道法意志。
嘭……
一棍劈落,刑天化身举盾迎击,但有了战道意志加持,悟空虽然肉身力量没有变化,但每一击的威能却是提升数倍,更隐隐间对气血和修为有一种强横的压制。
大盾颤鸣,刑天化身败退,金箍棒在悟空手中,变化多端,倏然变的粗如海碗,长约数丈,一端探出,就像一根大椎,闪电般追击而出。
嘭嘭……
一连串的撞击声响起,刑天化身双目死寂不动,手中一盾一斧左劈右挡,但还是难挡败势,悟空身为猴类,天生擅长腾挪闪躲,攻杀间更是将这一特点发挥到了极致。
忽前忽后,时上时下,刑天化身既要面对金箍棒强力的攻击,还要面对悟空难以捉摸的鬼魅突袭,完全是疲于应付,出现了明显的颓势。
“来来……再吃俺老孙一棒!”
弹身而起,悟空跃上千丈高空,眼中金光耀眼,金箍棒自行飞来,旋转变化,骤然化作近千丈长短,数十丈粗细,犹如一根天地支柱。
一脚踏下,踩在金箍棒一端,肉身之力完全爆发,整根大柱猛然直直的坠落而下,砸向了站在山顶,举盾格挡,抡斧劈出的刑天化身。
金箍棒经过重铸,再加上吸收了真魔之意和破之气,早已发生了变化,吸收无数金铁,此时变的如此巨大,足有数十万斤重量,还有悟空肉身力量,这一击当是如何恐怖。
虚空生出细密的裂纹,就算是这方世界奇异,现在也难以承受,刑天化身继承了本体无畏无惧的意志,百战不退,百死不屈,根本不懂得躲避。
嗡……
轰……
金箍棒化成的巨柱,直直而下,无匹的力量这方世界都难以承受,遑论刑天化身之力,刚一接触,斧芒当先泯灭,百丈身躯一颤,爆出团团血雾,开始寸寸粉碎。
棍势无阻,震灭了刑天化身,再次砸在了大山之上,整座大山因此一震,开始崩塌,出现一道数百丈大小的坑洞,黑色的凶煞之气涌出。
杀……
隐隐有一声震天的大吼传出,带着一股凶狂的意志,悟空身形猛然一震,神色大惊,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盘古!”
这股意志浩瀚无边,带着无穷的杀气恨意,仿佛要颠覆整个世界,磨灭乾坤阴阳,与悟空记忆中,为求开天,力竭而死时,盘古留给他的那道血液中,蕴含的意志完全相同。
那是盘古的不甘,为这方天地付出一切,却最后被天地算计陨落,他怎能甘心,怎能屈服。
嗡……
金箍棒盘旋一圈,化作一根长棍落在悟空手中,但整个大山就像是一个麻袋破开了缺口,裂痕急速蔓延,开始崩塌倒下,一根血红森森的大骨露出。
这骨骼需有数百丈,长短与整个山体齐平,足有数十里,宛若一条大龙横卧,凶威赫赫。
悟空目瞪口呆,这一刻那还会不明白这方世界,乃至这座大山的来历。
太古之时,天地正中有一座大山,名唤不周山,上通天界,下通幽冥,阴阳之力环绕,乃是天与地之间的桥梁,也是支撑着天地的支柱。
然十二祖巫中,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大战,共工一怒之下将不周山撞倒,导致天幕裂开,天火倾泻,大地崩裂,引发苍生大劫。
后有女娲悲悯苍生,采五方神石,以此补全天幕缺口,方得天地安宁,万世太平。
世间传言多有不全,倒下的不周山不知所踪,这是天地大秘,只有神佛之中偶有传闻,悟空千年前也有所耳闻,隐约知晓,不周山所在,乃是消失万古的中古大洲。
在中古大洲之上,原本居住的便是盘古血脉后裔巫族,而这一族随着不周山倒塌,也从世间完全消失。
山体崩塌,凶煞之气涌窜,山石被完全绞灭,就连泾渭分明的火焰和寒意,都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转瞬间消失干净。
整个世界随之晃动,悟空修为被禁锢,无法御空飞行,急忙退避,落在远处,目瞪口呆的看了过来。
山顶两种极致的力量,应该便是祝融和共工两大祖巫力量所化,其中蕴含着他们胸中的戾气,即使经历千万年,也依旧在影响着这方世界,导致这里的生灵丧失了理智。
随着山体不断消失,巨大的白骨逐渐露出,有股股黑雾涌出,观白骨形态,与肉身脊骨相当,应该便是盘古的脊椎所化。
山林间有不少失去理智的猛兽趴伏,好似感受到了这股源自血脉根源的威压,本能的意志感到恐惧,开始瑟瑟发抖。
杀……
耳边有大吼声响起,震得空气嗡嗡作响,悟空心生悲悯,当初那个只为获得自由,让自己不再孤独的大汉,只因拥有了让天地忌惮的力量,就落得了今日的下场,悲哀凄惨!
不由自主间,悟空迈步走出,一步步向着露出全貌的巨大脊骨走去,金箍棒紧紧的握住,那不是紧张,那是悲痛和伤心。
凶煞之气一卷,血色的毛发飞扬,周身感到一阵阴寒刺痛,就像是无数根锐利的小针扎在身上,但随着悟空血气一震,这股煞气便如潮水般退去,随之有温和熟悉的气息涌来。
“我来了……”
悟空轻声呢喃,如同自言自语,又好像静静诉说,巨大的脊骨猛然微颤,仿似生出感应,变得激动一般。
先天者可与天地争锋,其意志自然强大难灭,盘古虽已身死,但脊骨乃肉身血脉根基所在,其中有意识本能残存也在情理之中。
同为先天神魔,盘古与悟空的血脉原胎生居一处,如至亲兄弟,对他的血脉气息最是熟悉不过,本能中不会抗拒。
来到脊骨之下,悟空伸手抚摸,就如当初混沌中,盘古抚摸自己的血脉原胎那般,轻柔温和,眼中有泪光闪动。
昔日你如兄如父般庇护我,本以为终生无望再见,今日虽是得见,但所见只是你冰冷的残躯。
现在的我,如当初你看我那般看着你,只是当初的我生命健全还未出生,而如今的你却肢体残缺,只剩本能残存。
你临死相托,而我迟迟不曾现世,终是让一切承诺化作云烟,我辜负你所托,可曾有怨于我?
铛……
一滴泪水滑落,那是当初那个石胎的感激和愧疚,也是此时石猴的悲痛和无奈,跨越无尽岁月落下,仿似重约千钧,滴在脊骨之上声震千里。
脊骨之中的残念,仿佛能够明白悟空心中的无奈,也感受到了他此时的悲痛一般,轰然一震,整个空间摇晃。
一股意念涌出,盘旋一圈,将金箍棒包裹,悟空猝不及防,金箍棒脱手而出,飞至高空,盘旋着缓缓落下,化作一道道金光融入了整根脊骨之中。
“这……”
如此变化,悟空也是不明所以,意念探出,与金箍棒兵魂之间的感应依旧存在,而且有一种欢愉振奋的意念传来。
难道……
呼吸急促,悟空简直不敢相信,盘古脊骨中有其本能存在,感受到悟空的心绪,竟然想要将整根脊骨与金箍棒融合为一,越想越不能平静。
心神激荡,盘古能够劈开混沌,其威能自不必说,肉身血肉化作天地万物,万古岁月,只有一根脊骨留存于世,天地难灭,若是与金箍棒融合,那将会有何等的威势。
“你将残志托于我,定破乾坤不负汝!”
盘古执念悟空如何会不明白,那是将自己的残志寄托于他,以不全之躯成就完全之事。
金箍棒与盘古脊骨融合,不知要多少时日,悟空就欲在一旁等候,但刚一转身,就发现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衣男子。
其身姿矫健,剑眉星目,面容俊朗,背负着双手,眼中带着悲痛,直盯着被煞气包裹的脊骨之上。
一身气息若有若无,好似已经站了许久,又好像一直站在那千万年,根本不曾离开过。
“你是谁?”
这男子的出现,让悟空心头暗自升起一股凉意,能够悄无声息的出现,若是要行灭杀之事,怕是自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听到声音,这男子目光缓缓落在悟空身上,眼中带着几分好奇,看了许久,这才说道:“你来……”
说完对方自顾自的原地坐了下来,但悟空汗毛立起,刚刚一瞬间,对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好像瞬间看透了自己的灵魂本质,透析了自己的一切。
太可怕了!
努力平复心神,悟空看得出对方身上并无丝毫杀意存在,也就说明对他并没有恶意,几步上前,略作犹豫,临近男子几步远坐了下来,暗自戒备。
不用悟空问询,男子抬头,面色淡然的说道:“我名烛九幽,后土的二哥!”
轰隆隆……
一语吐出,落在悟空耳中如万道雷霆炸响,血脉灵魂皆是一颤,脑海霎时一片空白,只剩下了对方的声音在耳中回荡。
不为其他,只因对方那一句,他……是后土的二哥,那岂不是说明,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千万年无法忘却的女子,便是十二祖巫中的后土。
想高呼,却根本生不出丝毫的喜悦,悟空想过很多人,却从没有想到,那女子便是身化地狱,为后世称颂,十二祖巫中唯一可能存活世间的后土祖巫。
千年前的自己到底有多傻!
东海之下,与自己的血脉原胎只余一步之遥,却不自知,幽冥地狱,自己深爱的女子,也许正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却匆匆而过,毫不留恋。
该死!混账!
悟空怒骂自己,握着双拳沉默不语,恨不得立马冲进地狱,看一看那女子的面容,对她说一句……他错了!
许久,心情平复了,悟空这才看向烛九幽,这个太古时最神秘的存在,眼中带着满满的疑惑。
“这……便是我的真身!”
声音缓缓,每一言都好像能猜出悟空所想,也皆是石破天惊,烛九幽长叹一声说道:“我在此已有数千万载岁月……”
太古之时,天地初定,盘古身死,但具有开天气运在身,魂化三清,十二滴精血化作十二祖巫现世,每一个生来皆有功德庇佑。
然天道算计,降下邪异之气,蒙蔽规则,致使巫妖大战,后有神族出世,屠杀巫族,死伤惨重,巫族衰败,共工不甘,欲推倒不周山,让乾坤世界倾覆,祝融虽竭力阻拦,却终是未果。
不周山倒塌,共工和祝融以死明志,天地反噬,巫族气运有损,烛九幽预感有灭族之危,欲行逆天之举。
但无奈独木难支,徒留万古遗憾,只有后土置死地而后生,身化地狱夺得一丝生机。
天崩地裂,烛九幽集巫族气运,以不周山为基,化成一方世界,便是此时所在的这方空间,躲过天道感应,独处千万年。
“巫族不修神魂,只取肉身之道,终是不全,天降邪异之气,当先受劫,变得嗜血好杀!”
烛九幽语气低沉,眼中有恨意生出,这种灭族之仇,那怕无尽岁月也无法消磨。
太古之时,世间生灵以巫妖两族为最,神族次之,但神族依周天世界意志所生,得天道庇护,待巫妖两族衰败之机,骤然出动,夺得世间主宰之位。
“后土心性纯善,不受邪异之气影响,不曾入劫,自身功德无损,后身化地狱,又有功德加身,但终是不得自由。”
面色一缓,烛九幽眼神带着几分柔和,看着悟空说道:“当初我便知晓你今日定会到来,所以留有一破局之法!”
虽感受到自己有被利用的嫌疑,但悟空此时已无暇在意,利用又能如何,只要能与心爱之人厮守,诸般阴谋都无所畏惧。
听对方所言,欲救后土脱困,需聚集三种神土,分别是九天息壤、万化神泥和无方之尘。
巫族皆是无魂之躯,而这三种神物,分别蕴含天地人三种力量,九天息壤便在天庭瑶池,王母手中,蕴含天之力。
万化神泥拥有大地生机,据烛九幽所言,在四大圣兽之一的玄武手中,具体方向悟空隐隐有所猜测,但暂时还不明确。
至于无方之尘,最是易取,也最是难得,乃是众生香火之气凝聚,得一族拜祭愿力所化,对于这个悟空根本毫无头绪。
轰……
脚下大地轰然一震,横卧在地上的盘古脊骨忽然间缩小一圈,上面开始有丝丝火色的纹络浮现,虽然淡不可闻,但却是真实存在,悟空感应,这正是金箍棒的力量所化。
如此这般,悟空也不着急,与烛九幽促膝长谈,将心中诸多疑惑问出。
据其解释,刑天本为巫族血脉后裔,数万年前来到此地,心生感悟,留下一道战意化身守护在此,自身破空而去,不知所踪。
悟空估计,当初将卫所说,刑天仇视天神,应该就是因血脉之故,后侥幸来此,更是洞悉了血脉大秘,离开了这方世界。
犹豫许久,悟空问道:“你可知何人算计于我?”
这个问题压在心里很久,询问神农和鲲鹏残念,都没有直言告知,此时再问烛九幽,本以为他也不会明说,没想到其肆无忌惮,根本没有那么多顾虑。
“你心中已有答案,何必再来问我。”轻笑一声,烛九幽目光一闪说道:“对方很强,最起码不是现在的你所能敌,努力变强吧!”
牙关一咬,悟空低头不语,如烛九幽所说,自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不愿相信,现在终于确定,心中暗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急迫感。
每隔一段时日,巨大的脊骨便震动一次,随之也缩小一圈,等到数日之后,已经只剩下了数百丈长短,粗若大缸,明显可见金箍棒的样子。
就在这一日,这方世界忽然地动山摇,卧在地上的盘古脊骨已经消失,化作一根百丈长短的金色大柱,盘旋而起,震蹋了数座大山,骤然飞来,直直的竖在了悟空面前。
此时的金箍棒外形早已大变,虽然依旧如当初那般金光灿灿,但却多了一层血色琉璃光泽,上面有赤红的火焰纹络,微微凸起,上面有火光闪动。
“小!”
意念一动,立在身前的大柱,猛然缩小,瞬间就化成了一根丈二长短的棍子,一把抓在手中,明显感觉到重量有所提升,足有近五十万斤重量,但对于悟空来说,完全没有影响。
再次看去,长棍两端光滑浑圆,但却有锐利的光柱射出,带着无形的锋芒,在地面轻轻一划,就出现了一条深深的痕迹。
仔细感应,金箍棒的等级并没有丝毫提升,并不是盘古脊骨不足威能,而是因金箍棒自身的缘故,还未达到极品神兵之列,脊骨中的力量根本无法吸收,只能暂时封存起来。
饶是如此,悟空也是喜不自胜,长棍舞动,空气嗡嗡震动,若不是这方世界奇特,怕是虚空直接就会崩裂。
“速速离去吧!”
烛九幽面色古井无波,眼中带着几分不舍的说道:“失去了天父遗骨镇压,这方世界也即将崩溃,此中的一切都会被毁灭。”
说完伸手一划,空间裂开一道缝隙,有隐隐熟悉的气息涌出。
悟空暗自一惊,对于烛九幽的修为不由心悸,翻手间破开空间,这种能力与造化之能已相差无几。
“那你呢?”
临行前,悟空看着站在原地的烛九幽问道,观对方神色好似不愿离去,难道是要与这方世界共灭。
“放心,我自由去处,日后有缘自会相见!”
淡然一笑,烛九幽大袖一挥,一股不容抵抗的力量涌现,推着悟空进入了空间裂痕之中,转眼没了踪迹。
看着远方开始崩溃的世界边缘,这位十二祖巫中最神秘的时间祖巫,目光变的幽邃,仿佛穿越了无尽空间,落在了一个阴暗森冷的世界,脸上带着几分怜惜。
“妹妹,二哥不会骗你,我等着你!”
话音一落,烛九幽的身形也如山间白雾,缓缓消散,完全寻不到自豪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