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跟着夏媒婆浑身的肉抖了三抖,险些震翻了浅溪手边的墨汁。
夏媒婆望着浅溪咬了咬牙,涨红了一张猪肝色的脸,欲破口大骂,可浅溪那笑意盈盈,一脸无害的模样着实让她骂不出来,只得打掉了牙齿和血吞,留下那副画卷,气急败坏地走了。
李媒婆见此怔了一怔,半晌,捂着肚子前仰后合地哈哈大笑起来,偏生这浅溪也不知是故意与否,抬眸一脸无辜地问道:“是否是浅溪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夏婆婆不悦?”
李媒婆强忍笑意,连连摆手,可嘴角咧出的弧度越发大了,连带着她鼻翼两边的痣都陷到了肉里。
“没有没有,公子好眼色,我看这画,也实在很出色!”
说完,跟着夏媒婆的脚步离开了,与之不同的是,那尖锐的笑声留在了浅溪的耳里……
哎……
浅溪望着那两位婆婆离去的背影,兀自摇头,低眸,正欲抬笔将方才未画完的画画了,眸光一顿,落在那只剩下了两条锦鲤的荷花池中。
他从矮案前起身,走到池边蹲下,左手挽起右手耷拉着的白色窄袖,露出一节小麦色的手臂,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小心翼翼地拨开粉色荷花边那一朵圆形的荷叶。
荷叶下,一抹银白色的光华倏地窜了出来,尾巴拍打水面,溅起几朵不大的水花,尾巴对着浅溪,游出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仿佛是气愠中的女子等待着恋人上前来哄自己一般。
“我这儿冷清,也只有你们陪着我,我若要画画,你们便游过来让我画,有时当真觉得你们是有灵性的,好像我说什么你们都能听懂,可是,你们到底也只是鱼儿啊……”
“谁说我们只是鱼啦?”
“什么?”
浅溪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清脆如银铃一般的声音仿佛来自天际,含糊不清地让他听不清楚。
左右顾盼一番,四下无人,只那白色锦鲤转过了身来,头顶红艳艳的一抹朱砂红似血般妖冶。
他这才站起身来幽幽叹息了一声,心道是自己错把风声当成了人声。
待浅溪画完那幅锦鲤图,天色已黑压压地盖了下来,荷花池面薄雾笼罩,氤氲着水汽看不真切,可仔细聆听,尚且能听到池中鱼儿畅游的轻微响动。
浅溪思索片刻,唇角轻勾,又在那幅画上挥洒了几下笔墨,而后长舒出一口气来。
“我回屋了,你们也快快歇息。”
话是对着荷花池中的三条锦鲤说的,他从矮案前起身,香炉里的檀香已然焚尽,不剩半点温度,款款脚步带动白色的衣袂翻飞,“吱呀”一声竹门轻启,屋内已是一片橘色的昏暗烛光,温暖了夜色。
荷花池中“扑通扑通扑通”三道水花溅起,眨眼再看,三道身影出现在亭子当中,纤长的身影亭亭而立。
他们身上的衣物不知是用何种材料所做,没有烛光与月光的照耀,依旧在这黑夜中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