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琼,你怎么会认识章威?”柳星和水琼两人骑在马上,两人沉默了许久,但柳星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装作不经意的向着水琼问道。
“没什么啊,几天之前就是有一个晚上,我听见客栈外面有笛子声,我就出去看看,结果就看到章威了。”水琼抖了抖肩,像是无所谓一般说了出来。“那时候还没在八卦山下和笛门打呢,也就没跟你们说咯,没想到他竟然是笛门的高手。”
柳星忽就冷了脸,双手一拉缰绳,这马受到这一拉,长嘶一声,站住了。柳星住了马,转头看了看水琼,“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你不知道半夜乱跑很危险吗?何况还是在梧州城,八卦剑派和笛门针锋相对,你不知道吗?要是你出了危险,我怎么办?怎么跟水伯伯交代?”
“诶呀,柳星,别那么紧张别那么紧张,这不是没事么?”水琼笑着拍了拍柳星的肩膀,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何况章威他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呀,要不是八卦剑派的人杀了他的爱人他也不会上山去寻仇呀。你看刚刚他不是放过了我们两个嘛。还说我是他朋友呢,呵呵呵呵,我就听了他几首笛曲,都没说过几句话呢。”水琼说道后来还一副轻松的语气。
一脸的笑意。
水琼年纪尚小,不知道这番话意味着什么,柳星是江湖子弟,又较水琼为大,自然懂得这其中利害,而且柳星一向嫉恶如仇,受武林义气这些影响之重,恐怕较十个水琼都多。
如若这话让水越听了去,定然勃然大怒,一个巴掌扇过来都是轻的。八卦剑派派始终为中原武林扼守西南门户的责任,为这些年死在笛门手下的中原侠士,也为千里迢迢来援的同盟好友,更为这场大战惨死在章威手下的众多无辜。其他中原侠士,如今深恨笛门,如若被他们听得,简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柳星双拳紧握,声音中似乎带了点怒气,“以后不许跟章威来往。”
“为什么?何况我们现在本来就没什么来往啊。”水琼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因为他是笛门的人。”柳星咬牙切齿,这等武林少侠,最是看重这些东西,“笛门之前杀了多少人,你没看见吗?”
“你怎么这般不可理喻!笛门难道就没有好人了吗?中原武林还是大把败类呢!打来打去不过就如狗咬狗一般!”水琼对柳星这种态度,也来了气,毫不退让的看着他。
“你居然将武林之争比作是畜生之间的狗咬狗?”柳星感觉他心中敬重的武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股气没来由的上来了。
“不可理喻的人是你!你居然说章威是好人!你到底有没有最基本的善恶之分!章威在八卦山下杀了多少人你没有看见吗?”柳星气极,双拳更是紧紧握牢。
柳星的口才其实不错,只是之前一直不跟水琼计较。如今论起正邪之分,从笛门这些年做的坏事一路说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理有据,说的水琼哑口无言。
过了许久,水琼反应过来。
“为什么笛门便是邪魔外道魔教妖人?是谁定的规矩?恩怨由什么时候开始的?对错又如何划分了?”水琼心中本无这个意思,但被柳星一激,自然气不过,生性伶牙俐齿,大声辩驳道。“柳星,那么多人毫无意义的为这场纷争而死,我们像在梧州城见到的那些市井小民一般庸庸碌碌一生又如何?我不喜欢你整天打打杀杀到处找人切磋,中原武林那么多人,又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无名小辈出头了?像那些死在章威手下的那些无名人士一样悄无声息的死掉才是值得吗?”
柳星没想到水琼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沉默许久:“水琼,你真的这样甘心庸庸碌碌一辈子吗?”
水琼一抖肩,“难道现在的你我很轰轰烈烈吗?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就好,安稳的过一辈子就好。”
面对这样的水琼,柳星无话可说,只是咬了咬牙,拉了她上马,不发一言。
水琼拉了拉他的衣袖,“怎么不说话?”
柳星看了她一眼:“扬名天下,变强了锄强扶弱是我想做的。”
“那你也不必自己去找死吧?你打得过章威吗?”
“大丈夫身死则已。”
“你怎么跟一个又臭又硬的石头一样,怎说都不明白!你有考虑过我吗?我们八岁就定了娃娃亲,现在都七年了!你死了我怎么办!”
“总之,我是要扬名天下,锄强扶弱的,这是我的志愿。你如果不赞成我的看法,那就回家吧,不要跟着我。”
“那你去找章威吧,死了干净!”水琼气极。眼泪在眼中几欲滴下。
“我不会去的,至少现在不会,刚刚我是冲动了,我要加紧练武,早日为中原武林铲除这个大魔头。我只是在气你刚刚口出不逊之言。”柳星看见水琼这幅模样,口气也软了下来,只得安慰道。
水琼心下稍定,她忽然觉得,她和柳星从来没有这么疏远过。
“我们何必为了这么遥远的事情争吵,武林中的纷争管的我们什么事。我只想和你好好的呆在一起。”水琼接口道。
“我们避不开的!身为武林中人,武林纷争如何能说的遥远?”柳星又对水琼这种想法予以驳斥,心中刚刚下去的气又淤积在胸口。
水琼没有接话,沉默。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周围只有马蹄声得得得的响声。
经过了这次争吵,两人开始了十分幼稚的冷战,都互相不说话,只是共乘一骑,相互之间少有交流,偶尔非说不可还是互相大吼大叫。
柳星真的不懂,惩恶扬善,匡扶正义,为何在水琼眼里只是狗咬狗?是她错了还是他错了?侠之一字,难道就是人生得意须尽欢?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两人的下一站是湘西沅陵,柳星想要去挑战江湖早就闻名很久的用剑名家快剑铁连山。
其实柳星不是没有想过向水越挑战他们家祖传的水家剑,可是一来水越看在自己未来岳父的身份上不想跟柳星打,二来柳星那点庄稼把式在他眼里实在是不入流,虽然在年轻一代里算的上是一把好手,但在他眼里还是不够看。
过得月余,总算是到得湘西沅陵。
水琼的气早就消了,看着沅陵,岭南的天气已经是十分炎热,水琼颇感不适应,就想着去换套衣服,到得一家衣裳铺子,水琼看上了一件,正自问价,准备买下来的时候,一摸怀里,发现钱不够,转头看了看柳星,在不远处站着似眺望天空,又似欣赏周围景色。
水琼对着柳星招了招手,又叫了几声,发现柳星还是没理她。
水琼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对着柳星说道:“柳星,我钱不够,借我点钱,那件衣服很好看嘛。”
“……”柳星没答话。还是兀自装作不认识水琼。
“怎么不理我?”水琼跳起来趴在柳星身上,拉着柳星的衣服,趴在他身上,姿势极为不雅。
“我在生气。”柳星没好气的答道,顺便把水琼拉了下来。
“诶呀!都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现在还在生气,男子汉大丈夫别那么小气嘛!”水琼笑着夺过柳星的钱袋,转身跑进了那家衣裳铺。
留下柳星一人独自站在街头一脸无奈的样子,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两人一路来很默契的没有再谈章威或者是武林的事情,都假装没有发生过一般。
“你看,这玉佩好好看哦…”
“柳星你快看,我要玩这个!”水琼指着一个捞鱼的摊位前拉着柳星要玩。
到得沅陵三日,柳星准备去找快剑铁连山。
水琼之所以喜欢跟柳星呆在外面,新奇事物之多,加上自己又不缺银两,水越心疼女儿,给了大把银票,随时可以去钱庄取用,在武昌之所以挨饿肚子是因为那段时间水琼花费实在太过份,光手镯就买了十五只,更不消说别的饰物了。这些新奇的事物自然是大对水琼的胃口,所以不论怎么赶水琼都不走。
一开始水琼还甚为担心柳星天天找人切磋,很是危险,但后来发现那些人根本就没跟柳星打起来之后就更加赶不走了。
柳星长剑一握,便去拜访铁连山了。水琼并不跟去,因为她发现这很无聊,因为柳星每次去缠着人家,人家都顾着自己的身份不跟柳星打,还说一堆的客套话,这让水琼感觉很无聊。
夜凉似水,清风徐徐,吹得丛生杂草扑簌簌直响,树间夜鸟,草中虫蛙,偶尔也会发出一两声无聊的鸣叫,月亮早已经畏缩的缩入了云层中,天边的点点星星也耐不住这初春的夜寒,无奈的发出点点星光。
院子中的柳星在无奈的舞剑。月下舞剑,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可是柳星还是轻轻叹了口气。铁连山还是没跟柳星打起来,只是看了看柳星,就推说自己早已年迈,不适合动武,还请柳星回去吧。
柳星心中不是不在意,但最近却也无暇细思这些事情,他还在想着,到底他所坚持的正义到底是什么,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善恶!什么是对错!这一个月多以来被这些烦心事所扰,武功再无寸进。
柳星也无数次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对自己说这是前辈师尊长辈们几百年上千年来所坚持的东西,你一个柳星,无名小卒竟敢怀疑前辈师尊长辈们所传下来的正义吗?
可是每每看见水琼那张笑脸,总是不由自主的怀疑自己。
到底是谁错了。
自古正邪难分与错,只因身在其中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