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甚至也远远没有结束。简林安每日也格外警惕了起来,毕竟除了科大人之外,就是韩穆霖了。这些天虽然风平浪静,但是简林安还是把府内里里外外的人都查了一遍,一个一个地盘查,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让她惊讶的是,这么一查,她的确查出来了一些猫腻。这么一整顿直接揪出了五个西夏的探子,这些探子大多都是被放置在一些伙房之地,丝毫不起眼。
这么一整顿,甚至都让韩国老愣住了,他没想到他的府邸竟然还能有这么多探子。简林安在揪出这些探子之后,也就放心了许多。
整顿完府内之后,她跟着张尧选择了夜见陛下。这次的事件实在不是小事,就连张尧这个平日里觉得应当由陛下自己来处置长公主的人,此刻都觉得这件事太重大,应当报告给陛下。
青铜香炉壶里渗出袅袅沉烟,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烛光摇曳,窗外细雨横斜,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让此刻的夜色显得更为静谧神秘了几分。
“你们的意思是,接下来西夏人想对付辅国将军韩大人?”穿着金黄色九爪金龙袍子的男人,细长眉眼微微地眯起,一双眼睛里带着几分的锐利,漆黑的眼珠黑沉如水,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简林安闻言,眸色深沉了几分,郑重地点了点头,一袭白色衣袍被窗外的风刮得微微飘起,吹乱了额边的墨色发丝,倒平添了几分公子如玉般的观感。
“是,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前两个案子的线索已经能全部串联起来,西夏人与长公主合谋,从长公主那取得了官员府邸的地图,神不知鬼不觉地以残暴的方式暗杀了所有的官员之子,意图引起朝内外恐慌……”
她顿了顿,感受着上方似乎是因为某三个字眼而骤然增强的压力,微微地勾了勾唇,丝毫不畏惧地开口:“而后的确是成功了,可正当他们准备杀害后两人时,长公主却陡然地出手了,并且把此事栽赃在了国老身上,而这事西夏人是不知情的,原因我与陛下已经说过了,而后想来西夏人与长公主似乎又达成了一致,开始了第三个圈套……”
“也就是声东击西,声东——劫府库,击西——盗兵符,而他们首先瞄准的目标便是这镇国大将军身上的兵符……”简林安的声音平淡如水,一双眸子亮如星辰,淡淡地诉说着这一切让人不安的事实。
兵符一共三块,如今他们仅仅是盗了一块而已。
简林安抿了抿唇,眼眸闪了闪,而后带着几分复杂地开口:“江宁城劫饷银只是第一步,与长公主合谋引起小范围恐慌,残暴刺杀官员之子是第二步,准备地来说,劫府库算是第三步,而盗兵符应当是最后一步了……”
若把三块兵符统统盗走,会产生何等巨大影响,对民心军心会有多大的影响?这无疑是摧毁士兵对这领导人的信任,对这个国家的信任,是踩塌了一个国家的尊严。
这是致命的。
张尧并没有出言阻止,尽管他已然觉察到那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眉心微微皱起,一双细长的眼眸里带着几分压抑着的狂风暴雨,浑身冷硬的气势更甚了几分。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的最后一步是想来盗朕的兵符是吗!所以你们觉得这一切都有长公主在背后参与?!”咬牙切齿的男人声音响起,言语里带着几分冰凉与讽刺。
简林安闻言,抬起了头,正对上了龙椅上男人那带着几分压抑着的愤怒,咬了咬牙,平静地点了点头。
砰——一个青瓷色的茶杯擦着她的耳垂划了过去,落在了身后,摔得粉身碎骨。
“长公主也是你们可以非议的!长公主是朕的胞姐,怎么会做出这等事!”男人冰凉而冷漠的声音伴随着茶杯的碎裂声音而来,龙椅上的男人的双眼微微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漆黑而有神,深沉得让人捉摸不透。
张尧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心底自然知道简林安说的一句话都没有错,可有的时候,你没有错不见得就是对的。
帝王与长公主感情之深厚实乃旁人无法比拟的,甚至可以说,他的这条命都是长公主救回来的,从小陛下便亲近他这个胞姐,甚至在他登基后也给这个长公主如从前般无上尊荣荣宠,可以说是极为风光的。
如今知道这样的事,自然是接受不了。
简林安见他的模样,心底自然也如明镜一般,她毫不在乎地扬起头,一双眼睛明亮而睿智,她淡淡地勾着唇,浑身散发着安静祥和的气息,一字一句地开口道:“陛下心底已经相信了,不是吗?何况如今首要之事恐是要抓出这一群所谓的血狼盟才是……”
血狼盟,西夏的爪牙,不揪出来,后患无穷。
明黄色衣袍的男人闻言,平静了些,微微抬了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说吧,你又如何的想法……”
烛灯明亮了一整夜。
第二日。
一如往常般天不大亮便要起来去上早朝。
一到了这个时辰,穿着各色纹样颜色的圆领大袍,腰束革带,头戴黑色幞头的众官员也微微地弓着身子,面容上满是恭敬地看着坐在台子上的男人,就连进殿的脚步声都是恭敬而整齐的。
“有事禀报,无事退朝……”尖细的公公的声音大声响起,响彻殿内。
他的声音刚落音,忽有一身着紫色圆领朝服的男人拱着手朝前走了一步,眼神里带着恭敬地开口说道:“陛下,臣有事禀报!”
坐在龙椅上的男人闻言微微地抬了抬眼,看着是正三品兵部判部事王斌,一个平日里也算是兢兢业业之人。
“何事?”男人淡淡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王斌抿了抿唇,眼神一横,低着头恭敬地开口:“陛下,臣怀疑镇国大将军韩穆霖与西夏人有染!”
一字一句语气铿锵,带着几分坚定。
语句落音后就如同一颗石子一般投入了湖里,溅起了惊涛骇浪。
韩穆霖与西夏人有染?这怎么可能。
底下的官员闻言,面色里闪过一丝惊讶,闻言都纷纷小声议论了起来。
“韩大人与西夏有染?不会吧……”
“就是啊,前一阵子不是还冤枉国老吗?怎么如今又冤枉起韩大人来了,依我看,这事怕是……”有个官员讳莫如深地小声嘀咕道。
“我看这事就别掺和了,最近诡异得很,不知道如今那府库银子被盗至今还没查出来吗,啧啧啧,这种事,少掺和……”另一个官员也小声附和。
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眼睛眯了眯,眼底闪过几丝幽深之色,冷冷地看着王斌说道:“王大人,继续说……”
底下的人见状,骤然安静了下来,诺诺地低着头,只是那一双耳朵高高地竖了起来。
王斌点了点头,咬了咬牙,眸色深沉地低头开口道:“陛下,臣收到西夏暗线的消息,韩将军似乎与梁太后似乎是有联系,而且……”
他顿了顿,而后猛地抬起头,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而且韩将军甚至给梁太后透露了边关布防图,与许多兵力部署的数据,而且盗府库便是韩大人在背后接应,而后与西夏共谋之,臣已经有了确切的证据!”
王斌的脸上满是坚定,从宽大的袖里掏出了好几封书信与一些另外旁人的证词递给了皇帝旁边的常公公,而后便又退了回去。
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眼眸深了几分,拆开了那几封书信,书信上的字迹不仅与韩穆霖字迹一模一样,更甚的是,上边竟然还有韩穆霖的独有印章,盖有红色印章的兵力部署图,被展示了出来,详细的数据让底下的官员掀起了哗然大波。
“这数据太详细了,而且上边还有章子印呢,我看这定然是跑不了了,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韩大人做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没想到韩大人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哪……”
“可不是,这字迹能伪装得了,难道这章子印还能伪装不成?”有个年纪颇大的官员嗤笑道。
“之前也未曾见到韩大将军说章子失窃,如今爆出了这等事,当真是让人惊讶,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当真是枉费了他辅国大将军的称号啊……”旁边的官员摇了摇头,微微地叹了口气。
张尧紧紧地抿了抿唇,猛地抬起了头,朝着前边走了一步,眼神恭敬地开口道:“陛下,韩将军一直忠心耿耿,万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昨日镇国大将军科将军身死于家中,今日便爆出韩将军之事,定是西夏人的阴谋,陛下万万不可轻信!”
却没想到,西夏人这矛头果真是对准了韩穆霖。
可是为何会有韩穆霖的印章呢?
张尧紧紧地皱起了眉,盯着那放在桌上的几张薄薄的纸张,眸色深沉了几分。
台上的男人眼睛里压抑着的怒火终成滔天之势,他的眼眸由漆黑而逐渐地变成了一片火红,唇也紧紧地抿起,一双细长眼里闪过几丝冰凉,死死地盯着韩穆霖,开口道:“韩大人,你还有何话好说,物证齐全,莫非你还能狡赖不成!”
他顿了顿,一双眸子猛然间狠戾了起来,嘶吼道:“韩大人,你身为辅国将军竟与西夏勾结,甚至把我大宋边防布局全然间报了出去,你该当何罪!你真是枉费朕对你的信任!”
韩穆霖闻言,一双好看的眉眼皱了成了“川”字,而那穿着圆领朝服却依旧高大修长的身影也微微地朝着前边走了一步,墨黑的发丝被风吹乱了几分,一双凤眸里带着几分微沉,他一字一句地开口:“臣没有做过!”
简单的五个字,未曾做其余任何的辩解,一双漆黑的凤眸里满是清澈与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