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会盛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悄悄打开了爸爸生前住的房间,进去后又轻轻地把门关上。
爸爸去世后,这个房间一直保持原样。爸妈的合影还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爸爸最爱看的书还放在枕边,爸爸的拖鞋、睡衣都放在原处……
记忆里,他们搬到别墅的时候,妈妈已去世多年。二十多年来,爸爸也谈过几次恋爱,但都以失败告终。最开始因为他小不懂事,从中捣乱,让爸爸失去几桩好姻缘。后来他长大了,爸爸却没有那个心情了。他曾为此自责过,但是爸爸告诉他,他最爱的还是妈妈,而且永远也忘不了她。
他在爸爸的床边坐了一会儿,觉得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想终结所有的事情,就必须暂时忘掉“凌会盛”的身份,查清楚真相。
他以最快的速度在爸爸房间里搜寻一番,没有找到任何和他所谓的“叔叔”有关的资料。也许爸爸真的不知道这件事,那么真相便只掌握在爷爷手里了,还有金运莱。他已经对金运莱使用过迷幻术,但是爷爷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他不愿意做伤害他的事情。况且如果他决意要守住一个秘密,且已经守了四十多年,即便是迷幻术,也不一定能让他说出来。
宋南福特意跑来告诉他“叔叔”的事情,恐怕他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想来想去,突破口还在金运莱这里。正好金运莱这几天在盯着他和舅舅,说不定可以让他有机会反查到些什么。
这时舅舅发来信息,说他已到酒店,让他赶紧过去一趟。他趁爷爷午睡的时候出去了,来到外面后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直接去了酒店。
周玮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姐姐的事。姐姐当初是因为怀孕九个月时被摩托车撞了,导致早产,当时医生说只能保一个,姐姐选择保孩子,虽然姐夫再三恳求医生保大人,但还是没有拗过姐姐,最终生下了孩子,而她也停止了呼吸。
二十九年过去,这件事情几乎快被人遗忘了,但他不会忘记。当时他才十五岁,父母年迈,家中无钱无势,而保孩子又是姐姐自己的选择,她觉得自己就算活下来,身体也不会再好了,以后再无可能生孩子,所以无论如何她要留下这个孩子。
他不会因此怨恨凌家,但他也不会原谅那个开车撞姐姐的人,并发誓一定要把他找出来,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可是没想到姐姐去世不到半个月,凌家就到公安局结案了,说这是一场意外,他们和肇事司机已经私下达成和解,司机已对自己的过失进行了赔偿。
他找到姐夫凌峻,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姐夫说他还小,有很多事他不懂,让他好好读书,以后到他的公司帮他。他不甘心,但也无能为力。他把这件事藏在心底,边刻苦学习,边等着小外甥长大。
小时候的凌会盛特别调皮,不好管教,谁的话也不听,但对这个比他大十五岁的舅舅,却是由衷的佩服。看着舅舅考上最好的大学,读完研究生,娶到了漂亮的媳妇儿,他别提多羡慕了。所以从高中开始,他才下定决定以舅舅为榜样,好好学习,将来成就一番事业。
虽然他们两个非常亲近,但是有些事情周玮依旧不敢跟凌会盛说。对于自己的妈妈,凌会盛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爸爸和爷爷却是他最亲的人。他不敢冒这个险,于是带着他深藏于内心的秘密出国了。
周玮坐在沙发上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他赶紧过去开门,没想到凌会盛这么快就到了。
“你是一个人来的吧!”周玮边让他进来边问。
“是的。”凌会盛知道舅舅在担心什么,便让他放心。
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后,周玮先是对凌会盛仔细打量了一番,比刚才在凌家看他还要看得仔细。然后才对他说:“会盛,我这次回来,其实主要是为了找你。”
凌会盛点了点头,他已经猜到舅舅的来意。“舅舅是想告诉我,我妈当年去世的真相吗?”他问。
周玮略微愣了愣,凌会盛说得话以及他平静的表情都让他感到吃惊。他的确是想告诉他真相,而且他觉得现在时机已到。这几年他在国外也一直关注着凌家的消息。五年前姐夫去世,他本来想回来的,可是想了想,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便没有回来。而这大半年,凌会盛的作为他也了解到了,他觉得外甥已长成真正的男子汉,有能力承担一切,所以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舅舅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吧!”凌会盛又说道,“我想知道。”
周玮想了想,从钱包里找出一张老式照片交给凌会盛,并对他说:“这是案发现场的照片,案发几年后我才托人从公安局找出来的。”
凌会盛接过照片看了看,虽然是彩色的,但是因为过了近三十年,还是有些磨损。案发现场是古街附近,看得出已经拉出警戒线,有几名穿制服的人在那儿勘查现场。只不过照片上一没有受害人,二没有嫌疑人,他正在犹疑之际,舅舅又递过来一张照片。
“当时有一群摄影爱好者在古街附近取景,恰巧拍下了这张照片。我也是听亲眼目睹者说起,然后花了近十年时间,碾转多地才找到那个摄影师,再三向他保证绝不泄露他的信息,才要来这张照片。”周玮说道。
凌会盛看着这张照片,仿佛能还原当时的现场。一个身穿黑色夹克、骑着红色lm摩托车、嚣张到连头盔都没有戴的年轻人,呼啸着从一个孕妇身后经过。他并没有要撞上去的意思,却故意紧挨着她,将她挂住并向前拖着走了五六米,然后将她摔倒在地,扬长而去。
照片拍下的就是孕妇倒下、肇事者脸上露出胜利笑容的瞬间。
凌会盛用左手大拇指摸了摸照片上那个倒下的孕妇,那是她的妈妈,伟大的妈妈,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他存活的妈妈。
“虽然凌家的人都说这是一场意外,但从这张照片上来看,这绝不是意外,你觉得呢?”周玮看到凌会盛眼眶红了,便低声问他。
凌会盛仔细看了看照片上那个骑摩托车的年轻人,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他对舅舅说:“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舅舅办完自己的事就赶紧离开,不要掺和进来。”
“那怎么行!我是专门为这件事回来的,怎么能让你自己涉险?”周玮不同意。
凌会盛又在舅舅耳边说了一些话,让舅舅暂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