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主屋里的孙玲也明白了屋主的意思,痛苦纠结之色随之减少,希望之色增多,但仍还有踌躇:
“可是,这恐怕不够吧?她们……会不会有事?虽然我的投放量不大,可她们今天看上去……还有就是……”
看到孙玲欲言又止,雲薇知道,今晚任务差不多该暂停了,因为她已经从孙玲的话里,听出了三层意思。于是,她选择一一回应:
“先解答你的第二个问题。我可以肯定告诉你,她们会没事的!”
稍稍一顿后,不理会孙玲瞪大的眼睛,她继续说第二层意思:
“至于你问够不够?确实不够!倒掉水,是刹车的一步。言悔,是敞开心扉的一步。接下来,则是你重新拥抱朋友,踏上征途的下一步。”
但见孙玲信服地点点头,第三层意思以及今晚的收官语随之而来:
“至于你最后的疑问,便是关于朴善爱吧?在有了对肖晗问题的错误判断后,你恐怕很难再相信自己所想了?还是那话:你所看到的,所想到的,未必是事实的全部。事实究竟是什么?下周三晚,18:40,老地方,再见。”
老太太细腻的心思、过人的智慧,以及突如其来的送客令,都让孙玲一愣。但见自己的小心思根本瞒不过这里,再加上被这里强大的气场所摄,孙玲虽有疑问,甚至是对为什么要提前20分钟的疑问,她也不敢妄加揣测和质疑。
最后,孙玲恭敬地站起身,对着前方深深一鞠躬,诚挚地说完谢谢后,转身带上眼罩,等待引导者出现后便离开。
于是,整个老屋里,很快便只剩下雲薇和青阳二人。他们来到主屋,坐定。雲薇娴熟地烧水、泡茶,并闲聊开来。说起泡茶,一向水火不容的二人,喜欢的却是同一款红茶,故在选茶一事上,没有争执。
半响的沉默后,屋内安静得有些尴尬,雲薇只好讪讪地先开口:
“今晚任务结束够早的!”
雲薇心中暗自喜欢只有青阳在身边的时候,但每每这种时候,她又有些无可适从,故今儿个率先说出来的这话,竟白痴得有些不符合她本身的气质。精明的青阳自然不会错过这一调侃她的好时机。
“你是把聪明、智慧的能量,都留在刚才,放在操作间里忘了带出来么?”岳青阳喝着雲薇泡好的茶,心中暗暗欣赏她茶艺之高的同时,也不耽误他嘴上打击人。
雲薇稍稍一愣,随即找回状态,不甘示弱:
“我是把那能量浪费在泡好茶给你这只白眼狼喝了!”喝着她的茶、损着她本人,这个岳青阳,要不要这么霸道不讲理?
岳青阳邪魅地一笑,遂放下茶杯,故意曲解和拆分着雲薇的话:
“狼!忠诚,有型、帅气!这个可以有!但我不是白眼啊?你看,明明就是深邃、黑亮的眼睛!”
说着,他探着身子,凑到雲薇面前。大概是因为之前有过几次意外的接触,感觉又都很奇妙,他现在是不由自主地就喜欢靠近和撩拨雲薇。
岳青阳一靠近,俊美的面庞便放大在雲薇面前,引得她又是一阵心跳加速。对于他这种撩拨人的行为,雲薇发现自己竟是在抗拒中又带着喜欢。可为了不让自己露出马脚,雲薇用给自己斟茶的动作,自然将身形一移,远离这个危险之物的同时,假装恶狠狠地道:
“我怎么可以找你做搭档?你的到来,简直拉高了我们赎悔心屋的脸皮厚度。”
看见雲薇佯怒的样子,岳青阳更加畅快开心,他也给自己斟满茶,潇洒地往椅子上依靠,越发赖皮地说:
“我就当你在说,我来以后,赎悔心屋出现了颜值新高。”
说罢,还故意冲着雲薇,展现了一个短暂却迷人的笑,然后又酷酷地慢慢品茶。
“你……岳青阳!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给点阳光你就灿烂,给点洪水你就泛滥,我看要是给你窝,你说不定啪地一声就会下蛋吧?!”雲薇撅着嘴说完,便气鼓鼓地自饮了满满一杯茶。
然后,他们二人都愣了。
雲薇自然是很快便意识到,刚才说出那番话的自己,恐怕和现如今在众人面前的树立的形象,有太大差别。岳青阳则是有些恍惚,这样的蛮横可爱,这样的宠萌自然,更像是他想象中的Dorothy长大后的样子!
短暂的尴尬后,雲薇选择36计之走为上计。但她在狼狈地逃离前,仍高冷地补充了一句:
“喂,你个颜值新高,既然已经为赎悔心屋的颜值做贡献了,就请再多做一点贡献吧!我会告诉闻天别回来了,今晚的收尾工作,岳大少爷承包!”
说罢,雲薇转身离开。留下岳青阳看着她的背影,回味着她前后多变的样子若有所思了许久后,才疑惑着轻揉着头,示意自己不要多想。毕竟他派人查过,Dorothy发送邮件的IP地址,时而在加州,时而在德州,时而在佛罗里达,但那些时候,雲薇都在这里。
……
一切任务都在按计划进行,是以星期日的筹备会,简单快速、主题明确。会议结束后,大家各自散去。若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那就是两点:
一、校园里,又有一位同学收到了赎回心屋的回信,那便是等待回复已久的朴善爱。
“好坏与否,勿妄定论。坦言心事,求赎自来。本周三晚19:00,F大西门,尾号312的宾利将带您独自前往。赎悔心屋”
二、雲薇又在和青阳一番斗法后,再一次成功将赎悔心屋的善后收尾工作,交到了青阳手中。这让张闻天暗暗庆幸减负的同时,也暗叹“强中自有强中手”,看来这二人是注定要剪不断理还乱了。
……
三天后,6月15日,又是一个星期三。同一个宿舍里,各有不同心情的两个人,孙玲和朴善爱,都在暗自偷偷打量完对方后,先后离开了宿舍。
但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晚,对她二人来说是异常特别的。因为她们将共赴一个约,共同成为同一个地方的委托人。
18:40,孙玲怀着憧憬,准时来到西门,在熟悉的流程之后,到达赎悔心屋。只是,摘下眼罩,她发现自己身处与上次不尽相同的屋子里。但在听到熟悉的老太太声音后,她很快便安定踏实下来。
“孙玲,欢迎你!这里是赎悔心屋的等待室,请放松、饮水先,稍作等待,你所疑惑的问题,很快会有完整的答案。”
孙玲听话地喝水、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更加淡定。直到屋内的屏幕突然亮起,惊讶地看着屏幕中出现在主屋里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她猛地站起,抑制不住心中的翻江倒海。
19:00,朴善爱怀着忐忑、疑惑的心情,来到西门。惊讶地看见传说中的黑色宾利后,如同其他第一次接触赎悔心屋的委托人一样,在惊诧中走完全流程,在震撼后走进主屋,又在听到老太太的声音后,渐渐被引导。
雲薇从前期的调查里,已经很清楚朴善爱是有着黛玉气质的忧郁型性格,因此,对于她的引导,她准备采取一种轻快、明朗的节奏。因为她担心,如果放任她独自去阐述、言悔,恐怕大有流泪到天明的可能。
“善爱,你好!让你久等了!”
“不……不……我怎么能奢望太多……也不是,我确实天天盼着能早点得到回复……望眼欲穿……不管怎样,终于等到了……谢谢您……屋主……我看贴吧里他们都叫您屋主……”
朴善爱的心思百转千回,要么不开口,凡事都闷在心里,要么一开闸,复杂的思绪便蔓延开来。这便是她的性格特质。
听她絮絮叨叨、犹犹豫豫地说完这无重点的话,雲薇便更加肯定她今晚的既定策略是对的。于是,她眼看着朴善爱还要哀叹下去,赶紧打断道:
“就叫屋主吧!善爱,其实等待我们的回复,并不是最重要的。”
“啊?可是帖子上说……”朴善爱深深蹙眉,疑惑无助地看向四周。
“你早已明确心中的苦与悔,愁的只是能不能说?怎么说?说予谁?于是你想把希望寄托在赎悔心屋身上。不过,我想告诉你,与其如此,你不如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屋主的思路转换太快,朴善爱聚精会神,并开始逐渐坠入这样的节奏。
“可……此话怎讲?”
“坦言心事,求赎自来。从现在起,我问,你答,保证真诚,如何?”
呆愣了半响,朴善爱一点头、一握拳,说出了她入屋以来最简短却最肯定的话:
“好!”
接下来,屋中便开始了一场不见面的快问快答。
“你的困惑,在于质疑自己,那你觉得你是坏人么?”
“我……我不知道……我不是……可我做了坏事……我……”朴善爱微微蹙眉。是不是坏人的问题,是她问赎悔心屋的,怎么屋主反而将问题抛回来了?就在她踌躇之际,老太太已继续发问。
“你的后悔,在于言而无信,对么?”
“对……可其实我……”
为了加快节奏,老太太的声音虽温和依旧,却开始了经常性地强势打断,因为只有快节奏的时候,才能让朴善爱更直接、更明确地说出真心话。否则以她内秀的性子,诉一整晚也难以诉到重点。
“说不保研,却终选择了保研,你成功,室友落败!便是言而无信的代价,对么?”
“对,我……”朴善爱眉头深皱。帖子里说老太太温和无比,循循善诱,可现在听上去,却似乎有势如破竹的气势。
“你的言而无信,是故意的么?是,还是不是?”
“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快问快答之下,听到这个问题的朴善爱,终于要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