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妙嫣倒在易宸怀中,一口鲜血喷出,本就伤势未曾痊愈的身体受了一掌之后更加虚弱。
她双目中充斥着迷离之色,喃喃道:“曾经听一位前辈说,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海有舟可渡,山有径可行,山海不难越,最远是君心。”
王妙嫣口中说着,眉目含情,但愈发气短。
“你我还差多远……”
看着昏死过去的王妙嫣,易宸紧紧拥着她,随后将她轻轻放在狼藉的床榻之上。
他提起入地三分的青日剑,仙器之所以被称之为仙器,就是因为被仙人境界的强者温养多年的缘故,入了轮回之后浑身真气内力皆转化为以天地为根的仙气,日积月累就会从凡兵蜕化。
这青日剑被他用力一掷便可入石地三分,其锋利程度可见一斑。
易宸眼神中充满着阴鸷,他剑指栾念薇冷声道:“不知道姑娘还有无气力与在下一战,若没有,今日你就是这剑下亡魂!”
现在两方皆有忌惮,从刚才易宸放弃刺那一剑就能看出,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对他含情的王妙嫣死在当场,如果真的将这不知身份的女子逼急了,难保她不会选择鱼死网破,临死前就算带不走他,那昏迷的王妙嫣和孙絮母子的下场已能猜到。
栾念薇此刻也收起了那副魅惑的姿态,声色也恢复正常,不再用那种惹人遐想的音调。
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青年,似乎在做着衡量决策。
片刻之后,栾念薇撕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皮,露出那张妩媚至极、动人心魄的容颜,随后将细软剑收回,缠绕在自己腰上。
“弟弟,姐姐惭愧只好束手就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说罢竟然真的不再动作,只是轻轻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似乎也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
“不过,看了这么久的戏,该带着你儿子出来了吧,飞絮!”
似乎印证了易宸的猜测,在面前女子冷声说完之后,被叫“飞絮”的小娘孙絮带着聂荒走了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丝毫不显慌乱之色。
聂荒躲在孙絮身后,他手里拿着那根时刻不肯松手的木棍,似乎那样能带给他安全感。
小娘子孙絮进来后,先是颔首看向易宸道:“公子。”
随后面朝栾念薇跪了下去,她无比平静道:“坊主要杀一个小小的暗探飞絮,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不过还请坊主杀完我泄愤之后,能放过我的孩子。”
聂荒震惊的看向自己的母亲,惊慌道:“不行,要杀母亲就先杀我好了,我就剩母亲这一个亲人了!”
易宸收剑入鞘抱在胸前,淡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似乎马上就要搞清楚了。
那背靠墙壁的女子轻笑了一声,似乎对这一切感到啼笑皆非,她很想笑出声来。
“飞絮,孙絮,唉。”
“你就这么想脱离我拂花坊?这么想摆脱暗探的身份,我想这两个人也是你有意引来的吧,如果能借着二人的手杀掉我这个重伤的坊主,从此飞絮就永远消失在世间,只有孙絮还在。”
孙絮依旧波澜不惊,事实上与这位拂花坊暗探头子猜的也八九不离十,不过刚开始她本有这个念头但被打消掉了,想着还是不蹚浑水的好,只要这位坊主伤养好了离开之后一切还是和之前一样。
但自从聂荒口无遮拦说出那句话之后,她也就狠下心来将计就计,顺带着故意卖出奇怪举动,让二人生疑跟着过来。
丈夫死于非命,又有了孩子,她这些年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暗探的身份,就像一个市井底层的清苦女子生活着,但她怡然自得。
如果可以,她自然想彻底抛下自己曾经的身份,不再为那个恐怖无情的组织当做鹰犬,只想安心将孩子养大,然后平稳度过一生。
可她小看了身受重伤的栾念薇,纵然这位拂花坊头子武力值锐减,但脑子还在。
良久之后,孙絮似乎认命般的不声不语,聂荒则是哭泣不止,一边哭还一边看向易宸喊着:“大哥哥,求你救救我娘亲。”
靠墙女子不去看这一幕,她只是淡淡的盯着屋顶的房梁,出神般的思考着。
听受女皇陛下的安排执掌拂花坊十年以来,她的能力无疑是出众的,在玄治境内进行了一波又一波的渗透,只为了获取上至庙堂下至江湖的情报。
这次若不是两玄大战在即,她也不会亲自跑到这能最快驰援长城的锦州进行刺杀。
玄莽两大谍报机构,念欲坊针对内部,拂花坊针对外部,不过整体实力与念欲坊相比还是有所不济的。
毕竟女皇一统玄莽,迫在眉睫是巩固地位,所以念欲坊的资源更多,存在的时间也更久,不像统一之后才成立的拂花坊。
十年来,栾念薇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怀疑,先是在州令府邸被戳穿还差点被活捉,后来又是暗探的背叛,竟要引人来除掉她。
靠墙女子不禁闭上双目,将脑海中的杂念清除出去,她本想一剑刺死这个可恨的暗探飞絮,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呵呵自嘲道:“人心果真难测,被我从内部控制的玄治本土段家临死没有多说一句话,但被玄莽培养出来的死士暗探反而对我欲除之而后快。”
“坊主,飞絮只想做一名普通人,哪怕是清贫至死,但只要有荒儿在我就什么都不怕,做寻常百姓也能乐在其中。”孙絮说完就俯首在地,不再抬起头来,等待着来自主人的裁决。
“我不杀你,无非是徒增一条性命罢了,既然你想脱离拂花坊……”栾念薇似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复杂的说道:“准了。”
“昨日你也算救了我一命,我栾念薇虽是暗探之首,虽是无情但也不是绝情之人,你救我一命换你从此与拂花坊再无干系!”女子说完之后又看向那抱剑于胸的青年。
谁知易宸看也不看她,只是静静坐在床边,轻轻握住王妙嫣的柔荑,头也不回的说道:“有些饿了,是不是该吃饭了。”
孙絮还震惊在栾念薇不杀她的决定之中,听到易宸这一句似乎不合时宜的话,呆了一下急忙说道:“兔肉做好了,请公子到隔厅吧,荒儿去将饭菜端上来。”
“好嘞!”
聂荒应了一声高兴的跑了出去,不管怎么样,只要娘亲还在那都不是事儿。
待房中只剩下拂花坊主栾念薇、白衣易宸以及昏迷的王妙嫣之后,青年站起身来走向还在靠着墙的虚弱女子。
“这下你满意了?要杀就杀吧!我栾念薇决不皱眉头!”栾念薇看着渐渐逼近的青年,冷声说道。
谁知这青年走到她身旁,居然做了让人错愕不已的动作。
只见他双手拍向女子的双肩,笑道:“表现的不错,我很满意。”
栾念薇突然呆愣在了当场,似乎没缓过劲来,过会儿她才大声道:“混蛋!你当老娘是什么人!我需要你满意吗!混蛋!”
那白衣青年突然大笑出声,哭笑不得的说道:“姐姐,你还会说老娘?哈哈哈……”
看着笑弯了腰的青年,栾念薇破天荒的生平第一次羞红了脸,她跺了跺脚,此刻的小女儿姿态实在难以让人让她与拂花坊的头子联系在一起。
经过两人一番闹腾,之前那紧张的气氛居然淡了下来,取之而来是一片平和,这是之前二人都想不到的。
易宸看着栾念薇认真的说道:“其实我本来就没想过要致你于死地,你信吗?”
“不信!是谁说的要剑劈姐姐,本坊主记得可是清清楚楚。”栾念薇冷笑着摇了摇头道。
易宸面带笑意,“刚才姐姐都说自己不是绝情之人,可易宸又何尝是绝情之人了,昨日州令府你不杀我,今日我自然不杀你。”
不过白衣青年心中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不杀当然是有原因的,他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良善之辈。
栾念薇想到他刚才掷剑于地的举动,心中竟是隐隐有些相信几分,不由得看向青年的眼神也变了变。
“姐姐,不如这样,我们做一个交易可好。”
栾念薇听后脸色变了变,她强自镇定道:“姐姐可不会做那自荐枕席的勾当。”
易宸有些啼笑皆非的说道:“姐姐看轻了易宸,我答应想办法将你带出锦州甚至回到玄莽。”
说完之后他瞧了瞧四周,又贴近栾念薇的耳旁窃窃私语几声。
这还是这位拂花坊头子第一次有人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如此近距离,青年口中的热气让她感到一身不自在,只觉得耳朵处瘙痒难耐。
“好,不必你放我回玄莽,只要能让我出了锦州地界,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一口答应下来的栾念薇又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道:“不过你真有这个本事?”
易宸轻轻摇了摇头道:“在这明里暗里被封堵的水泄不通的锦州城,我只有三成把握,不过还要再等些日子,这段时间姐姐若是自己没藏好被人捉了去,那就和我没关系了。”
听着易宸正色承认的口吻,她考虑了一下道:“三成足够了,放心,别的本事姐姐不敢说,但这藏匿行迹普天之下还没几个能找到我,刚好借助这段日子养养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