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琮自打回了京都,似乎也开始忙了起来,总之徐萦一直再未收到章琮的来信,不管整日如何的颠来复去的胡思乱想,二人的婚期倒是渐渐的逼近了。
此时已经新一年的春日了,柳树抽条,一片盈盈绿意,徐府也渐渐的热闹了起来,尤其是三太太那里,更是整日的忙个不停,各方的宾客以及酒席,一样一样的都要过目。
倒是徐萦这里逐渐的安静下来,因她与几个堂姐妹也不大和睦,故而九姑娘和十姑娘也不多来看她,徐萦也乐得如此。
可是和京都曾经熟识的几家姑娘要么是断了联系,要么是早已嫁去外地,如今认识的也没有熟稔到能够上门来解闷说话的程度,故而倒是自己一个人时常待得时间多了些。
嫁衣前两日送了进来,精致的苏绣耀目的很,听说还是谢舅舅特意着人去往江南定制的,早在去年就已经特意遣了几个苏绣的绣娘过来,专门为徐萦量身定做的,一应的料子都是从江南那边运过去的。
就连蔡妈妈都说这是难得一见的嫁衣了,因徐萦喜欢那些繁复而精巧的花样,故而整个嫁衣也是格外的耀眼美丽,那精致的花纹层层叠叠,裙摆轻轻一晃,就好似层层叠叠的花朵绽放开来,端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曾经在章府上遇见的王姑娘昨日刚刚来过,瞧见徐萦的嫁衣也是挪不开眼睛,还说道:“入京京都的风尚多从宫中,竟是流行一些古朴简单的样式,追求的都是简而美的样子,倒是很少见到这般的花样了。”
徐萦便笑道:“我是个俗人,学不来那些个阳春白雪的,我偏爱这些花样靓丽精美的,常被人说笑不稳重,奈何我也不是那等如山中白雪般晶莹的人物,也只衬的起这些个俗物了。”
王姑娘倒是掩嘴笑道:“我倒是喜欢的紧,这裙摆做的尤其精致,只怕是要费了好些的功夫罢。”
徐萦点点头道:“也不知几个绣娘做出来的,听说日日的赶做,付了好些个工钱的,这倒也没什么,倒是难得能做出这样惊喜的活计来,只可惜……这嫁衣只能穿一次。”
王姑娘忍不住笑道:“穿一次就够了,这嫁衣呀,就该留起来,说不准等到日后你有女儿了,也能穿一回呢。”
徐萦蓦地红了脸,倒是避开不谈了。
婚期的前三日,徐茵就从夏府过来了,一直住在徐府上面,帮着谢氏操持徐萦的婚事。
徐萦倒是闲了下来,此时谢氏倒是也不要求徐萦什么了,反而因为新娘的身份,便借口害羞躲在闺房之内,轻易不再见人了。故而徐萦整日的只看着身边的人忙来忙去的,自己竟成了最大的闲人。
待得添妆之后,人一一的散去,谢氏便于晚间来到了徐萦的房内。因有些箱笼已经搬去了章府,留在徐府的不过是些待用的物件,还有已然归置好尚未抬走的,倒是显得屋内有几分空荡。
鲜红的嫁衣早就在衣架上展开,只等徐萦明日穿上出门了。
谢氏进来的时候,徐萦正和莺歌商量着首饰盒子的事情,抬头看见谢氏进的屋子来,遂笑道:“娘怎么来了。”
莺歌见状起身告退,谢氏便坐在了床边,看着仍旧盘腿坐在床上的徐萦,手上还在摆弄着明日要带的珠钗。
谢氏轻轻抚上徐萦细腻白皙的手,蓦然一叹,徐萦抬头看着谢氏有几分疲惫的神情,眨了眨眼睛。
谢氏伸手将徐萦耳边的碎发一一的别在耳后,这才轻笑道:“好像昨日还是赖在我怀里的囡囡,今日就已经亭亭玉立,要嫁为人妇了。”
徐萦轻轻一笑,反手握住了谢氏的手道:“娘说的话好有些伤感,我左右也是住在京里的,还不是时时能见到。”
谢氏失笑道:“那如何一样,等到那时娘家里你就是客了,再不是自家的闺女了。”
徐萦好笑道:“什么不是自家的闺女,难不成我嫁了旁人就不是您的女儿了?这是什么话,走到什么地方我都是您身上的肉,您都是我的娘,哪里能变?”
谢氏摇头笑笑不语,停了半晌才慢慢道:“娘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你未免不喜欢听,可娘还总是要说几句的。”
徐萦想起谢氏好似不大欢喜自己同章琮的婚事,也想到谢氏还需说几句的,便也没放在心上,只道:“我晓得,娘一心都是为我好。”
谢氏转头看着幽幽的烛火慢慢道:“夫妻好时,自然是好似一人,然情有浓时,就有淡时,夫妻婚姻之道,绝非儿女情长只图一个心思,你日后不仅是与心上人相处,更是与夫君相处,夫君二字,可再不是那等简单的称呼了。”
徐萦心也有忐忑,想着章琮那般一个人物,即使时至今日自己即刻要嫁他,仍有几分不真实感觉,更遑论章府上下那隐约对着自己的几分敌意,都叫徐萦心生几分惶恐,好似自己一步踏错,日后不可回转。
可是如今的景况,哪里容的回头了,一时想起,心头不免有几分怅然。
谢氏看见徐萦这个样子也是心中一痛,继而道:“你从小就不是个事事要强的人,凡事只图个心思愉快,如是,女红如是,做人也如是,你这样的性子说好了是与世无争,说不好就是懦弱怕事,若是遇到懂个爱护妥协的,也未必不能琴瑟和鸣,然章琮此人,天赋异常,行事又与常人不同,心思高傲,看人待事恐难寻常,虽说……或有几分前缘,可娘还是忧心,你若总是这般遇事而安的性格,日后只恐不得他心啊。”
徐萦张张嘴,随后却是低下头没说什么,谢氏看着徐萦乌鸦鸦的头顶,却晓得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总归日后徐萦还要与那章琮过日子的,还是要往好处说,以求日后和顺才是。
这才撇开这个话题,反而细细说了些夫妻相处之道,这才离了徐萦的房内,让徐萦安歇下来。
徐萦躺在床上想了许久,她不是不明白谢氏的担忧。章琮,太优秀,而自己,又太过平庸,如今她尚不清楚章琮究竟是如何看上她的,一方面叫她雀跃,一方面也叫她恐惧,好似一场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来。
徐萦心烦的翻了个身子,外间的莺歌听见徐萦的翻身声音,轻轻言道:“姑娘快些睡吧,明一早儿还早起呢。”
莺歌等了一会儿不见内室再有什么响动,这才重新躺下。
徐萦也闭上眼睛缓缓睡去,梦里光影纷乱,叫人看不清什么东西,想想这匆匆数年,恍若白驹过隙,只待一朝梦醒春日亮,从此闺阁妇人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