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周遭众人,薛榕起身,隐去身形离开了道宫大殿。
御仙峰外夕阳正如烧灼的红焰般艳丽,漫天云雾笼罩在山峰之上,竟被这生辉的日光染成了壮阔的红云。
这般的景象他也在道宫中看了许多年。
他不愿回头再看一眼了,怕是舍不得,割舍不下御仙峰,再想起他不愿意放下的亲友弟子。
如囚徒走入了末路,他的脚底下就是深渊,一步踏错了,那就是万劫不复,留他一人受苦也罢,何必牵扯旁人。
现在离了御仙峰,山脚下坐落着许多民居,这些凡人都是没有灵根的修士亲眷,因一些修士尘缘未了,所幸留上家族里看中的亲人眷属,好慰藉自己一颗俗世之心。
宗门对这些凡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归修士本人处理,只要不惹祸事,偌大的穹山宗也不是缺这几个凡人一口饭吃。
薛榕未做修士打扮,一身淡竹绿的书生衣袍仿佛也是他们凡人中的一员。
几个打扮素净的妇人坐在岩石上,拉起一边袖子,没有什么顾忌地就在溪水边浣洗衣物。
这些妇人脸色红润,体态轻盈,哪怕是布衣荆钗也是精神饱满,有一两个更是外貌秀丽,比起一些刚刚修行的女弟子们也是不差的。
妇人们见薛榕走来,年纪大些的没有太大的惊异,但一个未梳发髻的小女子偷偷朝他这里看,一双乌黑的眼睛转了转,伸手进了溪流里,捻了一朵小小的落花,丢再薛榕肩头。
薛榕一愣之下,没有躲过去,只见带着水珠子的花瓣开在他的衣袍上,带来一股清淡的花香,他心里不知为何,被这小小的花朵吸引了一瞬,拿手接过来,无奈地笑了笑,谁知却惹得那女子用帕子掩了面,一扭身便抱着放衣物的木桶走了。
一个黑发里已经掺了许多银丝的妇人道:“双荷儿脸皮薄,公子气度不凡,可别和这小丫头计较。”
另一年岁轻的妇人也说:“公子瞧着是从御仙峰上下来的,可是也有亲友在峰上修行?”
薛榕点点头算是认了,许久没有接触到凡人,让他看见他们也有几分亲近感。
“两位婶娘在此间可居住了多年?”
可能也是没大见过生人,两位妇人也挺热情,和薛榕家长里短的说了会儿,那位年迈的妇人便邀请他来留顿饭食了。
他没有拒绝,帮着这位老妇人抬起了衣桶,一路穿过水草河滩,在一块小小田地庞见到一栋茅草屋。
这地虽然简陋却也收拾的干净,老妇人说她年轻时嫁给了一位御仙峰的修士,那修士筑基期后便接了她来此陪伴,她有一女,后来也嫁了个修士,可惜在御仙峰多年之前的混乱中,她的丈夫,女儿,女婿全都被妖魔杀死,只留下她和外孙女了。
老妇人走进了屋内,搬来小桌小椅,给薛榕招呼起了茶水,那位早早走了的小女子,正站在屋子的窗前,探头探脑地看他。
这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丫头正是老妇人的外孙女,乳名唤作双荷儿的。
老妇人说:“你这丫头,倒些水来,但别给惊扰到了客人。”
双荷儿正是曼妙年华,也是那群浣衣妇人中最秀美的一个。
她薄红着脸,端来茶盏,里面的茶水自然比不上道宫中的仙茶玉酿,薛榕瞧着她有趣,也没嫌弃地喝了一口。
他到底不是那种处处留情的风流人物,自知少女春心逗弄不得,何况他还是个将死之人。
可见这丫头也是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没能冷下神色,只转头没有去触碰到双荷儿的目光。
双荷儿委屈地扁了扁嘴,到底只是跺了跺脚,但又把薛榕才喝了一口的茶碗端了,躲回了自己的小屋。
老妇人摇摇头说:“这孩子,也是任性了些,也怪老身的不是。”
薛榕又小坐了会儿,暗自用一丝灵力渡给了老妇,这丝灵气益寿延年不说,至少还是能强身健体的。
看着她,他想到是自己未穿越时一直也是如此照顾着他的奶奶。
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待,在他当成了演员,并混出了人样的时候,薛榕的奶奶也因为癌症过世了。
薛榕在死劫来临前,最后纵容了自己一回,到夕阳已经完全没下,天地间收起霞光后,他向老妇人请了辞。
这老妇通晓人意,她看了眼天色,也没有挽留了,用干净的帕子包了两个白面馍馍,塞他怀里说“公子不似我等凡俗之人,既然离去那便是要做大事的,老身什么都不懂,这些粮食还望公子能够带在身上。”
他谢过了老妇,双荷儿此时把窗又打开,一双乌黑大眼有些泪意,可又怕薛榕瞧见,拿了衣袖就随便擦了擦。
“公子,公子可否告知名姓。”
这小丫头胆子又大了起来。
薛榕又不知为何心软,就想了想,只报了姓氏。
双荷儿在夜色中轻轻叹了声气。
“唉,那薛公子,荷娘可能再见到公子?”
“荷娘?”
“别听外婆喊我的,人家有个正经名姓,还是我爹给取的,我姓叶,双名荷娘”
听闻这娇俏的女声后,他心里一怔,先前那些似有似无的感觉,如被利刃全部割了下来。
他缓过来良久,苦笑了一声。
他这一步一走的,竟然又遇见个男主的后宫。
原著《无上天尊》中,凡人叶荷娘虽无灵根,但爱慕极了薛沉,甘心做了给男主解毒的血引,是第一个为男主而死的女子。
剧情中叶荷娘外婆因病死去,没有什么靠山的她被驱逐出了穹山宗,后来落难时遇到了丰神俊朗的薛沉,一颗芳心便投给了他。
可是现在薛榕却因为一时感念,给叶荷娘即将过世的外婆渡了灵气,让这位迟暮老人有了生机,指不定就能逃过劫难了。
薛榕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瞧着双荷儿隐隐里还有期盼的表情,转头心里默念了声,就当自己成全一桩好事,省的这年纪轻轻的丫头落个香消玉殒。
双荷儿这边见薛榕不再回头,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
她的外婆站在她的身后,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有些人,你便是在他身旁,站得再近些,也是远的啊。”
“外婆......”
她依偎在老妇人怀中,动了动唇,也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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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榕走远了,直到离开了穹山宗的势力范围。
夜深人静,一处偏僻野林中。
他盘腿坐下来,慢慢吐了口浊气。
千算万算,还是逃不开劫难的算计。
也就是差一些,他竟然就要落入圈套,如果不是回想起原剧情里的一星半点,恐怕就......
到底他神魂受了损,连带道心不稳。
第一劫,情劫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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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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