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仙爷爷,您在哪儿啊。”一个老头儿拄着拐棍老泪纵横,破破烂烂的衣服一绺一绺的挂在干瘦的身躯上,眉心的月牙儿早被泥土盖住。凄惨,除了凄惨找不到其他形容词。
蹲在街角,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闻着酒楼里飘香的醉仙酒,太白咽咽口水,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否则会飞不起来的。
叮叮当当……
几枚铜钱撒在太白身前,太白抬头,看不清脸,只看到两个黑洞洞的鼻孔。
“我家公子见你太可怜了,赏你几个铜钱去吃顿饱饭。”唾沫星子不要钱的洒了太白一脸,说完就走,自始至终太白都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只看到两个黑洞洞的鼻孔。
太白懵了,懵的很彻底。
“本尊不是乞丐,本尊是仙界的的仙人,本尊是仙帝边上的仙尊太白银月,你们,你们太可恶了。”太白暴跳如雷,挥舞着干瘦的拳头。
“要想证明你是仙人你就变个术法给我们瞧瞧,什么东西都得证明!”有地痞磕着瓜子儿凑着热闹。
“仙人在凡界只能用三次法力,本尊用过一次了,还要留一次回仙界,只剩下一次不能浪费。”太白解释,渴望理解。
痞子吐掉瓜子儿皮,啪啪鼓掌,周围人跟着鼓掌。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围了一圈的人纷纷掏出铜币扔到太白脚下。
“太可怜了。”
“是啊。”
“活傻了,还太白银月,我还仙帝呢。”人群哄笑。
“公子,给他了。”马上的青年看着太白,“可怜人自有可笑之处,走吧。”策马便走。
马下的人连忙点头附和,看不到他的正脸,只能看到他的鼻尖。
太白像是被围在笼子里供人观赏的野兽,只不过这野兽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用他自认为高贵的身份挥舞着干瘦的拳头捍卫着自己不知哪里来的尊严。围观的人只当这是闹剧,没人听故事,只有人看热闹。
太白停止了怒喊,马上的青年和马下的没看清相貌的人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以下了。
抓着拐杖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折了回去,没找到战仙但不能阻止有别的收获。
一枚一枚的捡,脏了的就用更脏的衣服擦擦,人群已经散去,没人会无聊到看人捡钱,如果有人,那就是有病。
拄着拐杖,嘴里有力无力的呼着战仙爷爷,继续走,继续找。
热闹非凡的城镇,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哎吆!
太白跌倒,身边的人哗啦啦的腾出一个圈子,围着太白,也只是围着太白。
“自己跌倒的?”
“谁扶谁撞到的。”
太白很开心,因为这一跤没白摔,他知道了去哪找他的战仙爷爷,耳畔传来的声音告诉他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再摔几次也不愿走这么久。
太白蹦了起来,围着的圈子变得更大了,四下寻找,全是围观自己的人,遥遥看到一个头戴斗笠的佝偻背影逆着人流行走,缩地成寸,转眼没了踪迹。太白对着背影,一拜,再拜,又拜。
拐杖也不要了,拔地而起,冲天而去。
“快看!会飞的人!”
“他真是仙人!”
“喂——!仙人——!刚才我还给你钱了——!我!要!当!财!主——!”拉着长长的尾音,最后的重要字眼一字一顿。
“喂——!仙人——!我也给你钱了——!我!要!娶!老!婆——!”
“喂——!仙人——!……”
各种要求席卷而上,太白一个摇晃,差点栽倒。
痞子急忙吐掉嘴里的瓜子儿皮,瞪着眼,挥舞着手里的瓜子儿,“喂——!仙人——!我这儿有瓜子儿——!路上吃——!我!要!当!皇!帝——!”重点不是瓜子儿,是要当皇帝,然而痴人总爱说梦,但他们只会说梦。
马上的青年抬头一笑,抖缰继续走,马下的看不清脸的人仰头,连太白的身影都看不到了,更不遑论他渴望的鼻孔。
妖界,银光拉着银线从天边来。
太白理了理破烂的衣衫,这衣服不能换,留着有用,要给仙帝看。
躲在妖界大门外的巨龙石雕下,偷偷摸摸的遥望紧闭的山壁,眉心的月牙儿皱了起来,像是揉碎的月光。
希望后的失望席卷而来,望着紧闭的山壁,失望演变成了绝望,他没有能耐敲开妖界的大门闲庭信步的带走战仙,幸好不是魔界,太白安慰自己,藏在雕像后,等待着机会,他坚信大门总会来一次的。
一天,两天……
一个月,两个月……
太白拔去长在脑袋上的草,妖界的草木长得太快,太白坚信大门会打开,可能是太白感动了上苍……
轰隆隆,山壁开出一条人宽的裂缝,两个鬼鬼祟祟的脑袋探了出来。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玉筱哥哥……”
“出了事儿我担着!”二人闯祸前万年不变的套路对话。没用,但还是要说,这是心理作用。
“人族!妖界里面竟然有人族!那他就是战仙了!即便不是,妖界里面有个人族,仙帝问及起来我也好说。”太白这般寻思,这么艰巨的任务此时此刻只能是为了完任务而完任务。
玉筱眼前银光乍现,太白伸手去抓玉筱。
铛——
钟声响起,东皇钟虚影浮现玉筱周身,玉筱一脸惊讶,拉着叮当后退,门缝却被一闪后的银光堵住。
“东皇钟……”太白指掌间钻心的痛,想不通一个人族为什么会有东皇钟护着。太白感觉来对了,即便这人族不是战仙抓回去也能交个差,也不用在凡界生不如死了。
“你是谁?”玉筱问。
“我乃是仙界六大仙尊之一的太白银月!”太白拍着只剩肋条的胸脯得意洋洋。
“仙人!”叮当身后尾巴摇曳,锋利的指甲闪着冷光,却被玉筱挡在身后。
“仙界都像你这样吗?”玉筱问。
“仙帝以下,没人比得上我!”继续洋洋得意。
“原来仙界是一群乞丐待的地方。”玉筱心里想。
太白眼珠转动,谄笑着靠向玉筱,试探的问“战仙爷爷?”
玉筱一愣,嘴角邪笑,“是爷爷,但不是战仙。”
太白哈哈大笑,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三百年前,凡界,鲜花盛开的山坡上,立着一个青年,黑白相间的发丝散落肩头,脑后绾着一根红绳,鬓角插着一朵鲜花,只有一个背影,远远的有一个女子欢快的笑声,隐隐能看到花丛中蹦跳的身影。
“战仙?”是个老头,嘿嘿干笑,眉心的月牙儿跟着尴尬的闪动。
“太白?我不是战仙。”青年斜头瞥了一眼,双眼中涌动着桀骜。青年回头,望着远处的紫衣女子,桀骜退去,温柔泛滥。
太白哆嗦了一下,试探着往前挪了一小步,也就是一小步似是花费了毕生力气。
“与魔帝清夜难分高低,战仙非您莫属,仙帝钦赐的。”老头从袖中掏出一块金牌,上面战仙二字灼灼生辉,刺人眼目。
“仙帝赐给您的。”太白弯着腰把金牌高高的举过头顶。青年接到手,看也不看,指间金粉撒落。太白变了脸色,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伸手去接撒落的金粉,青年眼中桀骜一闪,手臂一扬,金粉四散。
“战仙爷爷,这让我怎么给仙帝交代啊?”太白瘫坐在地上,颓然四顾。
青年一愣,盯着太白,嘴角邪笑,“是爷爷,但不是战仙。”
“太白老头儿你来了!”活泼的女子搂着青年脖子问太白。太白望着四散的金粉发呆,寒意突然袭来,直奔灵魂深处,打了一个激灵,抬眼对上了青年桀骜的眼,太白急忙低头,不敢正视。
“我来了。”
“你刚才管我的战宠叫什么?”女子摸着青年的脑袋,青年配合的曲着腿搭着手吐着舌头,眼里只有溺爱。
“战宠。”太白诽腹,仙帝都不敢这么称呼。
“战仙爷爷。”太白笑眯眯的说。
“你怎么能欺负老人呢?”女子揪着青年耳朵怒吼,青年嘴上求饶眼却瞪着太白。
“月姑娘,不,月奶奶,我是自愿的。”太白说。
女子停手,“太白?”
“月奶奶请吩咐。”
“别叫我月奶奶。”
“是的,月奶奶。”
“我能叫你老油条吗?”女子眨巴着眼睛。
“想叫什么叫什么,全凭月奶奶之意。”太白似乎很享受老油条这个称呼。
“别叫我月奶奶。”
“是的月奶奶。”
“老油条你真逗。”
抛开往昔,回到眼前,太白低声下气接着谄笑“战仙爷爷,仙帝请您回去。”
袖口被扯了一下,玉筱拍了拍扯着袖子的小手。
“我不是战仙,也不去仙界,你回去吧。”
“战仙爷爷……”太白抽抽搭搭的开始抹眼泪,“我都记不清找您找了多久了,众里寻您千百度,蓦然回首,您在灯火阑珊处。我想您,仙帝也想您,回来吧,仙界需要您,那是您的家,仙帝的家,我的家,我们所有仙人的家!”情至真处,涕泗横流,慷慨激昂。
玉筱眉毛一高一低,叮当忘了愤怒,太白依旧声泪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