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晚上玩的晚了,第二天明景轩特意叮嘱叫小安子过去传话,让林锦好好的休息一日。
一觉睡起来,林锦发现已经是日晒三竿。连忙命人端来洗漱用具,又梳了个漂亮的发髻,换上一身红底白梅的对襟长裙,这才出门。
到了清月阁一问才知道,一大早的宫里有急事,把他给叫回去了。
不过小安子却被留了下来。
“皇上走的时候瞧您睡的正香,不忍打扰,特意命了奴才们不许扰了您的清梦。”
小安子跟在身后陪着笑脸:“您也不必忧心,皇上说了,去去就回。”
林锦自六岁入宫以来,就没跟明景轩分开过。就算是天坛地坛祭拜也都是给她弄了一身小太监衣裳跟着的。可巧昨儿才一并放了灯,今儿人就走了,不免心中有些惶恐不安。
“是什么急事,你可知道?”
小安子道:“来传话的是个老太监,听说是慈宁宫那边身子不爽,皇上心急,便回去瞧瞧。想来也无大碍,估计晚上就回来了。”
沈太后病了?
林锦一惊,追问道:“可说是什么病了,要不要紧?”
“这倒是没听说。”小安子摇头:“就说身子不爽,没说别的,皇上不放心就回去了。”
“哦。”
见她兴趣缺失,小安子赶紧道:“小姐放宽心吧,太后身边还有那么多御医呢,不会有事的。皇上说了,这次回来就带您上街去品尝美食。”
不知怎的,林锦觉得一向喜爱的美味这会儿也不能叫她展颜,屏退了小安子,独自一人在园子里面漫步。
西山行宫整体修建便取了一个顺字,事事顺其自然,依山傍水也都是采用了原有的地理风貌,并没有破坏。这里的绿树成荫,大部分也都是不知多少年前遗留下来的参天古树。三人合臂尚不能完全抱住。
林锦又走了两步,觉得索然无味,便想要往回走,却突然被身后人叫住:“锦儿妹妹。”
那声音无比熟稔,她回头一瞧,果真,树下走出一人,正是沈繁星。
沈繁星今日穿着一身碧色襦裙,头梳双环髻,带着一跟银步摇。一走三晃,阳光下十分刺目。
林锦微微迷上眼,声音有些惊讶:“沈姐姐?”
“怎么,你没有回宫吗?”
说话间沈繁星已经走上前,笑道:“我若是回去了,妹妹一个人岂不是寂寥?”
林锦摇头:“姐姐不用顾忌我的,太后娘娘身子不适,想必这会儿是很想看到您的。”
“姑母的病,有皇上去就行了。我这儿,自然是要留下来陪妹妹的。”
林锦这才察觉出一丝不对。
沈繁星这人素来以孝顺闻名,她与沈太后与其说是姑侄,倒不如说更像母女。对沈太后简直是无比的恭顺,这也让她在前朝后宫的美名远扬。
平素里只要是变天或者是气候异常,沈繁星便细心的吩咐底下人换被更衣,就连饮食都要拿来自己先过目。
有一回因为天气湿热,沈太后患了痰症,她日夜不眠不休,不假以人手。最后沈太后的病好了,自己却倒下了。
便是沈太后自己都说:“哀家有了繁星,比三个孩子都管用呢。”
可这回,听到太后有疾,她竟然无动于衷。
这也太不正常了。
“妹妹。”
沈繁星手轻轻的搭在她肩上:“要不要听姐姐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林锦忽然感觉到耳边一凉,似乎像是毒蛇吐信一样,浑身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却说明景轩急冲冲的赶回来,直奔慈宁宫。
一进去之后,却愣住了。
沈太后高座明堂,手中端着一杯清茶,身侧还有恩国公那个老匹夫。
“母后!”
明景轩皱着眉,快步上前:“不是说您病了?这是怎么回事?还有,恩国公怎么在这儿?”
沈太后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茶,也不回答,而是笑呵呵的对着恩国公道:“哀家早就说过了,皇上待哀家的一颗心,比金子还真呢。”
而后,转过头,拉着明景轩的手:“皇上,哀家只要看见你,身子就好了,什么毛病都没了。”
明景轩皱着眉头。
沈太后满面红光,一点都瞧不出哪儿不舒服的感觉。并且,恩国公在一旁,双目泛着得意之色,有种胜券在握的傲慢。
更何况,从进来到现在,那老东西一直都坐在圈椅上,连对自己行礼都没有。
这太反常了。
虽然年幼,可毕竟是自幼在这深宫中长大的,习的是帝王之术。几乎是本能的,明景轩嗅到了一丝不正常的味道。
“既然母后没事,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他刚要转身,便听到身后淡淡的一个字。
“慢!”
开口的是恩国公。
他望着明景轩,再也没有前朝时的谦逊,而是毫不客气的直接道:“皇上一路奔波,定是累了。何不坐下来,品品茶,歇歇脚。老臣这儿还有新贡的金丝龙凤,正想请皇上品鉴呢。”
明景轩原本就对他不耐烦的很,这会儿见他居然开口阻拦自己,更是不客气:“金丝龙凤一两万金,朕只要一想到如今河道水患,百姓流离失所。便是如鲠在喉,半点吃不进去。国公若是吃着安心,便自己留下吧。”
话里话外,火药味浓重。
若是在平时,恩国公定然会收敛一些。可现在,他手中握着王牌,压根不怕。
“皇上,那些老百姓们,死便死了。今年死,明年生。他们的贱命,就如同野草一样,风一吹,来年就又生出来了。何必为了这个而叫自己活的这么累呢。”
“放肆!”
饶是明景轩好修养,听了这一番话也忍不住发怒:“恩国公,朕记得你也是先帝爷时期的两榜进士吧。难不成你的圣贤书就教会了你这番猪狗不如的话吗?如此狼心狗肺,怎配国公二字?”
“好啦。”
沈太后淡淡道:“国公坐下,皇上面前,岂能造次?”
恩国公重重的从鼻子发出了个不屑音,坐了回去。
“皇上也坐下吧。”
她换了态度,还是一副慈母的样子:“今儿叫皇上来,是想跟你说说,关于你的婚事。”
明景轩一听这个,顿时有些不自在:“母后要说婚事,叫国公来作甚,应该请林尚书。”
沈太后笑道:“你与繁星的婚事,不请国公,怎的请林尚书?”
这话如同一颗炸弹,顿时将明景轩轰的呆在那里。
很快,他便站起来,拧眉道:“太后莫不是糊涂了,朕要娶的人,一直都是林锦,不是沈繁星!”
“皇上!”
沈太后忽然换了神色,严肃异常。
“民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宫里自古以来立后,也是要长辈说了算的。我与你母后都以为,恩国公一家忠心耿耿,为国为民。再来,繁星也是自幼在哀家跟前长大的,其人品性自然没的说。这一国之母的位置,只有给了她,哀家才能放心呢。”
一番话说的妥妥帖帖。
明景轩急了:“儿子早就说了,此生只娶林锦一人。母后不早就知道吗?而且还叫朕带她来给您瞧瞧,说说话,怎的现在都忘了?”
“没忘!”
沈太后抬眼,望着他,目光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
“此一时,彼一时,皇上应当好生想想,到底是自己的江山重要,还是女人更重要?”
明景轩大惊:“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连这个都不懂,皇上的书才是都白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