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辛脸色苍白地走下处罚台。
围观者看着他那迟缓但强硬的步伐,突然有一种荒谬的错觉。
仪式结束了。
这句话也浮现在郎柏淮的心头。
“人”果然很复杂。
按照他的精密计算,失去养子后精神奔溃的黑辛焰应该自杀而死的——黑辛焰也确实是这么做了,当初他可是看着黑辛焰投海自尽的。
只是机关算尽,却忘了“生命”是充满意外的。
如今对方不仅活了下来,甚至还发生了蜕变。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为了想要看那张脸露出可笑的表情,而留下黑辛焰的。
郎柏淮凝视着背部满是伤痕的卫辛。
在经历过漫长的痛苦和挣扎之后,从软弱消沉走向坚强独立,人类把这叫做凤凰涅槃还是破茧成蝶?
算了。
凤凰也好,蝴蝶也罢。
只不过是让他再一次亲手折断对方的翅膀而已。
那条荆棘早已被他涂上一层竹桃汁。
竹桃汁是没有毒的。
但是它可以加重荆棘的毒素,让背部的伤口反复溃烂,及至烂到骨头。
郎柏淮转身离开。
长着一张越影的脸,不是你的错,但是当你露出和他一模一样的目光时候,就不是该死,而是应该活受罪了。
人群犹如大海退潮,纷纷让出一条道路。
面对四周探究的目光,卫辛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一个人却挡在他的面前。
“干什么?”卫辛一脸警惕。
沉枫盯着卫辛干涸的嘴唇,本来想要说的话堵在喉咙里,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卫辛等了一分钟,发现对方还是没有说话,索性绕开了他,嘴里嘟囔了一句:“有病。”
沉枫也觉得自己挺有病的,他刚才竟然想要去扶卫辛。
妈的!他是中邪了吗?明明之前还十分讨厌这个人的!但是从昨晚开始,他就觉得自己不对劲了。
尤其是刚才看见对方在处罚台上一声不吭的模样,他甚至还想冲上去抢走侍卫长手中的荆条。
旁人不理解沉枫的挣扎,还以为他是想要挑衅卫辛,一些看不过眼的兽人忍不住挺身而出。
“黑辛焰,我背你回去吧。”说话的壮汉胸口长着浓密体毛,双臂肌肉虬张。
卫辛没有理会他,而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面对卫辛的漠视,壮汉也不觉得恼火,他刚才就听出来了,卫辛的声调虽然正常,但是听上去很虚,应该是不想在沉枫的面前落了下风才硬撑着的。
骄阳似火。
卫辛被汗水弄湿的鬓角贴在脸上,抿紧的薄唇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倔强。
壮汉突然跪在了卫辛的面前。
饶是一直走高冷路线的卫辛也被他的举动吓得后退了三步。
“你不要怕,我对你没有恶意的。”壮汉的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我只是被你刚才在处罚台上的样子给征服了,你的背部受了很严重的伤,就让我背你回去吧。”
说着,壮汉的额头贴在了地上,这是代表臣服的意思。
兽人都喜欢强者。
沉枫终于为自己的反常找到了理由,一定是卫辛突然表现出不同以往的凶悍,他一时受到迷惑而已,就像看见一块朽木长出了繁枝茂叶,是个人都会惊叹的。
没错,一定是这样。
尽管如此,沉枫看着跪在地上的壮汉,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不用。”卫辛在心里哭笑不得,大兄弟,你这是想跪下来唱征服吗。
再一次得到拒绝的回复,壮汉一咬牙索性冲过去扛起卫辛就跑。
“喂!快放我下来。”卫辛脸色大变。
壮汉抓紧挣扎的卫辛:“放,一定放,到你家就把你放下来。”他拐过一个路口,“不过你家在哪里来着?”
卫辛:“……”这二缺究竟哪里来的?
屋内传来连续不断的喵叫声。
卫辛依靠在门边:“你可以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你家里没人吧?”壮汉说,“我帮你涂药。”
卫辛皱起眉头:“不用。”
门后响起急促的挠门声。
“那好吧。”壮汉看着浑身散发出拒绝气息的卫辛,“我现在先去帮你找食物。”
卫辛终于忍受不下去了,一脸戾气道:“你他妈是听不懂人话吗?我是在叫你滚,你再缠着我,信不信我整死你。”
艹!
他终于理解屠戮被他死缠着的心情了。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不像屠戮那么心软。他说话算话,说把人弄死,就是一定会把这个人杀了。
壮汉抖了一下,眼睛迅速涌起水花:“你好凶。”
等等?
这反应好像有点不对?
“我先走了,晚点再来找你。”说完,壮汉嘤嘤哭着跑走了。
卫辛瞪着跑出内八字脚的壮汉,他觉得自己的伤果然很严重,都他妈产生幻觉了,他还是赶紧进屋涂药吧。
***
“屠渝,下来。”屠戮喊道。
屠渝依依不舍地爬下树。
“半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团团和辛辛哥过来找我?”屠渝问哥哥。
“来干什么?敢来我就咬死他们。”屠戮将盛满地果的篮子放到屠渝的怀里,“别总想些有的没的,快点把地果壳都剥了。”
屠渝坐在门边,沉默不语地嗅了嗅篮子,上面都没有团团的猫味了,一想到这,屠渝的心情就变得有些低落。
空气越来越沉闷,偶尔夹杂着零星的剥壳声。
屠戮觉得胸口又开始缠绕一股熟悉的阴郁。
“算了,别剥了,今天又要下雨了。”屠戮说,“这几天你不能再爬树了,要不是就该被雷劈了。”
屠渝茫然地抬头,只见天空依旧湛蓝如洗,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哥,你能靠谱点吗?这话你都说半个月了,可是都没有下雨,而且你能不能别天天诅咒你弟弟。”
“谁说的,那天就下雨了。”屠戮说。
屠渝:“那天?哪天?”
就是卫辛带着黑猫滚的那天。
那天晚上他不仅胸闷,还有一种压抑得快要窒息的感觉,他都快要以为自己生病了,谁知道后面就开始下暴雨了。
这几天他还一直有这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所以应该是又快要下雨的缘故。
当然这些理由,屠戮下意识不想告诉屠渝。
“哥比你多吃了十几年的鱼,我说会下雨就会下雨,问那么多干什么。”屠戮抬脚轻轻踢了一下屠渝的屁股,“废话少说,地果你都剥了多少?”
屠渝将篮子递了回去,然后麻溜地跑了。
“屠渝!果肉呢?”屠戮冲着屠渝的背影大喊,“快下雨了,你还到处乱跑。”
屠渝回了一句:“我去玩玩就回来。”
“死小孩。”屠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性格都变野了,之前都宁愿待在家门口晒太阳的。”不过就算是他,现在也不想留在家了。
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屠戮的目光在屋里巡了遍。
水缸里依旧只有一朵莲花,用过的石臼摆在角落里,旁边的竹篮是空的,床上放着一个竹枕。
一切就和半个月前一模一样。
屠戮抓了抓头皮,总觉得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
这糟糕的天气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不如去给屠渝抓只原始猫吧。
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一直在闹小情绪,就连刚才也是有些强颜欢笑。
人就是这样。
一旦尝过热闹的欢愉,就难以再咽下孤独的寂寥。
屠戮锁上门,准备往原始猫经常出没的地方跑去。
不就是朋友吗,再找一个替代的就好了。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走动的声响。
屠戮的眼中闪过一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喜色,飞快转过了头。
却是郎柏淮带着一个少年踱步而来。
“你要出去?”郎柏淮问。
“出去找小渝,刚才我还以为是他回来了。”屠戮的视线飘向少年,“这个人?”
郎柏淮笑道:“这个就是西恩,你的结契对象。”
与此同时,屠渝悄悄地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这里就是骨矛部落了。
屠渝仔细观察着来往的兽人。
这里的兽人真多,不过这样的话,他们应该认不出我不是部落里的人吧?
想到这,屠渝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此时,几个兽人嬉笑着经过屠渝的身边。
屠渝的呼吸忍不住变得轻缓,但是为了表现得更加自然一些,他的视线轻描淡写地掠过对方的脸。
很好,这几个兽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屠渝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刚走出几米远,就听到他们吐出几个关键词“黑辛焰”“缺心眼”。
屠渝连忙转身追了上去。
“你们认识黑辛焰?请问你知道他住哪里吗?”屠渝拦住其中一个兽人。
“缺心眼?”他的朋友插嘴,“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评论。(* ̄3)(e ̄*)。
谢谢包子是炮灰的地雷。(づ ̄3 ̄)づ
谢谢看不完更新睡不着怎么破?的营养液。(* ̄3)(e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