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赐面色阴冷,他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你们就先委屈一下,跪着吧!”说完转身上了赵颐言带来的车驾,红绫和沈明珠等人分列两侧把他护卫起来,赵天赐忽然问道,“红姐姐,明珠,范师傅现在怎么样了?”
沈明珠看了一眼红绫,犹豫道,“范先生伤势倒是不重,可是受了惊吓,再加上气郁于胸,所以……病得很厉害,到今天为止才刚刚能下地行走。”
王珀上前一步说道,“相公,我们姐妹只所以来得晚了些,还有一件事,吕大师傅……他……他好象不行了!”
“什么?”赵天赐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回去!”
他跳下车驾来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说道,“你们在这里看着他们,我去去就回!”说着便拉过朱常远和春喜,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上书房内,一片愁云惨雾。
吕好问的确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这几日外面的局势突变,他本来想让范浚出去探究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范浚却鼻青脸肿地让人抬了回来,老人家急火攻心之下,竟然就此倒下,再也起不来了。
吕芳菲和吕轻侯片刻不敢离开半步,老人家随时都有驾鹤西去的可能,而皇上又沉睡不醒,一时间所有人都没了主意,仿佛大厦将倾一般沉重。
听闻皇上醒来,品芳菲便急匆匆地赶了来,却被告之皇上和八位夫人走了,她又追到行营,却只见八位夫人没见到皇上,便只能和迎出来的王珀说了个大概情况,红绫等人闻听之后便临时决定先去看看吕好问,刚到上书房,便看到春喜回来找她们搬救兵了。
赵天赐风一样闯进上书房,一眼就看到了眼目发青的范浚和围坐在吕好问床前的李纲和李清照。
吕芳菲见是他到来,顿时悲从中来,只说了一句“皇上,我爹……快不行了!”便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赵天赐也顾不得和众人见礼了,扑到床前抓起吕好问干枯的手腕,轻声呼唤,“师傅!师傅!我是天赐啊!”
吕好问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在他呼唤之下,双目微微张开,嘴巴动了动,“皇……皇上……”声音含糊不清,赵天赐把耳朵贴了上去,隐约听到“民心不古,勿施以恩”这几个字,便再也没了声响,转头一看,吕好问双目大睁,嘴巴张开,已然没了呼吸。
“师傅!”赵天赐悲呼一声,眼泪水滚滚而下。
李纲俯身仔细观看,不禁一惊道,“老相爷……”,赵天赐反手紧紧握住李纲的手,“李师傅,大师傅他……他走了!”说完便嚎啕大哭起来。
李清照轻轻把他拉了过来,赵天赐把头埋在她胸前,任由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室内顿时一片哀声。
一代大儒吕好问就这样带着不甘的心离开了人世。
吕芳菲刚刚苏醒过来,发现乃父已然驾鹤西去,悲伤之下,再次晕了过去。
伤心许久,泪水把李清照的衣襟都打湿了,他抬起头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见吕芳菲刚刚再次醒转,便走过去把她揽在怀中,吕芳菲抱紧他嘤嘤而泣。
“各位师娘,大师傅的后事我来办!”赵天赐咬着牙说道,“你们先帮师傅穿好衣服,等我回来!”
吕芳菲抬起泪眼问道,“你……你要去哪里?”
“算帐!”他轻轻拍了拍吕芳菲的后背,“姐姐,你莫要过于哀伤,师傅走了,还有我在!”
吕芳菲点了点头,从他怀里站直了身子,赵天赐回过头来看向范浚,“范师傅,你跟我同去。”
“好!”范浚毫不犹豫地说道。
赵天赐这一耽搁便是将近一个时辰,跪在那里的百姓们倒还好说,武官们也还能挺得住,那些文官们却不愿意了,左等右等皇上也没回来,便有人想动一动。
“你们最好老实在那儿跪着!”一句清冷的话传来,想动的人抬头望去,见是一身红衣的俊秀将领站在他们面前,虽然她带着面具,但是也能看得出来,是一个女子。
“你是什么人?”其中有一人当先站了起来,瞪着红绫喝问道。
沈明珠沉声道,“跪下!”
那人却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大宋的官员什么时候需要听从女人的指令了?”
“你叫什么名字?”顾红儿手里的刀动了动,被她身边的王珀按住。
“我嘛?大宋翰林院直学士张仲千,位居正三品,敢问这位女侠,你在朝廷中所任何职,又是几品官衔啊?”那人昂首道。
他故意称对方为“女侠”,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梅香玉哧道,“你正三品又如何?当今皇上是我们的男人,需要品级吗?”
张仲千哈哈大笑道,“口出市井之言,如此不知礼仪规矩,我大宋皇家威严何在?莫说你们未经国礼策封,尚不可自入后宫,即使是贵妃娘娘,也不可干政,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你们不知道吗?”
红绫柳眉微蹙,“张大人,你不敬我们就是不敬皇上,你可要想清楚了。我问你一句话,皇上在你眼中还是皇上吗?”
张仲千哼道,“皇上当然是皇上。”
红绫道,“皇上可曾有旨让你起身吗?”
张仲千顿时愣住,“……没有又如何?皇上年幼,为歹人唆使,擅改祖制,动摇我大宋国脉根基,但凡我大宋明臣,皆可犯言直谏!”
“你可以说话,但要守礼,不是吗?”沈明珠冷声道。
“守礼?”张仲千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礼在何处?当今皇上一纸诏令,便连礼部也撤了,上下无序,尊卑不分,还请问这位女侠,这礼在何方?”
“下官见了上官都可以不跪,我们当然也可以不跪皇上!”又有十几个文官站了起来。
“好!”红绫微微一笑,“你们还谁有这个想法,都说出来吧,等一下皇上回来,自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张仲千张开双臂大声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辈饱读圣贤之书,理应辅佐明君以治天下,如今幼主误入岐途,我等自当挺身而出,以正天下!”
“对!正当如此!”又有几十个人站了起来。
“呸!一群废物!”武官中传来不屑之声,而且声音还不小。
“何人敢出言侮蔑本官?”张仲千望向跪在地上的武官,见一个虬髯大汉正不屑地看着他。
“一介武夫,你懂得什么了?就敢胡乱说话?”张仲千冷哼道。
他这句话可大大的不合适,本来文官和武官就相互看不上眼,试问跪在这里的武官,有几个不是“一介武夫”?
那人气得满脸通红,大声道,“红帅,末将牛皋,想和这位懂礼仪的读书人说几句话!”
红绫点头道,“牛将军起身吧。”
牛皋道,“皇上还没回来……”
红绫摆了摆手,“他既然能站着,你也不必跪着,你和他是平等的。”
“谢红帅!”牛皋挺身站了起来,指着张仲千问道,“你姓张是吗?老子叫牛皋,没上过几年私孰,也不认得几个字,可是金人打来的时候,老子扯上一把长枪,拉着几十号人就跟他们干了。敢问这位张大人,那时候你和你们的这些读了圣贤书的人在哪里?”
张仲千闻言一呆,“守土卫国,匹夫有责,你这没什么可炫耀的。本官饱读圣贤诗书,自然懂得如何为国尽忠,不与金人争一日之长短,也是为了留得有用之躯……”
“留得有用之躯在这里喷粪吗?”牛皋打断了他的话,毫不客气地说道。
武官中传来嘻笑之声,还有人叫起好来。
牛皋瞪圆了眼睛说道,“说心里话,老子从来就不知道朝廷设了你们这些鸟官有什么蛋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屁话歪理一大堆,关键时候都变成了缩头乌龟。皇上撤了你们的官,你们不服气是吗?老子倒是觉得皇帝虽小,眼界可不小,如果老子有那个权力,撤了你们还不算,还要把你们个个都赶回老家喂猪去!”
“大胆!”
“一派胡言!”
“岂有此理!”
“……”
牛皋此言一出,顿时就捅了马蜂窝,文官们都不依了,一个个跳了起来,撸胳膊挽袖子就要过来拼命。
“我觉得牛将军说得有道理,你们本来就没什么吊用!”武官中又有两人跳了起来,指着对方破口大骂。
“反了反了!武职竟然敢与文职对峙,朝廷威严何在?”张仲千痛心疾首,捶胸顿足道,“你们仗着手里有兵,就可以胡作非为,试问若没有你们,天下哪来这么多的战事?”
完了,这下彻底把两方人全部对立起来。
武官中除了吕颐浩和张浚等人没有动,就连张俊也跳了起来。武官们这几日憋在心中的怨气和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他大吼一声道,“**************,无用最是读书人,说的不是你们吗?除了轻谈误国,争名夺利,你们还会什么?”
“张大人,这话可不是你应该说的!”张仲千可是识得张俊的,见他说话,气势上先就矮了三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