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刘彻领文武百官前往未央沧池,筑起简易高台,共赏水战操演。
沧池之上,由楼船改造而成的数艘战列舰迎风扬帆,不断抛射出高爆弩箭和燃烧弹,首次向大汉权贵们展现出其强悍的战斗力,轰隆的炸裂声中,十余艘靶船腾起熊熊烈焰,尽皆沉入水底。
群臣惊悸之余皆是面色潮红,他们过往虽知晓汉军在西北大捷时使用过某种威力惊人的军械,却鲜少有人亲眼见识过高爆炸药的威力。
远远望着水面上那些桅帆如林的战列舰,他们自是震撼不已。
“陛下,有此等坚船利舰,南越可破矣!”
刚回京接任骠骑将军的郅都目光熠熠,如今大汉兵威赫赫,再不似昔年被匈奴铁骑逼迫得只能凭借坚城深池死守,他领兵作为抵御匈奴多年,更是渴望见到汉军威服海内。
返京就任骠骑将军后,他接到不少各路营伍及细作上报的军情,晓得陛下早在筹划着征伐南越,此时见得这些风帆战列舰,自是最先想到通过河川乃至海路进攻南越无疑是可行的。
刘彻淡淡一笑:“你戍边多年,历任三大边郡太守,现下怎的目光只瞧着南越呢?”
郅都眸光微闪,恍然道:“陛下是想对朝鲜下手了?”
群臣闻言,皆是竖起了耳朵,生恐漏听半点重要军情,并因此错失良机。
西域已被皇帝吃了独食,胡骑,中垒乃至羌骑皆是直属陛下统御的,出身各大世家的将领压根没法插手其中,只能眼睁睁瞧着安夷将军公孙歂和安西将军秦立轮番在西域诸国刮地皮,掳掠数以十万计的奴隶和大批珠玉珍宝。
日后朝廷若再出兵征讨外夷,世家大族们宁可与陛下玩命闹腾,也必得从中分一杯羹。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次次吃独食,大汉的天下虽是老刘家做主,但也要靠各大世家齐力支撑啊。
“朝廷连年征战,太过劳民伤财,且上天有好生之德,非是逼不得已,朕不愿妄动刀兵,使得生离涂炭。”
刘彻摇摇头,满脸悲天悯人的叹息道。
群臣不由阵阵发愣,不晓得自家皇帝这是闹的哪出。
要知道陛下尚为储君时便创立虎贲和羽林,朝廷屡次出兵征伐匈奴且不提,屠戮月氏与诸羌,侵袭朝鲜,兵发西域,可都是陛下自行决断的,压根从未与群臣商议过。
在群臣眼中,皇帝陛下虽算不得穷兵黩武的暴君,但无疑是对开疆拓土拥有极深执念的,尤是容不得外夷张狂。
昔年刘彻命李广领三万细柳精骑侵扰朝鲜时,群臣皆以为朝鲜不灭,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岂料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朝鲜龟缩死守丘陵地带后,汉军也很快偃旗息鼓,不再闹出甚么大动静。
依着陛下的脾性,能让朝鲜苟延残喘三载有余,已是大大出乎大汉群臣意料之外。
此时闻得陛下说征战是劳民伤财之举,不忍见得生灵涂炭,群臣只觉自个怕不是耳目昏聩,听岔了吧?
便连老宗正刘通都看不下去了,颤颤巍巍的拄杖而起,在近侍的搀扶下走了几步,用浑浊的老眼看着刘彻,淡淡道:“老臣倒想在有生之年见得朝鲜灭国,百年后也好向列祖列宗多报几桩大喜事,陛下若心中早有计较,不妨明言。”
“哈哈,真是甚么都瞒不过皇伯祖。”
刘彻被他戳破心思,却是不恼反笑,出言打趣道:“皇伯祖这急脾气还真是多年不改,且先归席落座,再听朕细细说来,可好?”
“老臣无状,陛下恕罪。”
刘通已是仗朝之年,辈分及威望又极高,虽是出言请罪,倒也没真的躬身行揖,又由近侍搀扶着归席落座。
“我大汉西陲虽已稳固,然朝廷仍需防备匈奴和南越,还要威慑西域诸国,仓促间着实难以调集大军征讨朝鲜。”
刘彻待得老宗正坐定,放眼环视群臣,缓声道:“依细作打探到的军情,朝鲜因放弃北部地界,丘陵山地产粮不足使其民果腹,故朝鲜百姓多是逃难至山林或沿海地带,靠狩猎捕鱼为生。”
郅都在群臣中最为熟悉军务,又成官居辽东太守,已然听出刘彻的盘算,略带兴奋道:“陛下是想再度出兵侵袭朝鲜,却不似先前通过陆路侵袭朝鲜北部,而是借助坚船利舰,护送将士经由海路从朝鲜南面登岸,将朝鲜蛮子困死在中部的丘陵山地?”
群臣亦是恍然大悟,纷纷扭头再度望向沧池上的那些风帆战舰,心中尽皆兴奋不已,只要朝廷肯出兵,朝鲜必灭,到时自是皇帝吃肉他们喝汤啊。
“朕早说过,朝廷无兵可派!”
刘彻摇头轻笑,先出言粉碎群臣们跟着占便宜的白日梦,却复又话锋一转,意有所指道:“汉中水师的近千艘战列舰倒是要去辽东沿海的海陆码头做些演训,每舰除却五十楼船将士,尚可搭载百余人或数十匹战马。”
“陛下的意思是准允民间前往朝鲜捕奴……”
不少大臣已领回了刘彻话外之意,近年来大汉朝廷没少做这事,只是没堂而皇之的宣之于众,大汉边塞外的匈奴和诸羌游牧部落可没少被汉人捕奴队乃至马贼侵扰,掳为奴隶,押送回大汉。
据传梁王嗣子妃楋跋子昔年亦是被掳来的羌人女奴,只因如今其身份尊贵,再没人敢当众提及此事,以免犯了天家忌讳,无端惹来大祸。
“胡说八道!朕乃大汉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为王臣,岂会容许旁人祸害藩属国的百姓?”
刘彻勃然大怒,出言呵斥道:“朕只是想让大汉百姓前往朝鲜,以身说法,劝服朝鲜百姓弃暗投明,归附大汉!”
“陛下仁德!”
群臣皆是拜伏,齐声赞颂吾皇圣心仁念。
捕奴队的组成除却世家大族的私兵,更要招募不少游侠乃至地痞,大汉权贵们自需各自准备些时日,且耗时长短和招募到的人手难以预估。
刘彻也不想在史书上留下泯灭人寰的千古恶名,索性将近千艘战舰及掌船的楼船将士尽数分派各大世家,由权贵们出资雇佣。
他上辈子便是国际佣兵,还是组织里的头目,对这档事自是驾轻就熟。
战列舰和楼船将士的雇佣期为一年,皆配备有适量的高爆弩箭和燃烧弹,由随船军法官提前点算清楚,日后若遇海战,消耗掉的弹药要尽数报备,免得被世家大族挪走隐匿。
雇佣期内,战列舰往来于辽东海陆码头和朝鲜沿海,负责接送雇主的捕奴队,保证其登岸及回程的安全,运送次数不限,直到雇佣期满为止。
依着雇佣的章程,楼船将士只管海路接送人马,不登岸,各世家的捕奴队掳掠了甚么,掳掠了多少,楼船将士一概不得过问。
雇佣费用亦是合理,每艘战列舰收取百金,楼船将士的粮饷,修葺战舰的花销,乃至弹药的损耗,皆无需雇主支付。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让权贵们一次性付款,全年包船,其余费用全免。
大汉权贵们拿着这章程,压根不用细算也知大有赚头,依照大汉精壮奴隶每口两万钱的市价,只要捕奴队掳掠到五十口朝鲜奴隶,就足以支付雇佣战舰的开销。
辽东郡紧挨着朝鲜,依着这甚么战列舰的航速,每月至少可往来一趟,每趟能运送百余人。若捕奴队进展顺利,一年下来怎么也能掳掠到数百奴隶,且还不算抢到的金银器物。
何况陛下还言明,非但是朝鲜沿岸,若捕奴队有意前往半岛南端的三韩之地,楼船将士亦可经由海路接送。如此就不愁遇不着蛮夷了,毕竟三韩蛮夷不擅农耕,属民多是沿海而居,靠捕鱼为生。
这买卖大有赚头!
刘彻与群臣商议章程时,还不忘提醒他们辽东和朝鲜冬季酷寒,海面会出现大块冰凌,既不利战舰航行,亦不利捕奴队登岸行动。
汉中水师的近千艘战列舰今岁会先沿汉水入大江,再转而北上,暂驻琅琊水师待命。待得明年开春,战列舰群方会前往辽东郡的海陆码头,开始接送世家大族的捕奴队。
因而各大世家可先将捕奴队安排在辽东郡等候,最好让他们先试着搭乘几次海船,免得这些关中大汉日后严重晕船,登岸后战力大减。
战列舰的雇佣期就从明年二月算起,至后年三月结束。
权贵们觉着自家皇帝真真厚道得紧,依着陛下的意思,纷纷找大农令曹栾立契付款,定下了各大世家雇佣的战舰数量。
短短数日,近千艘战列舰皆被预定完毕,曹栾点算完运入国库的将近十万金,两眼直泛金光。
陛下真乃财神下凡,过往朝廷养兵皆是耗费甚钜,陛下此举却是既可练兵,又可牟取暴利,还可重创朝鲜,端是三全其美。
如此开源之法,吾辈不及啊!
少府卿陈煌却是无语得紧,汉中水师近年皆由少府养着,怎的挣了钱要上缴国库,这特么叫甚么事?
好在陛下已言明,汉中水师今后花销重新改由国库支应,曹栾也已欣然应允,否则陈煌真要郁闷得吐血三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