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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噩梦中惊醒。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慕鱼以衣袖擦拭额角的冷汗。同样的噩梦,她已连着做了好几晚。
微微动了动左脚,感受到骨髓之中阴冷的痛意,心中猜测应是要变天了。脚上伤痕表面虽已痊愈,却落下了毛病,每当变天之前,受伤之处就会生寒,寒得生疼。
她迁来三清宫已有月余。平日里除了在殿内替未出世的小皇子超度以外,便是常去离得很近的长阁。仿若回到了她还是尚宫时,被罚在长阁看守书库的日子。
多了个使唤的人物,乐喜很是高兴。晒书这类琐事,他竟是直接交给了长烟。长烟也不恼,依旧如往常一般默默尽职做事。
“每一次你到我这里的时候,都带着一身伤。手腕上的伤若不好生将息,只怕你的手早晚废掉。”乐喜一边细致的帮慕鱼上药,一边皱着眉头叮嘱。“也不知为何,只是皮外伤,好得竟然这般缓慢。”说罢又将目光瞟向慕鱼脚伤上,“脚伤看似好全了,落下的毛病可有你受的。”
知乐喜是为了自己好,也不理会他的唠叨,慕鱼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放着的书本。从识字不多到现在能辨认旁人的字迹,都是乐喜带着自己一步一步学来的。只是她的字迹依然如往昔一般犹如狗爬,怎么练习也只能勉强做到尚算工整而已。提笔行书靠的就是手腕力道和大拇指与食指间柔韧的配合,可惜这两处都曾伤过,多少有些影响。
完成了手上的工作,乐喜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是一直在自言自语。那个本该细心聆听自己教诲的人完全一副敷衍的态度。随手捡起桌案上的书册,往对面只顾埋头看书的孩子脑袋上一敲,不意外的收获到一双无奈的眼神。
“乐喜公公,您除了给我灌药,唠叨我的伤势以外,难道没有其他的事情忙了么?”
“有。不过都交给长烟了。”
“……”慕鱼已是无言以对。
三清宫乃是是宫城内供奉祭祀道教的建筑。殿内奉着“太清元始天尊、上清通天教主、玉清太上君”,故名“三清宫”。而先帝无后的妃嫔大都被安置在此处,因而这里也就是民间盛传家喻户晓的“冷宫”。
冷宫不冷,反而因为先帝妃嫔每日必修的功课聚集一堂而显得比后宫更为热闹。这样的功课慕鱼也循例参加,不能例外。
先帝妃嫔并不多,有封号的也不过几位。据传先帝驾崩之后先后有几位位尊而无后的妃嫔自缢而亡,伴驾而去。剩下的低等妃嫔,连圣颜也未曾多见过几次,更谈不上对先帝有多深厚的感情,也就都甘愿在此常伴青灯求个善了。
先帝子嗣不多,成年的皇子仅剩三位,而未能出世或夭折的皇嗣不计其数,这期间的因由不用探究也能知个几分。
在这一群女人中,有些年岁并不大,却也只得在此消磨青春了。有时候她们会往她身上投射一种异样的目光,那目光中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过其中清晰的透着一种叫“怜悯”的东西却是慕鱼看得真切的。
今日的课程结束得格外早,用过午膳之后,慕鱼便离开了三清宫到长阁。到了之后才从长烟口中知晓,乐喜用了午膳之后便回房睡下了。
寂静的长阁中就剩下不多言的长烟与她了。
院落中高高的老槐树在院落中洒下一片阴凉,而那老旧的摇椅就端端的站住阴凉正中的位置。摇椅平日里都被乐喜占去,这会儿她倒是有了机会赖上了。
轻一脚重一脚的蹬着地面方砖,湛蓝的天空忽高忽低,一股倦意渐渐笼罩她的意识。就在她半梦半醒间,被一道清丽却又充满活力的声音吵醒。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嫣儿。远远见了她便赶忙热情的迎过来。“嫣儿拜见云才人。”
慕鱼挥了挥手示意嫣儿起身,瞧着她迫不及待的表情,突然来了打趣她的兴致。“嫣儿急着找乐喜公公可是最近宫中又有了趣事?”
嫣儿羞赧一笑,赶忙摆手说道:“嫣儿哪有如此碎嘴。”随即又左顾右盼看,似是在寻找乐喜的身影。“沁姨来探望乐喜公公了,在重玄门外候着呢。嫣儿特意来知会乐喜公公一声。”
“沁姨?”慕鱼心中有疑问,忽又想起乐喜曾提到过宫外有一位一直等着他的人。难道就是这位沁姨?
“嗯。”嫣儿点了点头,“这么些年,沁姨常常会来探望乐喜公公。乐喜公公便把他平日里节省下来的财物全都交给沁姨。”
都交给这个沁姨?慕鱼回想起乐喜平日里对待自己极其苛刻,就连身上常穿着的蓝衫也几乎洗得发白不愿添置,原来是这么个因由。
念及此,心中没来由的烦闷。乐喜啊乐喜,深处这宫城内院怎知世外世事变迁,也不怕自己毕生积蓄就此被骗个精光?心念一起,慕鱼对着嫣儿道:“我跟你一起去见见这位沁姨。”
嫣儿心中有些纳闷,也不好违了慕鱼的意思,只得在前面带路,出了长阁,行了一段,又过了玄武门,再往北就是重玄门了。
远远的,慕鱼就瞧见一位身着淡青色粗棉裙衫的女子端端的立在侧门边,看起来约四十岁上下,唇角噙着一个温吞的笑意,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沁姨?”慕鱼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雨沁转过目光对上慕鱼,将慕鱼细细打量了一番,唇角笑容弧度变大,才开口问道:“您难道是郇乐口中经常提到的云尚宫?”
慕鱼猜测她口中的郇乐就应是乐喜公公,于是也不多言,点了点头证实了自己的身份。也不愿多费言语解释她口中的云尚宫早已非当初的身份了。“乐喜公公,他经常提到我?”
“恩,他常说你是一个好孩子。”雨沁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理出两双厚厚的棉鞋递给慕鱼,“这是我替他纳的棉鞋,眼见着入秋了,帝都的冬天来得早,他用得着。”未见到乐喜,雨沁也不多问,毕竟宫城之中规矩甚严,她知他是有多不容易才能到了今日。
好孩子吗?娘亲也经常这般说她。念及此慕鱼不觉扯出一个淡笑,接过棉鞋捧在手中摩挲着,针脚也甚是细密,质地厚实柔软,看得出来纳鞋的人的用心。“沁姨是极关心乐喜公公的,却不知你们有何渊源?”
听到此番询问,雨沁脸庞上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凝滞,紧抿的唇瓣不发一语,仿若在回忆往昔,沉默着隐藏着巨大的哀伤。
良久,她才低声叹息道:“我与他本是青梅竹马,若非家乡遇到洪灾逃难来的帝都,算到如今应是夫妻三十载了。”雨沁揉了揉眼角,掩去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一场天灾毁了原本殷实的李家。父母相继而亡,郇乐便带着我与他的几位小兄弟,南下来到帝都,巴望能寻一条活路。”
端看乐喜谈吐,慕鱼知他并非是粗僻之人,心念一动,也就安静的听下来。
“一路上尽见着饿殍遍野的景象。树根白泥,但凡能填饱肚皮的东西,早就被抢食一空。郇乐受着我们一路拖累,好容易到了帝都,却不见朝廷的赈灾粮。我身子本就弱,能熬到帝都已是勉强,得不到救济,眼见着撑不住昏死过去。被救醒之后,才知,他竟是为了我……”喘了口气,雨沁已是说不下去。眨了眨眼隐忍住眼泪,眼眶却早已泛红。
自小生活在太师府,虽是不如意,吃穿上也不算是被亏待。不知世间也不如想象般自在,平日里吃穿住行都足以愁煞平民,何况是天灾人祸未曾停歇过的敬德。见面前女子极力掩饰哀伤,也不知如何宽慰,只得道:“得深情如许,沁姨自是将他放于心上的。”
雨沁点了点头,缓和了情绪,“若只是为我,我便仅止于将他摆在心尖而已。奈何他这人却愣是喜多管闲事,不多时日就收留了一帮子孤儿。他入宫那帮孤儿便留给了我照顾,时不时周济些银两,我便索性在城郊开了个善堂。善堂的孤儿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他们陪着我,等着郇乐一年又一年。”话语中再不复适才的哀伤,反而透着浓浓的期待。
慕鱼低垂了眼睑,有些羞赧于先前对沁姨的怀疑,也许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她预想的那般做任何事情都带着目的性。再次细细打量雨沁的衣着,布衣荆钗甚为朴实,那尚未挽起的长发,透露了她未曾婚配的事实。“即已知他…等到了他又能如何呢?”
听到此询问,雨沁摇了摇头,唇角却勾起一抹浅笑,如少女怀春般,“得深情如许,换做云尚宫,又岂会介意其他?亦当是日日盼他,望总有一日可把臂同这无限游山川河泊。”
换做是她?即便未有机会“得深情如许”,她也盼望某日能游遍这无限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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