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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云太师这般要求,慕鱼倏然抬眸,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您该知我在这后宫孤立无援,若对皇嗣下手,这后果我如何担待?”
云崇毅捻着花白的胡须,冷笑一声,“事情我已吩咐下来,如何做得滴水不漏,那就看你的能力。品书网否则……”话未说完,仅是以眼角余光觑了眼退在墙角的锦娘,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
云崇毅的威胁,慕鱼自然看得懂。绵长的吸了一口浅气,半晌,才无可奈何的回道,“我明白了。”
这世上能威胁她的或许仅剩下他了。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亲爹,而她掌握在他手中的把柄却偏偏是她的娘亲……多么大的讽刺!
“今日你娘留在宫中陪你,明日早朝过后我来接她。”说罢起了身往扇门而去,临走之前亦不忘向欲言又止的锦娘投去一记威胁味十足的眼神。
瞧见云崇毅离去,锦娘才敢转过身走上前,扯着枯黄的面容对着慕鱼露出一抹试探的笑容,“娘看着你,又瘦了……”这么些日子,她时常回忆起那日慕鱼面上露出的疏离而冷漠的表情。她想让慕鱼知道,说出那番话之后,她还是有些后悔的。
慕鱼原本疏离的目光,在接触到锦娘蒙着灰蒙薄纱眼睛的刹那,缓缓转向柔和。“娘亲,你也瘦了。”
听到慕鱼的轻唤,锦娘激动得一抹热气涌上眼眶。她是知晓的,她的女儿从不会生她的气。“如今你贵为修仪,娘亲走路生风。云府的那些下人再不敢欺负娘亲,夫人也不再给脸色与我看,我过得真的很好。”
“那就好。”慕鱼眼光缓缓扫过锦娘蜡黄的面庞,却未落下她眉间长久以来皱着的愁绪。“娘亲,先去内室歇息一会儿。我差人去备妥午膳,再来请你用膳。”并非不愿与锦娘话些母女之间的贴心话。实则是忧心此次云太师吩咐的事情太过棘手,面对锦娘,只会令她更添烦闷。
锦娘知晓慕鱼的难处,却无能为力,也只得顺了她的意,先转去内室歇息。心中又忍不住嗟叹,老爷如何能狠下心肠,让慕鱼去做那样的事情。
仰躺在宝座上,怔怔的望着绘着旋子彩画的横梁,慕鱼脑海中却是不断的在思索。
以她的小手段,如何能躲过苏琅轩的耳目向黎落腹中孩儿下手?即便是顺利蒙蔽了苏琅轩,又如何能避过苏琅琊……
轻微的咳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失神的黑眸逐渐凝聚出焦点,对上面前低头凝着自己的俊颜。长睫微颤,懒懒开口,“煜王爷,多日不见了。”
“甚少瞧见妆修仪这般模样,是遇上难事?”苏琅玥垂目,望向依然半仰躺在宝座上的慕鱼,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柔和。
“我也甚少见到允王爷烂醉如泥的模样,未想一见就差点赔上自己的小命。”慕鱼回忆起那晚的场景,语气透着不悦,“王爷,您尚欠我一个交代。”
那日,他又因着心中的偏私,差点害了她,确实欠她一个交代。“对不起。”烦闷的心情纠缠自己这么些时日,他遍寻不着解决之法,却在与她说出这三字之后稍稍释怀。
“这句对不起,是为王爷误中曼陀罗花粉以致差点连累我,还是为王爷明知酒水中混着曼陀罗花粉依然愿意成全云慕雪?”慕鱼双手使力撑起身子,挺直脊背直直的望向苏琅玥。
这问话,令他气短。
侧过如玉的俊颜,刻意避开慕鱼的目光,“对不起。”他不愿在她面前为自己寻借口,除却这三字,他亦无话可说。
本意在测试自己的底线,也在试探云慕雪对他的情谊深浅。却未想到自己孤注一掷竟是输得一败涂地,还差点连累了她。
“王爷,您言重了。”张开自己的固有防备,慕鱼轻浅而疏离的回应苏琅玥。“您并不知晓云慕雪意欲何为,不是吗?”话语出口,引出自嘲,她竟是在为他寻着合理的借口。
苏琅玥狭长的丹凤眸灼灼的盯着慕鱼,目光逡巡在她平淡无波的面庞上。她曾在他面前露出的真实表情,已全然隐在了那淡漠之下。
不知为何,他心中涌起一抹轻浅而绵长的不适。即便如此,上扬的唇角依然噙着温和的笑。沉默良久,才启唇道,“或许,是知晓的。”
唇角的自嘲微微僵住,瞳眸骤然扩大,低缓的语气掩饰心中的异样,“王爷曾多次出手相助,需要我以这般方式相报,亦未尝不可。”本以为他与苏琅轩、苏琅琊不一样,现下看来是自己太过天真。
“若再有用得着慕鱼的地方,烦劳王爷事先知会一声,我也好有所准备。”
苏琅玥微皱了好看的眉头,心中那一抹绵长的不适若涟漪般扩张开来。他可以坦然的面对云慕雪的利用与欺骗,却轻易为慕鱼淡漠的态度与言语牵动心绪。
他不愿对她有所隐瞒,实话出口之后又为自己的坦白而懊恼,只能再次开口吐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他知晓说再多的抱歉亦于事无补,却也清楚明白若是自己放任事态,他与她之间那短短的距离,将成为她故意横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
这样的结果令他极端抗拒。他心中呐喊着不愿接受,却又对她的淡漠无计可施。一时情急,竟是跟随着自己的心意,伸出双手攀上她柔弱的肩头,用力一带将她拥入怀中!
清耿的气息迅捷弥漫在她四周,令她猝不及防。螓首半抬,双眸撑大不明所以的望着他,“煜王爷,您失仪了!”
狭长幽邃的丹凤眼望进她的隐含怒气的眸子。他知是自己失态,却不愿轻易将她放开。他甘心情愿的为着云慕雪默默付出,却又忍不住为伤害云慕鱼而暗暗自责。这,仅是因亏欠而起的怜悯罢了,是怜悯罢了……
苏琅玥紧紧隆起眉头,缓缓将她放开,“今夜我将启程回幽州。你要寻的人我会派人继续追查。”
觉察揽住自己的双臂松开,慕鱼不露痕迹的小退半步,挣脱他的气息,低垂下眼睫,掩饰眼中划过的不安,“多谢煜王爷。”
郁结在俊眉上的褶皱并未有舒缓,苏琅玥挂着徐淡柔笑的唇微启,似是欲言又止,终化作一道无声的叹息消失在空气当中。
月白色的身影摇了摇,飞身从纱窗而去。凌乱的思绪混要了他的感知,他竟是未发现,东次间与明间之间的紫檀木雕花彤屏后,隐着一抹身影。
锦娘惊愕的望着怔怔的瞧着纱窗的慕鱼,战抖着,发出细碎的声响。“你们……你们……”
背向彤屏的慕鱼,身子猛的一颤,蓦然回首望着锦娘。娘亲是何时出来的?她又看见了多少?
锦娘扶住彤屏,眼眶霎时一红,怨怼的望着慕鱼,“你与他,果真有着私情?”
慕鱼紧抿着唇角,却不知该如何与锦娘解释,“娘亲,慕鱼只当他是可谈心的朋友,仅此而已!”
锦娘对慕鱼的解释状若未闻,依旧喃喃若自语般继续说道,“我以为真真是大小姐栽赃陷害你罢了,却未想到确是你行差踏错在前。大小姐却因此事被淑妃娘娘禁足三清宫……”锦娘迈开细碎的步子,似是欲往殿外走去,“我得将此事告诉老爷!”
解释的话语刚到嘴边,霎时卡在喉咙里。慕鱼难以置信的看向锦娘,疑是自己误听。“娘亲,你说什么?”
锦娘转过身,看向慕鱼的目光中的怨怼渐深,“你夺了本就属于大小姐的恩宠便也罢了,慕鱼,人要知足。你何至于忍心大小姐在三清宫虚度余生?这,不公平啊!”
无边的荒谬感涌上心头,慕鱼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身颤如春风扶花枝,笑声在正殿中来回激荡,一声高过一声。
直笑得心中疼痛逐渐扩大终至难以忍受,直笑得眼眶雾气凝成热泪两行。
“常伴青灯也未尝不是好事,兴许能寻得心灵的解脱,兴许还能羽化成仙……这些都是你说的,怎么换做云慕雪,却成了不公平了呢,娘亲?”
“这都是命。你强求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终有一天会自食其果。”
锦娘自认为苦口婆心的规劝,在慕鱼听来都若天书一般,不甚理解。唇角笑容逐渐收敛,依旧噙着一丝鬼魅般的弧度,“自小到大,我唯一强求过的仅是你的疼爱。娘亲,你对云慕雪毫无缘由的偏袒,亦是因为命吗?”
锦娘一时语塞,撇脸躲闪慕鱼质问的目光,“那,那也是命。”
“呵……”原来这一切,归根结底,竟然是因为一个谁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命”吗?“娘亲,你说云慕雪高床暖枕享尽老爷与夫人的宠爱是命。你也说我们母女两人在太师府受尽欺凌娘亲是命。自小到大,你都用一个‘命’字来安慰我,安抚我,甚至是诓骗我。你现在告诉慕鱼,命又是什么?凭何的就这般偏颇?”
“这都是注定的,注定的。”锦娘眼中盈满泪水,背靠在门框上,扶着胸口抽泣。“娘亲不能看着大小姐受委屈坐视不理……”
“所以你宁可牺牲我。”眼眶的温热难以疏解,慕鱼狠狠闭了眼,缓慢而轻柔的说道:“小时候我曾期望过如云慕雪一般得到老爷的宠爱。然而当我渐渐懂时,就明白那不过是无法实现的奢望。”
锦娘收了泪水,愣愣的望着慕鱼,不明所以。
慕鱼抬起头,透过窗棂眺向窗外,眨了眨干涩的双眼,继续说道:“就算再怎么期望,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想要,也没有用。”
锦娘悚然一惊,眼见着慕鱼眼中的亮光微微颤动,渐渐暗下去。
哀莫大于心死……
她一次一次让慕鱼失望,终至于令她彻底死心了吗?
“修仪,午膳备妥。请您与二夫人用膳。”扇门外,隐约传来长烟的话语。打破了这一室的凝滞。
“长烟,命人送二夫人出宫。”慕鱼回过身子,对着锦娘徐淡说道,“你急着找老爷,先回府吧。”
锦娘有些讶异,深深凝视了一眼慕鱼,颤抖着吐出三个字,“对不起……”。说罢便转身疾步离去。心中虽有歉疚,只是那歉疚的涟漪丝毫引不起愧疚的波澜,阻止不了锦娘急迫的脚步。
长烟斜目瞥了眼锦娘的背影,没有情绪波澜的面容划过一丝迟疑,“让二夫人就这样回去,似乎不妥。”
“后妃与人私通是欺君之罪,罪可诛连。即便云太师有心救云慕雪,也会权衡其间的利弊。”更何况苏琅轩正筹谋着打压云氏,云崇毅又岂会授之以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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