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宫的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天官终于跳下房顶拍拍衣服往紫徽宫走去。远远的就见到紫徽宫中门大开,灯火通明。走进大门就见到大殿宫门口几个大持事宫女都垂手立在门外。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地官与水官已经回来,此时都在宫内。
轻轻一跳,采了一把路边琼树上的琼花捏在手里,便一步两跳的往正殿走去。
“天官大人回宫了。”眼尖的持事宫女见到头上还有琼花碎屑的天官大人顿时长出一口气往殿内叫了一声。
随着这一声喊,众人都望向门外。似乎刚才还笼罩在正殿的一股寒气瞬间化为乌有。几个大持事宫女更是像看到救星一样立即迎了上去。
“大人,您总算回来了。地官大人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久了,茶都换了三杯了。我们想差人去找您,可是地官大人说您有您自己要做的事。不能为了他们而耽误了您的正事。”总管宫女小棒锤边跟在天官后面边小声的说着:“可是大人,您也知道地官大人的脾气。他等在里面就算一句话也不说,我们也要被他那张寒气脸给冻死了。”
“是我不好,忘了知会你们地官今天会回来。”天官还是像个孩子一样边扯花瓣边笑道:“突然看到那张死人脸,没吓到你们吧。”说完便踏进正殿中。
殿内客坐上坐着两个年轻人一黑一绿。小火团此时正立在黑衣的男子肩上见到天官进来立即飘到天官身边。那黑衣男子一身黑,五官倒还端正,长得最好的倒是那两道剑眉浓密而直。身体修长被黑衣包裹得有点像裹紧的尸体(这是天官心里的想法)。整个脸上也没有一点表情除了眼睛睁着几乎与死人无异没有任何表情。不过此时却紧锁着眉一副欲发作又极力隐忍的臭脸直直盯着天官,这让天官觉得像是死尸诈尸的表情。
身着绿衫的男子比黑衣男子要矮上半头,鼻子略勾,两个嘴角上翘,笑起来嘴角自然的往右上扯,有种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坐在黑衣男子对面,挑着眉看着他们两。绿色衣服上倒是很鲜明的挂着一根玉笛,通体泛着荧光映得绿衣也泛出点点光彩。倒像见惯了一般,翘个二郎腿冷笑一声看着二人。
最后还是绿衫男子首先开口道:“我们离开天界不过十来天,你倒成了大忙人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宫。”
“水官……”天官一扭捏跑到他面前分出一枝琼花插到他胸前:“我不过是在三十六天内四处转了转。后来遇到一只毕方鸟,就让它带着我在天界飞了一会。那鸟儿玩得兴起就飞过时辰,所以回来晚了。”
“是鸟儿玩得兴起,还是你玩得兴起?”水官斜瞟了她一眼:“我们可是从佛国一回来还未回自己宫内就先来看你了。你倒是把我们要回来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和一只臭鸟玩得开心。”
“呀……我算着你们回来也快天黑了,所以今日肯定是不会来我这里了。想明日再去找你们的。哪知道你们自己却过来了。”天官把水官胸前的琼花摆得正正的还特意将他胸前的衣服扯正左右看看很满意。这才一把扯过小火团:“你们不信,可以问小腰带啊。它白天都还和我在一起的。我有好好的去持事宫里做事的。”
小火团瞬间又被改名为小腰带,被扯着一条腿翻倒在空中一边挣扎一边附和着:“是啊,天官大人很认真的每天都去持事宫报到。每天夜里也准时通过无忧幻境视查人间,收集她视查庙宇的许愿文书。没有一天懈待过。”
水官笑笑站起来:“没有一天懈待过?”随手指了指大殿窗台旁的那盆已经蔫了的君子竹。
天官与小火球两人对望一眼,突然感觉到周围温度又开始下降。心里都想着,这下完蛋了。
“怎么办?你不是说灵根仙草不用浇水也能活?为什么我浇了水反倒死了?”天官用灵识与小火球交流着。
“我哪知道,让你浇水不是让你泡水啊。怎么拿一个盆把竹子泡在水里?你这是泡茶还是浇水?你居然把它藏到大殿上来了,怪不得我找了好久没找到这盆竹子。不然不会出这样的事。”小火球灵识传过来都哆嗦着:“你看那张死人脸,活脱脱就是个立着的尸体。身边再多一个家属答礼,我们这就齐整的一灵堂了。”
“天官,你过来。”死人脸终于说话了,大殿内除了水官,所有人都一抖。
“地官……我……我不是有意的。”天官往后退了一步,却立即被无数双手把她推着往前走了好几步。转头一看,几个大持事宫女一脸乞求的表情看着她。明显那意思就是你不死,我们所有人都要跟着一起死的样子。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事与天官说。”地官终于发免死金牌,所有人长呼一口气瞬间大殿里就只剩他们二人。水官临走前似有深意的拍了拍天官的肩头笑笑。还好天官见机快,一把扯住小火团头上的一簇火焰将它留在殿内。小火团满脸怨恨的看着她。
“我走的时候,你说会照顾这盆君子竹一天也不懈待的。”地官的话冷冷的响起。
“我是有照顾它啊。每天都给它浇水。后来浇的水都漏到桌上了,我怕它会因为吃不到水就这样死了就弄了个盆放在下面。这样浇的水就不会流出来了,它就能喝饱了。”天官很真诚的回答,看了一眼飘到地官背后的小火团,小火团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地官从上到下把她看了一遍看得天官浑身不自在。手里琼花都被捏断好多,一瓣一瓣往地上掉。
“你是这天界三十六天内最尊贵的一品天官。凡间乞愿之事本不该由你来做自有司命官员可以整理。”他缓缓开口道:“你是校定天界所有仙官甚至帝星功过的大贤圣德。可是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看破仙机又怎么校定各仙家呢?但也不能放任你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在天界闲逛,所以才让你去赐福人间。”
“我知道,我是你们临时捉上天来顶包的。”天官拿起手中琼花一瓣一瓣扯着:“这个位子不能空着,所以我先坐着,等有了合适的人选我再让给他。这样天界就和平了,就不会因为争抢这个位子而让天界各仙产生嫌隙,等接我班的大贤找到后我就可以回凡……”
天官话还没说完,一震巨响,就见到地官身旁的桌子变为碎片,好几块碎片直直飞出大殿惊得殿外宫女差点尖叫出来。还有一块细片向天官直直射过来,只是一个弹指的时间,地官已经站到她前面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后,一手生生接住刺向她的那块细木屑。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地官扔掉手中木屑转头看向她。
“是我自己这样认为的。”天官找准时机破罐子破摔赌气坐到自己的主位上指着地官大声吼到:“难道不是这样吗?我已经在这天上呆了三千多年了,折到人间那是多长的时间?可是这么长的时间里,我除了做一点连福星都懒得做的赐福小事就是成天在三十六天里闲逛。你与水官的神通和我比差多少怕是连你自己也说不清吧?为什么你们会甘愿屈居在我之后?为什么我每天要做什么事,要参加哪些事宜,要怎么说话你们都要一句一句的教我?我真正的位置就是把你们要说,想说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传达到整个天界三十六天内。说白了,我就是一张凡间的布告牌。”
“够了……”地官一咬牙向天官步步逼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难道不是吗?地官大人!”天官坐直身体将手上剩余的琼花随手扔到地上,一片雪白残碎:“你一个二品天官排在我之后,可以任意在我正殿内拍我桌子。此时一步步向我王座走过来。这是谁予你这么大的胆子?如果我说的不是真的,你见到我时,为何不执礼相迎,为何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端坐在我的大殿里喝着我的茶等我从外面走进来像看一个厌烦的孩子一样看着我?我宫里持事宫女们每次因为你的到来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怕你胜过于怕我。这些难道你不知道?”
地官离天官只一步之遥,此时却生生定在那里一步也动不得。
“那个……”小火团看到气氛不对轻轻从边上飘出来:“天官大人,你与地官、水官大人你们三个可是从混沌未分就在一起的。混沌初开,你们一起成为上古大贤与天地同寿。几万万年过去了,你们依然在一起。所以,所以他们两与你相处才会这么的随意,并非是对你的大不敬。这中间,恩,我是说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流言。所以让你们产生了嫌隙。”
“还有你。”天官指着小火团:“你不过是一片灵识,本该存在于九幽之地,为什么会在玉清境内?你与那地官是一伙的。早间我突然向你发火,你一定也告诉地官了吧。所以他才会自己宫里也不回直接来探查我。既然地官大人来了,就请把你的眼线带走吧我不想在紫徽宫内再见到它。”
“不……要……啊”小火团一听扑着细棍双手就扭住天官的袖子:“天官大人,我从没背叛过你啊,你不要扔下我。”
天官顺手一拍,小火团就被她一巴掌拍到旁边红柱上粘在上面。小火团又飘过来围着她不断的乞求。
“是因为奉先吧。”地官突然说道:“是因为奉先要渡大劫了,所以你心里毛燥无处发泄才把气出到我们头上吧!”
天官一愣看了地官一眼欲言又止。小火团也不挣扎了。知趣的飘到柱子背后装消失。
“你自来上次醒来也三千多年了。”地官幽幽说道:“我不知道奉先是怎么做到的,你无理由的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除了他,这天界内就算人人都说我们三个才是自有意识以来就在一起的至亲之人,你也对我们敬而远之。”
整个大殿内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地官一身黑衣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就连地上的影子也让人觉得寒冷。天官被他这几句话唤醒,轻皱眉头,后悔自己刚才的鲁莽。明明自己进大殿前不是采了琼花要继续装天真吗。怎么会突然一股无名火爆发出来。
地官继续道:“望天华表预示奉仙将下界渡劫。你突然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也不想再对我们赔笑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家撕破脸断了这关系。这样,你就永远不用对着我这张死人脸?”
突然听到地官自嘲,天官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心里有些不忍。每次他们两长时间离开后回来不也是第一时间过来看望自己。外面的宫女们都怕地官,可是她们也知道只要把自己推到他面前,再大的雷霆之怒也会化为乌有。刚才自己的话似乎有些过头了。想到此处天官突然大惊,即使自己修为不如眼前这个黑衣男子,至少也能做到心无旁鹜,眼观鼻,鼻观心。不受外因干扰。今天连续出现两次暴燥情绪。想到此处,她只觉得自己此刻大汗淋漓。
地官显然也感觉到了天官的变化,他抬手向她额头伸去,想看看她到底怎么了。谁知道天官却突然一把推开他,往内殿跑去。
伸出去的手还留在空中,宫内还残留着天官身上淡淡的香味红影却已不再见。小火团听到跑声从柱子后面飘出来就见到地官走上台阶,看着地上破碎的琼花。从中捡起一朵形态较好的,轻轻的插在自己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