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良知道侯明不满意自己的模棱两可,但有些话他实在不好出口。
比如前几位县长吧,可以其中任何一位来到平水的县长,没有一个是甘于平庸的,都想造福这个不算发达的山区县,给老百姓干点实事,留下点念想。他们大多是在冲锋的路上,被背后的冷箭『射』死的,赵志华就是一例。
赵志华刚来的时候,也是一百个不服气,一百个不信邪,但仍然逃不出倒霉的魔咒。这可能是平水县的县长们,无法逃脱的宿命。
当侯明道出心中的无奈后,薛家良当然理解,既然他们两有相同的感受,既然侯明真心想听听自己的意见,薛家良何尝不想把目前真实的状态告诉他,反正自己也辞职了,跟他点真话也无妨,如果对平水、对当前的工作有好处,也算是自己最后对家乡的贡献吧。
他们慢慢地扯开话匣子聊了起来。
两人从当前的经济工作、招商引资到平水县的几个重点工程,人文环境,历史沿革……等等,甚至还谈到了平水县未来的城镇规划、工业区、商住区的划分,以及产业结构调整等等。
这一聊就聊到了中午,以至于屋里电话铃响,两人都顾不上去接电话,直到保姆走进来接羚话后道:“两位大哥,田教授来电话中午就不回来陪两位吃午饭了,她和几位老教授留在会上用餐。”
侯明抬头看着保姆,道:“好。”
薛家良也抬头看着保姆道:“好。”
“那就请两位入席吧。”保姆向他们发出邀请。
尽管嘴上都答应着,但身子却没动。他们依然谈兴正浓。
薛家良也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
赵志华被双规后的这段时间里,他再也没跟任何人这么深入细致地聊当前的工作上,心思再也没放在工作上,倒不是因为他懒政,实在是找不到同行者。
目前的平水官场,人们最忙的不是工作,而是重新站队,重新建立关系,有人想洗白自己,有人想弃暗投明,那些平日里紧跟在赵志华后面的人,更是诚惶诚恐,唯恐厄运来临。
平水目前最活跃的人,无非就是那些受赵志华打压的人,比如李克群、张勇之流,扬眉吐气四个字就跟写在脸上一样。
而书记管春山更像是一位绝世高人,居高临下、运筹帷幄,他平静地注视着平水县目前这个非常时刻,临阵不『乱』,胸有成竹,仿佛平水这盘大棋,始终都在他的掌握之郑
在平水县的历史上,确切地是在管春山主政期间,『政府』一把手倒台这样的时刻以前曾经出现过不止一次,难幕后导演不是他,只是薛家良心中的这个疑问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侯明的。
当保姆再一次喊他们吃饭的时候,侯明这才道:“咱们吃饭吧,保姆也是要下班休息的。”
薛家良很兴奋,似乎找到了和赵志华当初那种海阔空的久违感觉,他突然捂着肚子:“哦呦,我还真的饿了,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烟消云散了。”
他们洗完手,坐在饭桌上,侯明突然问道:“家良,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您。”
薛家良大方地伸手抓过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又夹了一筷子菜。
侯明笑了,道:“先吃饭吧,看来是真的饿了。”
他也咬了一大口馒头,两人狼吞虎咽起来。
保姆出来道:“我在给你们拿酒,你们怎么吃上了?”
侯明看着保姆手里的酒,问薛家良:“咱们喝点?”
薛家良看了看手中的一个馒头已经进去了一半,他一边嚼着一边道:“算了,都快饱了。”
侯明怂恿:“吃半饱了才好呢,明肚子有底了,来,不多喝,一人一杯。”
薛家良见侯明爽快,不跟自己端架子,就放下了筷子,要倒酒。
侯明:“我来。”
薛家良看着侯明优雅地打开酒瓶,长臂一挥,便给他和自己倒满了酒,然后端起酒杯,道:“家良,来,我敬你,谢谢你肯跟我了这么多。”
薛家良:“您太客气了,我薛家良穷书生一个,没有那么多讲究,礼数不到的地方请您多多包涵。”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这次是薛家良满酒,侯明不再跟他客气。
薛家良举杯,道:“县长,这杯酒家良敬您,敬您肯帮我,不然我可能连我母亲的面都见不着,那会是我终生遗憾。”
侯明拍了一下薛家良的肩膀,道:“不算什么,咱们同为父母的儿女,我理解。”
重新落座后,薛家良郑重其事地道:“县长,您刚才还想起一个问题,什么问题?”
侯明放下筷子,双臂抱在一起,放在餐桌上,道:“是啊,我问一个比较犯忌讳的话题,也是不能拿到桌面上来的,算咱们弟兄间的私房话,你别笑话我浅薄就校”
薛家良已经感到他要问的问题是什么了,就笑着:“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您问吧。”
侯明:“赵县长和管书记之间矛盾很大吗?”
薛家良道:“一山难容二虎,一个总嫌自己的权力,手伸得不够长,一个总认为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想种什么庄稼是自己的事,您矛盾大不大?”
侯明没想到薛家良又将这个话题抛回来了。
好在薛家良没给他太多的尴尬,继续道:“我认为他们有矛盾是正常的,这种矛盾不是因为他们个人素质问题,是体制造成的。赵县长是一个事业心相当强的人,脑袋总在琢磨着干事,管书记又是一个一不二的『性』格,他们到一起可想而知,想不产生矛盾都难。如果他们一个不是书记,一个不是县长,兴许会成为一对好哥们,但恰恰他们各执其政,各管一块,他们的合作从一开始就不愉快,好多人都断言,他们合作时间不会超过两年,事实上却合作了五年,应该,双方都付出了很多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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