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绍岩命张百户快马加鞭将云云的尸体带回长庆城,同时向常一笑告之这里的情况,并让他转达给卢家三兄弟,嘱咐他们随时做好攻打岐县的准备,常一笑得知绍岩已经取得了金枪王的信任,顿时又惊又喜,可听说绍岩今晚要去赴宴,不由得又为他捏了把汗。
天黑后,绍岩与金枪王如期而至,当二人刚踏进大厅的门槛,就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菜味,有鸡、鸭、鱼、肉……,还有各地的名菜,总之是一应俱全,丰盛无比,很明显这位阿达将军为了个人的利益也算是煞费了苦心。
阿达早早地守在餐桌前面,见到二人按时赴约,不禁喜出望外,赶紧起身相迎,绍岩简单地说了些场面上的官话,便不与他客气,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金枪王的心里却是有点不踏实,总感觉这场宴席不那么简单,为防止其中有诈,他便紧挨着绍岩的身旁而坐,以便遇到突发事件时有个照应。
宴席上除了他们俩个,还有其它三个城门的六个把总,绍岩见他们一个个表情极其严肃,看起来不是很友好,尽管偶有几张笑脸,但似乎都是在刻意的演戏,这些人每说一句话都会先看看一旁的阿达,举止更是非常谨慎。
绍岩才懒得管那么多,你们演你们的戏,老子喝老子的酒,再说了,看别人脸色吃饭,那还不如不吃,更何况面对这么多的美味佳肴,咱总不能辜负主人的一番美意,于是他端起酒碗,只顾自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金枪王见他没有一丁点的戒心,便悄悄地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示意他提防酒中有毒,绍岩压根就没把他的好心提醒放在心上,复又拿来酒壶给自己酒杯满上,痛痛快快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阿达及在场人拍手夸其好酒量。
金枪王则不然,他担心酒中被人做了手脚,因此从酒席一开始,他只是随便夹了几口菜,阿达很快注意到他的异常,笑呵呵地问道:“枪王今晚为何总是闷闷不乐的?是这些菜不合您的胃口,还是您瞧不起兄弟我呀?”
金枪王赶忙道:“达兄说哪里话,其实小弟也想像石兄弟那般豪情壮志,无拘无束,只是小弟近来身体欠佳,大夫让小弟少喝点酒。”
“呵呵,咱们都是兄弟,您就别瞒我了,听说今天在城楼上,您和石兄弟喝了不少呀,为何时隔才几个时辰,您却说身体有恙不能喝酒?不知您看的是哪家的大夫,赶明儿我派人给他抓来,让他好好给你诊断诊断,你看如何?”阿达皮笑肉不笑的道。
“这——”金枪王脸色微红,心说这个阿达倒是会钻牛角尖,本想以身体不适为由来搪塞他,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他给戳穿了,看样子我还是低估了他的能力。
见他没有说话,阿达瞥了一眼正在狼吞虎咽的绍岩,转过头来对着金枪王,似笑非笑的道:“枪王,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以前就像这石兄弟,从来不把我当外人,眼下正是战乱之际,与我们一同参军的那些将领,如今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也没几个了,你我二人今日还能在一起共事,你不觉得很不难得吗?兄弟我倒是没什么,而你却变得这般拘束,这又是何必呢?莫非你还担心兄弟我在酒中下药不成?”
金枪王面色一变,忙道:“达兄言重了,小弟我真的没有欺瞒您的意思,不信你问石兄弟。”
日啊,我的好大哥,又在教唆我‘犯罪’了,绍岩抿了一口酒,不慌不忙的道:“达将军,看来您是真误会我大哥了,您有所不知,在来赴宴之前,我大哥就让我呆会儿在酒席上替他多喝几杯,您看我到现在都没消停过,至于他为什么不能喝酒,相信将军以及在座的各位都很清楚。”
阿达愣了一下,疑惑的道:“石兄弟此话何解?”
绍岩笑道:“是个男人都知道,酒后会让人乱性,可我大哥偏就属于那种洁身自好的好男人,实不相瞒,出门前,嫂子就曾交待小弟,她说近来大哥的身体不好,所以尽量不要喝酒,在座的各位应该都知道,那种地方去多了,身体能好起来吗?况且我大哥的身子本来就弱,不仅这样,他这个人还有个最大的毛病,那就是心肠太软,一旦酒后便经不住别人的诱惑,在座的诸位都是热血男儿,万一没能管好身上的那块肉,那岂不是……,嘿嘿,”
在场人哄堂大笑,他们的想法与绍岩不谋而合,男人喝了酒,有些东西便失去了控制,尤其是唯一能硬起来的地方更是饿如猛虎。
见绍岩在那里说得天花乱坠,金枪王忍不住想笑,这小子脸皮挺厚,阿达说得没错,这小子身上确实有我当年的影子,便随声附和道:“我家兄弟说得对,男人好色得有个度不是?何况我这段时间身体一直都不好,所以想不洁身自好都不行了。”
“大哥,依兄弟所言,你干脆把酒给戒了。”
金枪王点点头:“为兄我正有此意,只是这样一来,以后像这种宴席怕是无福消受喽。”
“哪能呢?你看阿达将军就不一样了,他刚刚只不过是与您开个玩笑而已,您不能喝酒,但完全可以以茶代酒,阿达将军是豁达之人,当然不会说你什么,再说了,咱们喝酒也只是图个尽兴,只要人到意到好运到就行了。”
“兄弟,你说的实在是太好了,就冲你这句‘人到意到好运到’,哥我现在就开始戒酒。”说罢,金枪王以茶代酒各敬在场人一杯。
兄弟二人一唱一和,配合得相当默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事先已经商定好了的,阿达见他们俩个说得有板有眼,心里不悦却也只能忍着,于是举起酒杯道:“枪王、石兄弟,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外面的花花世界固然精彩,到头来却也是海市蜃楼,幻影一场,一切当以身体为重,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为了我们将来合作愉快,干杯。”说着猛地站起身一饮而尽。
合作?谁跟你合作?美得你,也对,我要他的城池,他要我的名册,这一来一去也算是平等互利啊,几张破纸换一座城池,这下赚大了,我他娘的太有才了,嘻嘻嘻……,绍岩的内心顿时有说不出的高兴。
“石兄弟,石兄弟。”阿达见他在那里偷偷发笑,连续喊了几句都没反应,便放大嗓门喊了两声。
绍岩缓过神来,惬意一笑:“不好意思,在下失礼了。”
“不打紧,不打紧。”阿达笑着摆摆手,然后仔细打量了绍岩一眼,这才留意到他的发式与常人有些不同,随口问道:“不知石兄弟的老家在哪儿?是随城吗?看石兄弟这头式,似乎不像是我们南梁的人。”
阿达说者无心,绍岩听者却有意,日啊,这家伙怎么知道我不是南梁人?他不该会是看出什么了吧?急忙道:“阿达将军,此种玩笑可开不得,属下对南梁朝廷忠心耿耿,天地可见,又怎么会是他国奸细呢?”
阿达哈哈大笑:“石兄弟,你看你都想哪去了?我是看你头式奇怪,随口问问罢了,你不用这般紧张。”
该死的不早点说,吓得老子心脏砰砰直跳,绍岩捏了把额头的冷汗,笑着道:“原来是这样,达将军,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兄弟我以前曾出过家,当过行脚僧人,一个月前才还俗,这不,毛还没长齐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阿达似乎对他的身世不是太感兴趣,只是随便寒暄了几句,便又转移话题道:“石兄弟,有关于那本名册,你看是不是——”
说了半天总算进入了正题,我就说么,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绍岩喝了口酒,挺直腰杆,惭愧的道:“达将军,对不起,由于时间上太匆忙,属下还没找到那半本名册。”
阿达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冷冷的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将名册交还给我?”
“交还?”绍岩惊了一下,呵呵笑道:“我想将军是误会了,属下手中并无您说的那半本名册,又何来‘交还’之说呢?”
金枪王点头道:“是啊,将军,我家兄弟句句属实,他手中若是有那本名册,他早就交给你了,何须等你开口。”
“金枪王,你交的这个兄弟可不够厚道啊。”阿达面带厉色的道:“本将军今晚诚心请你们来,一来是为了化解我们彼此之间的误会,二来是真心实意的交你家兄弟这个朋友,可是他倒好,本将军硬是给他敬酒,他却偏偏想吃罚酒,这样很不好。”说话时,却见他双目睁大,黑如棋子的眼珠子闪烁不定,眼皮时不时往上翻,周身透着一股强烈的杀气。
在座的那几个把总也都表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双手却在桌子底下来回蠕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刀出鞘发出来的清脆响声,绍岩猜到他们肯定是将兵器藏在了桌底下,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情况下,说他不紧张那肯定是在骗人,不过紧张归紧张,还不至于乱了方寸。
“达将军,属下与大哥这次前来赴宴,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交你这个朋友,属下带着对您的万分敬意而来,您却把我当成了市井小人,还精心设计了这场鸿门宴。”
“什么鸿门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达冷哼一声道:“石山,事到如今,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将那半本名册交出来吧。”
绍岩爽朗一笑:“达将军,您为什么这么害怕那本名册?如果我告诉你,这本名册已经被烧了,您会信吗?”
“不可能,你在那里蒙我,实话告诉你,你今晚要是不将名册交出来,你,还有金枪王,你们两个都休想走出去。”
得,这家伙‘中毒’很深,无论我现在怎么说,他都是一根筋,嘿嘿,想不到我的忽悠本领又进步了好多,绍岩掩住笑意,正色的道:“达将军,有关于这本名册,属下不想再多作解释,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没找到那本名册。”
“你——,好啊,本将军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阿达气急败坏的一拳拍在桌子,几个把总们快速拔出桌下的兵器架在绍岩和金枪王的脖子上。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几十名士兵手持战弓从外面冲了进来,他们全都是金枪王的那些手下,见到老大有难,他们纷纷张弓搭箭瞄准阿达及那几个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