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眼下已经完全可以大批量的自主生产那些比锻铁还要硬。却比老工艺生产的“泡钢”还要软,能适应如制造钢轨、锅炉钢板、结构钢(造船及建筑钢筋)以及薄钢板等多种用途的优质“低碳钢”。
詹姆斯.布鲁斯还确认,至少在一八六五年,太平天国政府一直重点扶持的上海东方实业所直属钢铁厂,就已经相继拥有了铬镍、高碳钨锰等特种合金钢的规模生产制造能力。
而与此同时,詹姆斯.布鲁斯还现,与异军突起的冶炼方面的大规模生产技术相呼应,太平天国的钢铁业在精轧的工艺上,也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飞改变。
曾经叱诧风云了世界各国的钢铁业有相当一段时间的重大明——锤锻,在以上海东方实业钢铁厂为代表的太平天国的几个重点钢厂内,却早就已经大部分地让位于了一种全新的轧制工艺。
因为在詹姆斯.布鲁斯的“简报”中显示,一八六四年,上海东方实业总公司研究院的一个科研团体,曾被太平天国政府第二次授予了“功勋研究室”的荣誉称号。而这个功勋研究室能够再度获得如此殊荣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已经成功地研制出来了一种叫可逆轧机的精轧设备。
利用这种新技术,金属锭式的薄片就能够被放在机器里进行来回的轧制,大大地缩短了金属坯料加工时所需的时间。而三辊式的轧机,则可以用其第三个轧辊,自动回转轧制金属,在整个的轧制过程中,更是达到了机器根本无需开倒车的境地。
随着“简报功课”的越做越足。詹姆斯.布鲁斯还现,上海东方实业钢铁厂的一位普通的炉前工,之所以能在一八六七年荣获太平天国政府的全国劳动模范称号的理由,是他曾带领着几个身边的工友,利用业余时间加班加点,对在世界冶炼业中堪称是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的酸性转炉,竟然进行了大胆的改革。
按照当时太平天国政府官方的说法,正是由于这位炉前工及其工友们的那种锲而不舍的革新精神,从根本上改变了酸性转炉无法达到完全去磷的大问题,并开创了新式冶炼法的先河。
不能不说,詹姆斯.布鲁斯的洞察力,那还是相当厉害的。
遭到詹姆斯.布鲁斯伯爵大人追踪的这位劳动模范,他的名字叫苗根生。如果不是当年林海丰所率领的东征太平大军光复了江浙,这位普通的浙西汉子,注定将要在他的家乡,那个穷困的小山村里,与周围的所有一样,默默无闻地度过他们的艰辛的一生。
但无疑,苗根生和他的乡亲们是幸运的。
太平军来了,苗根生和无数的穷苦人一样,迎来,并开始了一个完全崭新的生活。
在太平军的主持下,前面几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土地是个啥样子的苗家,开天辟地地也有了一块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尽管那几亩土地很薄,尽管一年耕种下来,或许也只能是满足了一家老小能吃饱之外,再无更多的富裕。但是。对于几辈子做佃户,一年到头很少能吃上几顿包饭的苗家来说,有了现在这些,就已经是足够了。
一八五六年,为了给未来天朝大规模建设培养工业人才,同时为了解决偏远山区人多地少,人民的生活难以有一个真正的大变化的问题,太平天国的上海市政府按照林海丰的计划,开始在江浙等地的困难地区,动员、召集部分的青壮年出洋务工学习。
于是,除去刚刚才成了家的大哥留在家中陪着身体还算健壮的父母,照顾两个未成年的妹妹之外,年仅十七岁的苗根生与他的另外两位兄长一起,既是为了报答太平军的恩情,也是为了减轻家中的负担,积极响应政府的号召,走出了家乡。
就这样,一八五七年的年底,苗根生三兄弟与数万名工友们一起,漂洋过海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利坚。在那里,苗根生被安排在了一家钢铁厂工作。并在这家钢厂整整地度过了四年的“劳工”生涯。
尽管苗根生和他的工友们都知道,天朝政府曾经多次与美利坚政府联邦交涉过,要求美利坚联邦政府务必严格督促那些工厂主们,不得出现任何虐待来自太平天国劳工的现象存在。而且,为了让他们这些远离祖国的人们,能在外面更加安心地工作和学习,天朝政府还会按月向每个工友的家中,放单独的一份工薪补助。
但尽管如此,对于所有的工友们来说,他们的那段的经历,照样远远不是一个“艰辛”就所能完全都表白得清楚的。
在美利坚,苗根生住的是几十人拥挤在一起,简陋得就犹如是家里的牲口棚一样的住所,吃的大都是一些霉变质,勉强果腹的食物,而每天,他们却都得像狗一样地去为工厂主们进行时的劳作……
其实在当时,对于美利坚的这些工厂主们的这种做法,还是很能得到一些人士的同情的。
比如有些人会说,资本历来就具有逐利性。因此,那些作为资本的拥有者们的工厂主们的这种追逐最高利润的行为,也不能就说是一无是处。
而还有一些很公道的人也会这样说,起始于一八五六年的那场经济大风暴,已经使得无数的美利坚的资本家们血本无归,甚至是倾家荡产。正是由于无数资本所有者们的倒下,才使得美利坚的整个经济都陷入了困境,而经济的大萧条,又直接导致了劳工的过剩。
所以,在这种大环境下。就不要去过分地对资本所有者们指东道西的,要是你不满人家工厂主们提供给你的待遇,你完全有权可以不干这份工。看看是不是离开了你,地球也就不转了呢?
再说了,由于经济危机的大风暴,以及来自英国钢铁倾销策略的双重沉重打击,美利坚的钢铁业几乎全军覆没。那些原本规模还算凑合的钢铁厂,不仅大部分都破了产,还被拆了个一干二净。
而像苗根生所在的这家钢厂,尽管已经是劫后余生的美利坚钢铁业硕果仅存的一家大型钢厂,可它同样还在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原因很简单,它在替他们的联邦政府还债。
因为还在那场横扫而来的经济危机大风暴刚刚萌生之际,为了牢牢抓住太平天国这个大客户,同时也是为了减轻本国钢铁的库存量,联邦政府就提前以很具市场竞争力的价格,与太平天国政府签订下了一份数量庞大的钢轨供应合同(不懂得市场经济的太平天国政府,有时候很不上道儿。就像签订类似的大宗商品供货合同,太平天国政府就无论如何不同美利坚的任何一家钢铁公司直接签约,而非要直对美利坚联邦政府。当然,美利坚联邦政府之所以也愿意当这么一回二传手,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要借机振兴自己的民族钢铁业)。
这份庞大的合同,起初执行得还是很顺利的。
可没想到的是。仅仅半年之后,美利坚的钢铁业终于扛不住经济危机的大风暴,大大小小的钢铁厂开始纷纷倒闭破产。尤其令美利坚的联邦政府又感到雪上加霜的是,偏偏这个时候,太平天国政府又开始拒绝美利坚再做英国钢轨的“搧客”,美利坚联邦政府傻眼了。
如果完不成合同,后果很严重。
于是,苗根生所在的这家美利坚钢铁业的独苗,在即将与它的同伴们一样,也要走到崩溃的边缘之际,意外地得到了联邦政府的出手相救。
苗根生所在的这家钢铁厂在得救的同时。也就顺理成章地拿到了一份足够他们加班加点地生产五年的二手转包合同。
不过很遗憾,他们拿到手的这份合同不是光芒四射的金元宝,而是一个极其烫手的山药蛋。
到了一八五八年的下半年,那场令人提起来就会胆战心惊经济危机大风暴,终于有了收场的苗头。从这场大风暴中挣扎出来的那一片凄惨、满目疮痍的美利坚工业,终于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可也正因为如此,苗根生所在的这家钢铁厂却感到大难就要临头了。
如今,他们的联邦政府当年开给太平天国政府的那个钢轨报价,早已经不适应了眼下的局势。要是按照这种价格持续下去,他们虽然暂时还可以保本,但却绝对没有盈利的空间。
经济大家们总是谆谆地教导我们,自由经济是如何如何的公正、公平,是如何如何的伟大。可他们却闭口不提,资本的原始积累阶段是多么多么的残酷。
其实,资本的原始积累阶段,就是一场没有硝烟,但却有血腥的、残酷的战争。在这场战争中,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杀的敌对的双方,正是资本拥有者和劳动者。当然,最后落败的,也一定是“手无寸铁”的劳动者们。
而这种血腥的场景,那些经济大家们是看到了的,只不过他们都假装忘记了这一点。
所以,有些人就会说,资本家也没有余钱了,为了美好的明天,大家今天先住住简陋的牲口棚,吃点儿猪狗食,多干上几个钟点的活儿,还不都是应该的。难道你们就非要杀鸡取卵不成?告诉你们,可别有这样愚昧的念头。因为资本家才是你们这些只会卖大力的人的衣食父母,这个世界上要是没有了资本家,你们就等着去喝西北风吧
不管怎么样,早已是并不愚昧的苗根生和他的工友们,还是忍受住了那苦难的一切。因为通过出国务工之前的那几个月的集中学习,他们早已经深刻地明白了天朝政府在他们身上所寄予的那殷切的厚望,也明白自己身上所承担的责任。
正是因为在心目中有了这个神圣目的。他们不仅没有被恶劣的生活和工作环境所吓倒,反而是把中华民族的那种独特的坚韧力挥到了极致。他们照旧默默地工作,并极其谦虚地向身边的那些美利坚的工友们,学习着陌生的一切。
为了更好地完成自己所承担的艰巨任务,白天,他们一边艰苦地劳作,一边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去跟周围的美利坚工友学习当地的语言,适应他们的生活和思维环境。
而在他们那已经克扣得少的可怜的工余时间里,苗根生和他的工友们,却还会再挤出尽可能多的时间,强撑着疲惫至极的身体,一起围在“先生”的周围,一个字一个字地,艰苦地学习着自己祖国的文化。
这是一群聪明而踏实能干的伟大的人
苗根生和他的工友们的这种优良的品质,很快地就博得了广大美利坚工友们的钦佩和信赖。当然,这群不拿工钱的中国劳工的出色表现,也得到了那些工厂主们的认可。不仅如此,中国劳工的埋头苦干,还拨动了这些工厂主们的另外一个心弦。
那就是内部挖潜,跟自己要效益,说白了,也就是尽可能多地叫这些中国劳工顶上第一线,从而最大限度地减少自己的工厂对本地劳工需求。
渐渐地,苗根生和他的工友们从一个个对现代工业一无所知的农民,逐步变成了工厂中的中坚力量。而这四年的“劳工”生涯,更是把苗根生由一个小山村中的朴实青年,锤炼成了一个冶炼行业的多面手。
据说当得知中国劳工马上就要回国的时候,钢厂的工厂主不仅曾经多次私下找到苗根生,想说服他继续留下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那位工厂主还狮子大开口地许诺,只要苗根生点头答应,他不仅立即就提升苗根生,安排给他一个独立的住宅,并在几天内帮他找到一个绝对美丽动人的合适主妇,同时还可以付给苗根生每月八个美元的高薪。
然而,苗根生拒绝了。
一八六二年,苗根生终于重新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在他的一再请求下,他成为了刚刚扩建之后的上海东方实业总公司的宝山钢铁厂的一个炉前工。
窗明几净的两人一间的宿舍,散着诱人的香气,使人胃口大开的食堂,处处可见的那一张张工友们的笑脸,使得回到“家”之后的苗根生,感受到的不仅是家的温暖,还有一种主人翁的骄傲。于是,苗根生誓要把自己的一切,都无私地奉献给天朝的钢铁事业。
饱尝过冰火两重天的苗根生,不仅心里是这样想的,在行动上,同样也是这么做的。在他的带领下,他的班组年年都是厂里的先进。不论是在宝山钢铁厂,还是在整个的上海东方实业总公司,“苗根生班组”都已经成了先进班组的代名词。再以后,是优秀的苗根生工段,优秀的苗根生车间。
苗根生不仅是个工作狂,同时也是个学习狂。在竭尽全力的努力工作之余,苗根生把自己有限的业余时间,都安排在了公司的职工夜校里。
苗根生的成绩,得到了宝山钢铁厂从上到下的一致认可,因此,为了更大的挥他的才能,钢厂多次想调他离开一线的岗位,安排更适合他的职务。但是,苗根生对此却似乎并不感兴趣,因为他太喜欢第一线的这份工作了,离不开炉膛内那炽热铁水,离不开奔放四射的钢花。
于是,从一线的班长、工段长、车间主任,苗根生一干就是十年。直到他终于不得不服从组织上的安排,担任了宝山钢铁厂的厂长,他依旧是每天都要下到车间,与炉前的工人们共同干上一阵子。
再以后,作为一个天朝钢铁行业被公认的实干专家,苗根生参与了天朝许多钢铁厂的建设及改扩建工作,并担任过不同的要职。
不过,苗根生一生中最特别一点是,从最初在宝山钢铁厂的那个车间主任以后,不管是在宝山钢铁厂的厂长,还是其他的任何厂长和经理的位置上,其实,他从来都没有担任过正职。不要误会,这绝不像一般人想象中的那样,是上级部门有意地在“玩猫腻”,而是苗根生自己不愿意那么做。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并不是因为苗根生怕担一把手的责任,而是苗根生一直保持着老习惯,他只愿意做主管生产,能经常与一线各部门打交道的副职,却绝不愿意成为一个整天忙于一大摊子“烂事儿”的正职,荒废了自己。
后话不提了,还是言归正传。
一八六五年的春天,苗根生三喜临门:
苗根生在工友们及钢厂组织的关怀下,二十六岁的苗根生,与上海军医院的一位护士喜结连理,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完整小家;
就在前两天,苗根生正式成为太平天国**同盟会的光荣一员;
而他刚刚领导了一年的工段,又成为了先进工段。
可是在身边的工友们看来,此时三喜临门的苗根生,却似乎缺少了往日那总是爱挂在脸上的笑。
原来,宝山钢铁厂遇到了高硫土铁中的硫,很难为酸性转炉所消化,致使产量始终难以再上一个新台阶的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