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里的行人正在喧哗，而且拥挤万分，不有人被踩到的，有丢落东西的，即便列车员再努力维持秩序，但总有几个恶意捣乱的家伙在嚷嚷起哄。
王浩有留意到过，人群里是有几个小偷在趁黑捣乱。考虑到辛若莉看起来的确是太柔弱了，王浩就建议等车厢里乘客少一些的时候他俩再一起下车，免得走散或是丢了东西。
而这等待的几分钟间，辛若莉却做了一件让王浩大跌眼镜的事——她不知什么时候便在自己的行李箱中塞进去了一套黑色夜行衣，车厢里其他人离开，她叫王浩背过身后，就坐在椅子上换起了衣服。
“你……穿成这样出去不好吧？”王浩一手倚在行李箱上，一只手摸了摸鼻梁，说道。因为他能想象的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穿着夜行紧身衣跑到外面溜达会引发怎样的风波，何况是在黑夜，而她身边只有他一个人跟着，而且他还有两只行李箱要拎，如何能看好她呢？
王浩正胡思乱想，若莉忽然将一团黑色衣物朝他丢了过来。
“呐！这是你的，快点换！一会儿我们要去的地方温度很低的……这种防护服可以低于寒冷同时不影响关节活动。”她说着，又重新将外套挂在身上了，并且将连衣裙塞进行李，换了条运动裤穿在了腿上。
“啊？”王浩抖开那团黑色的衣服看了眼，不禁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这么小……这哪够我穿啊？而且这也太薄了点吧……这东西能御寒？”
若莉盯着王浩手里的衣服看了会儿，眉毛轻拧了起来，随即又摊开了手：“老实说……我也是第一次穿……但是李姐交代的，应该不会错吧？”
看着辛若莉毫无底气的表情，王浩心里更沮丧了——他就应该早点打听清楚路况，然后准备好雪地行进装备的……
“哎呀你试试嘛，”若莉突然走上了前来接过王浩手里的衣服，还挺了挺自己凸出的胸口，“你看，弹性很好的，穿着挺舒服……”
王浩只瞟了一眼，便赶紧移开了目光：“额……知道了……”
若莉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忘记了什么，把头扭向一边去了。
王浩一脸痛苦地扯了扯那可怜的夜行衣，随即褪下短袖绷上了身。
“嗨，还可以啊……”换好衣服后，王浩感受了下包裹在体表的那层薄膜，改变了看法——若莉说的没错，穿着衣服完全就是裹了曾薄膜的感觉，已经完完全全贴在了皮肤上，但是又没有让人感到不适，反而十分舒服。
而最让王浩满意的是，这夜行衣最大限度地勒出了他的荷尔蒙气息。此刻他站在辛若莉面前，就像是一头巨兽在俯瞰一个误入森林的小姑娘，如果是白天穿出去走大街上，回头率绝对爆表。只可惜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未知的，而且肯定不会是人潮汹涌的大马路。
“好壮……”辛若莉咧咧嘴笑了下，和以往的腼腆模样判若两人。
但王浩注意到，辛若莉在说这话的时候，脸蛋还是明显是在发烫，因为她不经意地用手背拂拭了下。
两个人互相盯了几眼，都浑身的不自在，只顾着羞涩，以至于没注意到列车员不知什么时候就走到了门口。
“两位，列车已经到站，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及时离开车厢……谢谢合作……”
从那名身穿黑色制服的漂亮姐姐的语气里，王浩莫名听到了一种捉奸的意思。
“啊……马上马上……我们是……刚刚是……睡着了……睡过头了……”王浩立刻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东西塞回行李箱，一边多此一举地解释着，然后拎起东西扯上辛若莉快速逃离了那令人燥热的车厢。
虽然黑夜才刚刚降临，但因为是末班列车，刚才的乘客离开后，车站里剩下的人便寥寥无几，随着时间推移，很快就只剩下几名工作人员还在忙了。
王浩两只手拉着两只行李箱，尾随着看起来完全不靠谱的辛若莉在车站台外四处转悠着寻人。
“咦？接我们的人呢？”辛若莉突然在六号出口停了下来。
“真是不靠谱……”王浩对着辛若莉的背影心里暗暗鄙视——但是盯着她窈窕的腰肢，他忍不住联想到了刚刚在车上她只穿紧身衣的模样，还有那晚他贸然闯进浴室看到的那一幕，于是赶紧甩了甩发烫的脸皮，将视线转移到旁边的候厅里去。
“不应该啊，李姐说的明明就是这一站啊……”若莉摸着自己的额头说道。
“是不是我们来的时间不对，”王浩扬起脑袋四下瞅了两眼，车站里出了他俩确实已经没什么别的行人。他又问，“那……李姐就没给你张参考照片什么的？暗号呢？”
他还不是很喜欢叫那个看起来酷酷的女人李姐。
若莉摇摇头。
“相貌我也不清楚，李姐只告诉我说，那人是力量型超级基因的继承者，所以我想体格应该也比较魁梧吧……”辛若莉说着突然回头打量王浩，“哎你说，他会不会和你一样也是健身爱好者？”
“可能吧……但是纠正一点，我身体长成这样完全是非自愿的，不是我喜欢健身，我以前很懒的，可现在么……躺吃都不长肥肉……”王浩说着得意地卖弄了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辛若莉没有回答，只噘了噘嘴，然后就继续往前走去找人。
“喂，还有没有人啊……”
“等等！”王浩突然丢下行李箱冲上来拉住了若莉。
“怎么了？”若莉被拉得打了个趔趄，有些疑惑。
“你这么喊我们会被保安赶出去的，车站马上就下班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敢再喧哗，赶紧拎起行李静静地出了车站，因为他们看到保安已经甩着警棍朝这边走来。
“今晚要流落街头了……”
走到马路边上的时候王浩朝若莉哭丧下了脸，因为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车流灯光已让他有些犯迷瞪。
“不可能啊，李姐做事从来都很仔细的，不可能出这种差错……难不成真是我们走错了？”若莉也失去了方才的自信，开始有些着急地跺脚。
“错过了要三年后才能再来啊！”她无意袒露了自己的心声。
连流浪街头都比不上去高德学院更重要？王浩有些吃惊地看着若莉，但忽然又理解了，大概她是从来不愁吃穿才会这样想吧，那么她今晚就有机会明白吃饱睡好才是一个人活着最应该首先考虑的事。
“没让两位久等吧。”
左边马路突然走过来一个肥胖的黑影，一身黑色运动装，连鞋子都是纯黑色的。
“你是……”王浩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还裹得跟做贼似的胖子，对方是捏着嗓子说的话，但从声音还是可以分辨出他的年龄在二十岁上下。
“我是来接两位的，那会儿肚子饿，所以去吃了个饭，不好意思啊。”那人扯下口罩点头致歉。他始终低着脑袋，鸭嘴帽的帽檐遮下的阴影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站在身后的若莉扯了下王浩的袖口，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大概是想问问要不要和对方对个暗号什么的。
王浩没理她，直接走上前和对方握手，就冲出发前李姐连参考照片都没给他俩留一张这点，就足以体现高德学院规矩的草率——只要看着差不离，跟着走就是了，反正都不是普通人，辛若莉变个身来把火，随便吓得坏人屁滚尿流。
“我们也刚到没多久，请问你贵姓？”
“上车再谈，”对方轻握了下王浩的手，重新戴上了口罩，并将帽檐压得更低，“两位请跟紧我……”
“哎哎，你有没有觉得他很眼熟啊？”若莉突然走到王浩身边，踮起脚贴到他耳朵根前小声问。
“有点……而且对方的确是个练家子。”王浩嘀咕，因为刚和那家伙握手的时候，对方指根的肉茧再粗糙再明显不过。
而且他也从刚才见面开始就一直盯着这家伙畏畏缩缩的肥胖背影，因为这让他想起了贾小震那个油嘴滑舌的家伙。不过别说，仔细点看这俩家伙身形的确很像近啊！
五分钟后，王浩和辛若莉钻进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越野车里。
副驾椅上还坐着一个人，和这个领路的胖子一样严实的打扮，但是身材却俨然相反。
“哦，他也是新学员……”胖子关上车门系安全带时捏着嗓子介绍。
“你好，王浩。”
“辛若莉！”
王浩和辛若莉以各自认为友好的态度和这个看起来瘦得可怜的青年打招呼。
“你们好”对方始终低着头，盯着捏在手里的黑色手机，并且是和胖子一样的说话方式。
“这……学院是有什么潜在规则吗？比如……少说废话什么的？”王浩忍不住问胖子，因为相比之下他废话太多了，甚至连坐在他旁边的若莉从上车后都一直默不作声。
“没有，”胖子发动汽车，轰了把油，驶上了马路，“是天生基因的特异性导致我们这种人本能地与常人疏远，进而导致自闭，孤僻，等等……去了学院你们会了解清楚的……系好安全带，一会儿要飙车……”
“好的，谢谢。”
王浩靠回座椅，系安全带时，不经意歪头，发现辛若莉也在低头盯着手机发呆。
她看的是联系人界面，他从上面看到了“妈妈”这两个字——坐在他前面的那个怪家伙大概也是和若莉一样的烦恼吧。
“你确定不当面给你母亲交代下没问题吗？”王浩问。
若莉盯着手机，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不也没给你爸交代吗？”
“我爸？我爸啥人不又不是没见识过……而且我要找回小妮子，不管她会不会原谅我，我都要去找她，这是我欠她的，”王浩哂笑，又说，“倒是你，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苦衷，不得不去高德学院一样……”
若莉没有立刻回答，她明澈的眼睛忧郁了一阵，才弱弱地呢喃：“李姐说，我的基因很危险……一旦控制不当，很……危险，我留着只会祸害身边的人……只有学院才是我真正的归属地。”
“额……不好意思……”王浩尴尬地摸了下鼻梁，仰面靠下了。
前面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斜着目光瞥了眼若莉。
越野车驶出市区，直接拐进了一条乡间柏油路。胖子驾驶技术很老练，发动机疯狂呼啸，人坐在车里面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与晕眩。道路两旁茂密树木的黑影飞快地向后掠去，身后灯火通明的大理已经离他们远去。
一路上没有见别的什么车。
王浩本来还想着会在大理停留一晚，待第二天欣赏足这片乐土后再出发的，可现在只能听歌来打发时间，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就没信号了。
他脑袋里回响着悠扬地旋律，两眼观察着车窗外的星空——他们是在朝西北前进。
狂飙两个多小时后，汽车拐进了一条原始的山间野路，发动机轰鸣得更加卖力了，王浩摘掉一只耳机，仔细去听那野兽咆哮般的声音。
“这什么车？”
王浩忍不住问，上车时他没怎么注意这车的型号。
“Jeep，学院改造过的。”胖子抬起眼皮从后视镜里瞅了眼后排的王浩和辛若莉。“冷吗？”他又问。
“嗯……有点……”王浩如实回答，他老早就感觉到周围温度在下降了，不过毕竟是夜晚嘛，又在这种不见边际的林子里，觉得稍微有点凉也正常，就没矫情地说出来。
但是他忽然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刚刚他似乎从开车的这个家伙嘴里听到了一个他听到就想打人的音色。
他激动地坐起来，双手扶在面前的椅背上：“胖子？怎么是你！”
“咳咳，嘿嘿……”胖子摘下口罩帽子，回头色色地冲王浩露出坏笑，“没忍住，露馅儿了……”
看到那张犯的笑脸，连辛若莉都忍不住坐了起来：“啊？你，你不是……华阳市的那个……”
“卓奥，贾小震！”王浩回答了若莉的问题，并没好气地狠狠拍了把贾小震的肩膀，“你小子装得够可以啊！”
“嘿嘿，本来想到了地方再说的……唉，刚刚没忍住，用本色音说话了……唉……”胖子将口罩帽子丢到前车窗玻璃下，埋怨了起来，“怎么样，我驾驶技术厉害吧！”
“呸呸，垃圾……”王浩鄙夷一笑，还准备给他竖根中指来着，但想到若莉在看着，就没敢那么做。
“嘻嘻，职业老司机！”胖子吐着自己的槽，还得意地摇晃着脑袋，随即又伸手拍了下副驾座上的人，“哎哎，行了行了，你也别装了……再装下去也没意思了金泉。”
“金泉？”王浩听到这名字，直接上手摘掉了前面那家伙的帽子，看到那头被乌黑飘逸的杀马特发型，差点没忍住喷血，“你小子还装高冷！啊？”
“喂喂！你泡妹子就有理啊？而且我这叫深沉，深沉懂么？”金泉也将口罩帽子丢到前面，然后伸手将后视镜掰向自己，照着上面开始整理头发，“破脑子戴那么久，难受死我了……”
“嗯，我看你现在这发型就挺好的，还是孙悟空的紧箍呢。”王浩指着他后脑勺上的一条楞笑道。
“还不是死胖子出的馊主意，直接高高兴兴地接人不好嘛，非得演什么社会哥……馊主意……”
“唉，你俩这到底什么情况啊，”王浩拍了把金泉，“怎么也来了？还有你俩知道路？”
“我也是新人啊，”金泉从兜里摸出一小瓶发胶，嗤嗤地喷了起来，“贾小震是老司机，你问他。”
“胖子？”
“哎呀，”贾小震咽了口唾沫，“我其实去年就已经从学院毕业了，我的基因没开发成功，但是却练了一手好驾驶技术，所以学院就派我开车，专接你们这些新人……你们三是我接送的头一批学员。”
“那你在健身俱乐部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学院设立在华阳市的据点啊。”胖子心不在焉地说道，“佚姐和她老公也是异能力者，但和我一样，都没能开发出潜力，所以就做了召集新人的工作……有几个教练也是，还有几个常来的会员……”
“哦……”王浩恍然，他回头看若莉，这和她之前告诉他的一模一样，正因为大家都不是普通人，所以他才会和俱乐部里的那几个教练合得来，而对于其他人，只能是更疏远，比如他每次去俱乐部乘电梯时的那种感觉，比如对他的酒鬼老爹从来都提不起心思……
“你冷吗？”王浩忽然发现若莉在发抖，而且那么一瞬间竟让他想起了那晚在时间尽头蹲在地上颤巍巍的小妮子……
“喂你没事吧？”
“放心啦，没事的，”金泉完照镜子了，颇为自得地说道，“我们现在是在另一个空间……和外太空一样的低温。”
“什么？”王浩吃了一惊。他回头看车窗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只有前方被车灯照亮的五米长的白色路面。
“是学院里空间控制基因能力者设立的虫洞通道，”胖子接过话解释，“其实两小时前我们就已经进来了，这里是……类似于真空的环境，但是又不是真空，周围有物质充斥空间，但又不是我们能感知检测到的物质……属于暗物质范畴，”胖子半天解释不清，就不耐烦了，“哎呀总之一会儿会更冷，你看着点她，不释放超级能力的时候她的身体很排斥低温。”
“你怎么知道？”若莉搓了搓胳膊，有些吃惊。
“作为接你们的人，我不总得先搞清楚你们最起码的毛病吧？比如晕车啊，尿平尿急啊什么的。”
“哦，”若莉赶紧应声打断口无遮拦的胖子，接着直接曲起腿蹲在座子上，“我的确一直都挺受不了冷的。”
“后面有毯子的，你给她。”胖子说。
王浩手伸到座椅后面摸索了起来。
“哎对了，你不是说这紧身衣能御寒吗？怎么我也觉得有些冷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衣服的保温效果你们不用质疑的，”胖子继续解释，“这个虫洞通道里的温度和外界的不一样，对举个例子，对汽车来说，常温，或者没有温度……听清楚，不是零度，是没有温度。但是对我们这些超级基因继承者来讲却是低于零度的低温，而这款紧身衣可以帮助我们把体温保持在三十七度……”
王浩找到毯子，递给若莉，继续问胖子：“那普通人进来岂不是瞬间就会被冻成冰渣？”
“也许吧，不过我还没听说有普通人进来过这里。”
“我能释放点基因能力吗？”若莉打着牙颤问。
“你能把控好自己的能力吗？”胖子回头看，“关于你的基因我看过报告，的确很危险，要是不慎把车子烧坏，咱们几个可就得走着去珠穆朗玛峰了。”
“珠穆朗玛峰？”王浩吃了一惊。
“对啊，学院的入口就在那里，现在这个虫洞只是把到从大理到学院入口的距离缩短到了两百公里而已，而且外面温度太低，如果没有车子只靠步行的话，很难走出去的，所以小妹妹你就忍忍哈。”
“哦。”若莉将毯子裹紧，把脸也藏了进去。
“唉，学院是在山里面吗？”王浩又忍不住问。
“当然不是了！”胖子侃侃道，“学院在另一个空间里，之所以把入口建立在那儿，是因为入口虫洞每次运转都会给控制系统造成压力，并且产生高温，利用那里的环境可以进行降温……但即便如此入口虫洞系统还是每三年才能运作一次。”
黑暗在肆虐，越野车的探照灯光越来越短。
“马上就到出口，大伙坐稳了！”
胖子忽然坐直，狠狠踩了脚油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