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上山的小路,有一条河,水色很深,岸边还垂了杂草,十一蹲下身,手在水里面晃了晃,见许多鱼在啃两边的草,心中便暗暗算计着回来在里面捞几条鱼回家给小丫头熬鱼汤喝。
十一自从离开,手中就再也没有武器,他的剑在出王府的时候就被妃暝勒令留在了他屋里,如今要上山打猎,也没个趁手的东西。
十一想着应该先到镇上去弄一把弓来,但今日却是没有了时间,好在身边有一只狼,一些小动物估摸是没问题,大家伙嘛,他不去惹他们,想来他们看见身边的狼也不会主动凑上来。
十一背上挂着楚凤泠,身边跟着‘滚滚’,一路上山,捡了根细长的树枝,在手上掂了掂重量,而后拿在了手中。
阳光灿烂地将整个山都照亮了,十一想着上次进山听楚若说里面有老虎和黑熊,因此并不敢进得太深,只带着‘滚滚’在山周围转了一圈,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都是些老实的农民,因此山上的野鸡野兔不少。
十一一行下来,猎了两只野兔三只野鸡,滚滚还顺势弄死了一条蛇,不过那蛇身上五彩斑斓的模样,应该是条毒蛇,十一没敢要,直接扔进了山沟里。
下山的时候,十一将手中的树枝底下削尖了,脱鞋进河又叉了一条鱼才回家。
当天晚上,缺了好几个月肉味的两人一狼,满足地吃了一顿。
还没长牙的楚凤泠,十一很细心地熬了鱼汤,还将鱼刺小心翼翼地剃掉后,将鱼肉弄碎了煮在粥里,软乎乎地喂了她一嘴。
小丫头吃得很满足,一直握着十一的手指,嘴巴张得大大地要十一喂。
秋风寒凉,刮起残叶。
苏倾夏到楚家的时候,楚老爹正捏着旱烟袋子坐在院子里跟楚家大媳妇儿对骂,他的腿受过伤,不方便站着,边上放了一根粗棍子,方便他起身!
楚大娘手上端着一簸箕玉米安静地剥着,并不答话。
旁边楚若不敢吱声,埋着脑袋专心地帮她娘。
只有楚家老大跟着楚老爹,偶尔帮他媳妇儿说两句话。
“爹……人家韩金山也是有钱有力气的人,你怎么就看不上人家了……”楚家大媳妇儿横眉瞪目地站在院子里,声音大的十里八方大概都听得清。
“你妹子才十三岁你就要把她嫁出去,有你这么没良心的人吗?”楚老爹大概是气得有些糊涂了,脸憋的通红地端着旱烟猛抽了两口,才把涌上来的气血给压下去,心中想起当初被孩子他娘卖掉的老三,心中便生出一股悔意来!
他当时得了痨病,镇里的大夫个个都说他快不行了,后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说能治好的大夫,但家里当时穷的叮当响,那还有钱买药,那时候家里四个孩子,就他一个能体力活的,如果他死了,这个家还不散了,他病的昏天暗地的时候,楚大娘瞒着他将老三卖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老三已经被人家带走了!
“爹……”楚家老大此时一个头两个大,一个是他爹,一个是他媳妇儿,帮哪边他都不是人。
“请问,楚十一可在?”苏倾夏看着院子里一团乱的样子,娟秀的眉头微蹙。
“你是什么人?”楚若率先发现院子里的人,循着声音看去,一眼便看见进门的女子,暗红的衣裳,修长而紧身,腰间金丝软玉,鬓发低垂,斜插着一支古木长簪,古朴地透着神秘的气息,女子长得很好看,眉眼怡丽,只是脸色清冷地不带一丝笑意,让人望而生畏。
“他不在?”女子静静地站在门口,眼神幽暗如水地将院子中的人都看了一圈,良久方开口问道:“姑娘可知他在何处?”
女子的声音很冷,不急不缓,眼神似有似无地瞟着楚若,让她背上无由地升腾起一股寒凉来。
阴沉日的午后,阳光不甚明显,湿气扑腾腾地往人身上蹿。
楚家大姐进院子的时候,就见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六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人家一姑娘,眨都不眨一下。
看得楚大姐心里直嘀咕,漂亮姑娘,你们也不能这么盯着人家瞧吧,多不礼貌。
“哟,楚老爹这是有贵客临门哪……”跟着楚家大姐一同进门的赵大山,咧开一张嘴,笑眯眯地插了一句话来。
“赵大叔,您怎么来了?”楚家老大率先回过神来,看着隔壁邻居过来串门子,忙地出声招呼。
“还不是老问题么?”赵大山瞧着楚家一大家子人,竟然是难得地齐全,满是皱纹的脸,不由得高深莫测了起来。
想着今儿这事村长不好出面,所以要他来,他一大早请了楚家大姐当说客,却遇上家里最难缠的楚迟在家,就觉得今天有些出师不利。
老问题?楚迟心思灵敏地察觉到这位赵大叔跟他大嫂提的可能是同一个问题,因此趁着他还没说出来忙地插话嬉笑道:“赵大叔,今儿实在对不住了,家里来了贵客,咋们有什么事改天再谈。”
“我说楚家老二,你也别忙着撵我。”楚迟那般明显的压他话,赵大山就是再愣也听出来了,面上不快地看了一圈楚家众人道:“你家小妹这事儿,还真不是我愿意管的,要不是那韩家下了最后通牒说你们再不答应,就来硬的,你以为我愿意来?”
“我就奇怪你为何始终不给两个孩子取名,想来你是早就决定要将这个孩子送走了。”妃颜身上罩了一件宽大的披风,站在马车边,看着十一不舍地将孩子交给马车上的人。
“长公主请放心,属下一定完好无损地将孩子交给所托之人。”黑衣的侍卫,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后,掖好了襁褓。
轻轻将孩子交给黑衣的侍卫时,十一心揪紧得厉害,看着马车缓缓地消失在夜色里,失魂落魄地地在夜色里站了许久。
直到晨曦微白,阳光渐渐地照亮了旭王府的角落,才恍惚着,从后院进了屋。
妃暝没有想到,他与西楚谈判接近尾声的时候,接到了十一怀着孩子跑路的消息。
他离开前明明告诉过那个人,以后会有不同了,他不需要作为孩子的暗卫去守护他,可是为什么,他却突然跑了。
妃暝怒不可揭,立刻便派了底下的暗卫去找他,甚至传了消息给萧寒殷,要他四面八方地搜寻十一的下落。
他几次得到消息说找到了十一的行迹,可转眼那个人又像风一样地消失了。
妃暝那几日心情都很不好,西楚的谈判大使,因为他的心情,生生被折磨了好些时候。直到他一怒之下,亲自前往少留山去找十一,却没有想到已经彻底地失去了那个人的消息。
九月的阳光,很是盛大,将山中的一切都照的明朗起来。
慕容珏接到那个孩子的时候,正背了一篼药,准备趁着阳光灿烂时晒一晒,却没有想到被几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吓了一跳。
“你是慕容珏……”黑衣人蒙着面,让慕容珏光是看着也觉得热。
“你们是什么人……”鉴于妃暝隔三差五也会派个人来问候他有没有十一的消息,慕容珏倒还好,没被吓得厥了过去。
“这是楚公子托我们送过来的。”几个黑衣人伸手将孩子递了过去。
“楚十一?”慕容珏一听消息,立马有了精神,低头看着那个孩子,微微怔了一怔问道:“他在哪里?”
“这个无可奉告……”黑衣人干净利落地将孩子放下,后面两人取了身上的包裹一并交给慕容珏后,便像出现的时候一样,刷地一下消失了。
妃暝接到消息来取孩子的时候,问了慕容珏一连串的问题,都被他以‘不知道’这三个字给打发了,气得妃暝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孩子已经三个月了,随着孩子一起来的还有一封信和几件婴儿的衣裳,信是十一写的,上面写了孩子出生的日子,还有一大串感谢慕容珏照顾以及最后偷药迷晕他们的歉意,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页,却恁是没有一句是留给妃暝的,就连孩子,十一都很内疚地写了一句对不起。
妃暝看过信后,很安静地将信装进了怀里,而后面无表情地吩咐暗卫道:“继续找……就算是尸体也要给本王挖回来……”
慕容珏胆战心惊地看着妃暝将孩子抱走了,阿弥陀佛地替十一祈祷他不要被抓到。
十一是听到孩子安全送到的消息后,才向妃颜辞行的。
“长公主的救命之恩,十一没齿难忘,他日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十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十一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妃颜很体贴地没有拦他,只是微笑着让轩辕九歌拿出了身上的玉佩绑在了小丫头的脖子上道:“你爹欠的恩情,就用你来还好了,记得长大后回来嫁给九歌,不要跟别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