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笙静静站在原地,就像是亘古以来就伫立在那里的一尊石像,动也不动的盯着中年男人身上的每一寸地方。
忽然之间,一阵晚风吹来,将楚玉笙的头发吹起,那额前的一缕头发垂下时,恰好遮住他的眼睛。
中年男人霍然出手,他展开身形,顷刻间到了楚玉笙近前,挥出指剑攻向他的小腹。
楚玉笙不待他指剑临体,身体突如鹰隼般凌空而起,避过中年男人的指剑。
叶飘看到此处,一颗心猛然提了起来。须知高手过招,如非万不得已,绝不会使出这种大开大阖的动作,否则身在空际,毫无变招的余地,倘若对手在这段时间内攻击,便无从招架躲闪。
楚玉笙既然精通武道,自然深明此理,纵然中年男人刚才的那一招快如闪电,令他无法招架,他也绝不该如此行险,贸然跃至半空,将空门展露于敌手面前。
但见楚玉笙甫一腾空,右手旋即在半空划了一个圈子,紧接着身子宛如轮盘般转动了一圈,硬生生和中年男人拉开了数尺之远的距离。
“好!”叶飘忍不住叫了出来。
楚玉笙这一招委实避的太妙,他利用自己凌空前的那一刻,借力把自己头上脚下的“甩”了出去。这个动作虽然看来简单至极,但如是不能把握好时间、速度、以及预测出对方的反应,绝无法使得出这迅捷无畴,妙到巅峰的一招。
中年男人也喝了声“好”,马上揉身复上,将双指遥遥指向了楚玉笙的“肩井穴”。
楚玉笙落地之后,立时摆出防御的招式,中年男人还未近身,他猛然出掌,攻向了对手的面门。
中年男人收指避过这一掌,旋身踢出一腿,接着长身而起,双手交错握在一起,重重向楚玉笙胸口砸了下来。
叶飘识得这招“千斤锤”的厉害,此际楚玉笙的左掌刚刚探出,右腿还未收回,无法转身退避,除了硬接之外,实在很难有其他招数,可以抵御得住中年男人这千钧之力的攻袭。
果然,楚玉笙看到中年男人双锤砸下,自知无法躲闪,当即双手交握,竟也作出施展“千斤锤”的姿势,由下而上,直直撞向了对方的手锤。
“蓬”的一声,两人的双手之间,登时传出闷雷般的响动。
叶飘望着楚玉笙古井不波的神色,不由得再次赞叹了起来。他实在想不到,如楚玉笙这般娇嫩柔弱的青年,在硬功上也有如此造诣。
中年男人吃楚玉笙一撞,双手向上微微一扬。楚玉笙自是不肯失了如此良机,双掌急扬,一口气打出十余掌,将他逼的连连后退,一时间顿落下风。
两人战的正酣,只听得叶飘陡然喝道:“想要趁火打劫吗?”
楚玉笙以眼角的余光向叶飘看去,但见那青衣丽人正立于薛茗烟面前,伸出手向她的小臂拉去。而叶飘则站在她的身后,冷然凝望着她。
那青衣丽人理了理鬓边的乱发,笑道:“怎么,你要跟我动手吗?”
她的眼神中闪耀着柔情似水的光芒,娇声道:“你看我这样的女人,怎能经得住你们男人的一根手指呢?”
她边说边走,到了叶飘跟前时,攸忽间扬起手掌,用五个猩红如血的指甲,向叶飘的眼睛划去。
叶飘等到她手掌到了眉睫之间,向后一退,探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缓缓道:“你这样的女人,若是没有男人教训,只怕以后就更可怕了。”
他说着话,轻轻向前一带,那青衣丽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远远飞了出去。
叶飘笑了笑,对楚玉笙打了个“尽管放心”的眼色,站到薛茗烟的身前,瞬也不瞬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青衣丽人。
楚玉笙瞧见薛茗烟无恙,即刻放下心来,施展出刚才那好似疾风般的掌法,再次将中年男人逼住。
中年男人虽然一直处于下风,但却丝毫不露慌乱之色。他紧守门户,于游走之间,往来觅机而动,楚玉笙见他守御稳健,也不敢对其迫的太紧,只得一味抢攻,令其无法脱出战圈。
突然间,楚玉笙向东南方微微一闪,中年人正要随机而动,他却又朝前一冲,顷刻间欺身而至,直直向中年男人撞了过来。
中年男人大吃一惊,极快地掠向一旁。楚玉笙不待他变招换式,将身子一翻,竟以翻滚之式再次逼近他的肋下,在间不容发之际,一拳击在他的胸前。
叶飘笑道:“好一个‘神龙出海’!”
中年男人吃了一拳,趔趄着倒退了几步,立定之后,喘息了几下,肃然道:“我输了。”
楚玉笙道:“我只不过一时行险,侥幸得手而已,再打下去,胜负还难说的很。”
中年人沉着脸道:“输就是输,你用不着得了便宜卖乖。那个女孩子,是你们的了。”
他转身对那美丽的女人说道:“咱们走。”
那美丽女人点了点头,两人正要迈步离开,薛茗烟“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所有人同时向她看了过去,此时的她,正在圆睁着一双秀目,警惕的向周遭往来巡望。
过了片刻,她忽而拍了胸口,恍然道:“哎,又犯病了。这两个月是怎么了,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悄声道:“走吧。”
楚玉笙望着那对男女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转身对薛茗烟道:“薛小姐,我送你回去。”
薛茗烟一直坐在叶飘的身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时听到楚玉笙的话,这才抬起头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茗烟看了看楚玉笙,又看了看叶飘:“还有你,你们是怎么遇到我的?”
叶飘笑了笑:“这件事说来话长,还是回到家里再说吧。”
薛茗烟轻叹一声:“好吧。”
天亮了,陈丰元每次到了这个时候,都会从那间幽暗的屋子中走出来,在院落中走上几圈,然后打上一套太极拳,活动活动筋骨。
但今天他却躺在小楼上,静静地品着茶。
天边的朝霞很美,它就像是个无形的丝网,将晴空下的一切都囊括在霞光下,让大地上的万物都闪耀着充满生气的光辉。
这种光辉照在他那张略为枯瘦的脸上,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平添了几分苍老,几分萧瑟。一个像他这样的老人,也许只有在夕阳下,才会显得自然,显得与周遭的景色契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刺眼的光芒中,闭上了眼睛,探手从口袋内摸出一支香烟,点燃后轻轻抽了一口。
“老爷,薛小姐回来了。”
楼下的那位女工,远远看到三个人来到门口,急忙向陈丰元喊了一声。
陈丰元颔首道:“知道了。”
他站起身,掐熄了香烟,缓步来到楼下。当他来到大门前,叶飘、楚玉笙和薛茗烟刚刚行至门口。
“外公,我回来了。”
薛茗烟的这句话,似乎已对陈丰元说过很多次,她说话时的神情轻松而自然,好像根本没有把自己彻夜不归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陈丰元竟也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对叶飘道:“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就知道你绝不会一走了之的。”
叶飘眨着眼睛道:“那么你有没有猜到,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陈丰元看着楚玉笙,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事事都猜得到?但玉笙既然露了面,想必昨夜的事,一定很不寻常。”
楚玉笙恭恭敬敬的对陈丰元抱了抱拳,问道:“老帮主,最近还好吗?”
陈丰元道:“好,好。我现在的日子,正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虽然此处并无南山可见,也无菊可采,但……”
楚玉笙接口道:“心中若有南山,则处处是山;心中若有菊,何处无菊?”
两人相视而笑了片时,陈丰元道:“走,到屋子里去。”
叶飘走在薛茗烟的身后,在他进入厅堂的一刻,即刻闻到了一股香味。
“好香的味道。”叶飘赞道。
陈丰元微笑道:“陈姐的手艺,虽然登不得大雅之堂,但这些家常小菜,倒也勉强能款待佳客。看你们都面带倦色,想是昨夜的事,定然费了不少心力。来,不要客气!”
薛茗烟伸了个懒腰,摸着脸道:“我先去换衣服。”
半个小时后,叶飘和楚玉笙随着陈丰元上了小楼。
“你们现在可以说说,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陈丰元燃起香炉,仰躺在椅子上,优哉游哉的晃动着。
叶飘和楚玉笙对望了一眼,楚玉笙道:“薛小姐的病……”
他再次看了看叶飘,陈丰元摆手道:“叶飘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忘年之交,无论有什么事,你都可以直说。何况,昨夜他既然在场,想必也瞧得出来,茗烟患了梦游症这件事。”
叶飘颔首道:“我事前遇到过她两次,都是在她梦游时所见。”
楚玉笙叹道:“昨夜我收到消息,有人要对您不利,当即带着人赶到这里。谁知道那些人竟连大门都没有进来,就被人打退……”
陈丰元笑道:“叶飘的功夫,和你正是一时瑜亮,在当世的年轻人之中,除了你之外,恐怕很难找到对手。”
楚玉笙道:“叶兄的身手,我昨夜已见识过了,以我这点粗浅功夫,怎能与他相提并论。”
叶飘笑道:“若不是你现身相救,在下只怕此刻根本没有机会坐在这里。楚兄这句话,实在令我汗颜的很。”
陈丰元道:“你们不必相互恭维了,还是说说昨夜的事吧。”
楚玉笙点点头,将昨夜的事尽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