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飘摇头:“纵然是昔日那段高手辈出的年代,能用如此沉重铁笔打中人身穴道的人,只怕也为数不多。”
霍南峰叹道:“你能看出它的用处,已然很不容易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现在,我来为你说明这场考验的目的:第一,它是为了瞧瞧你的胆气,看你够不够资格加入我们。你应该看的出来,我们这里是不欢迎那些无胆匪类的;第二,是为了试试你在以后的任务中,万一被敌人所擒,会不会出卖我们。”
叶飘道:“这么说,这里的人都要经过这种考验?”
他说及此处,脑中不禁浮现出覃凤儿的身影,像她那样娇滴滴的女人,若是要经过这类考验,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霍南峰眯着眼睛道:“我已经说过,这种考验并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只不过因为你曾经与我们为敌,而且还和‘鬼王帮’有所关联,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一些,对你额外照顾一次。你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叶飘望着霍南峰手中犹自转动不停的铁笔,颔首道:“我明白了。”
霍南峰道:“很好。”
这两个字出口,但见他手臂微动,那支铁笔即刻停了下来。
“你准备好了吗?”
叶飘皱了皱眉,霍南峰这个姿势,分明是自己所见过的“搜魂夺魄指”之中的起手招数。当日楚玉笙与他对敌之时,他曾以极快的身法,绕至楚玉笙的身后,向他的“尾闾”穴攻击。
“不要怕,我只是要预先封住你的穴道,以免等一下你受不了我的‘百针过穴’,白白丢了性命。”
霍暗南峰丝毫没有给叶飘反应的机会,他先是欺身向前,在叶飘面前舞动了一下铁笔,跟着向右一闪,游步来到了叶飘的身后。叶飘还未来得及回头,脑后的“玉枕穴”上已隐隐传来一阵刺痛。
这“玉枕穴”乃人身要穴之一,莫说是那沉重的铁笔,纵然是不慎被人大力击上一拳一掌,也足以令人当即死亡。
紧接着,他听到了霍南峰的一声冷笑:“你若是出手反抗,就是自己找死!”
叶飘咬了咬牙,即刻松开早已暗中握紧的手掌。在这生死一发的紧要关头,他只有冷静的判断出敌手的任何一个意图,才能确保自己不会行差踏错。
蓦然之间,他的“玉枕”穴上一凉,这股凉气即刻循着督脉,向上游走而去,到了“会***上陡然而止。
霍南峰道:“好了,你试着动一动手臂。”
叶飘依言而为,将左右双臂抬了抬,一阵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立时放下手臂。
“是不是很痛?放心吧,我闭了你督脉上的几个大穴,等一会儿施展‘百针过穴’的时候,你的躯体反应,就会较诸常时迟钝很多。这样一来,你所受到的痛苦,也就相应的减轻不少。”
霍南峰回到叶飘面前,持着那只青色的盒子,将其掀开后,里面露出了一支支泛着金光的软针。
叶飘凝神看了看,淡淡道:“这种针好像并不是中医们所用的‘金针’。”
霍南峰笑道:“那些庸医自然是用不了这种特制金针的,因为想要施用它,不但要认穴极准,不能有丝毫偏差;而且在手法上,也要有特殊的功夫,才能运掌无虞。”
他口中侃侃而言,手上却毫不停歇,将盒中的金针一一拈在手中。叶飘静静观察着他的手法,那些金针被他一一拈起,每个指缝间都夹上两、三支不等,顷刻间已将盒子中的金针尽数取出。
叶飘苦笑着叹道:“我若不是亲眼见到,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奇特的运针手法。”
霍南峰微微一晒,肃然道:“这种手法我练了七年,又花了三年的时间改良,前后共用十年,才创出这套举世无双的‘百针过穴’之法。”
叶飘扬了扬眉:“幸好你熟练了以后,才将这套针法用在我的身上。无论如何,一个手法娴熟的高手,总会让人比较放心的。”
霍南峰笑了笑,攸忽间挥手而出,叶飘但觉得眼前一花,“明堂穴”上已被他刺入了一支金针。
接下来,霍南峰运针如风,依次在他头部诸穴上刺入十几针。
“如果无法忍受的话,不妨喊出来,这里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霍南峰说着话,不断将手中的金针刺入叶飘的身体,等到那些金针在叶飘穴位上停留片刻,又将其拔出,再次刺向别的穴道。
此刻的叶飘,一会儿觉得周身如同烈火灼烧,一会儿又觉得好似冷泉浇注,那感觉就像一个人忽而被丢入火炉中煅烤,忽而又跌入奇寒无比的冰窖中,直让人觉得痛楚难当,生不如死。
过了一会儿,霍南峰突然收势而返,站回了叶飘的对面。
叶飘紧咬着牙关,尽量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可是任凭他如何努力,那种蚀骨噬魂的感受,就像一支无所不在的锥子,在他的心中往来穿刺着,令他无法平静下来。
“在我的记录之中,能在‘百针过穴’的痛苦下,坚持二十分钟的人,只有两个,不知道你会不会让我惊喜一下呢?”
霍南峰从怀中取出一个册子,和一支笔,笑吟吟的望着叶飘那痛苦不堪的脸。
叶飘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的人虽然在忍受着常人根本无法承受的痛苦,但心中却很清楚,一旦自己有了任何无法忍受的表现,那么霍南峰也许就会即刻停止对自己的“考验”,将他送回监牢中。那样一来,他还有什么机会带着薛茗烟、小六子逃出生天呢?
人类在痛苦的时间内,必然会觉得度时如年。叶飘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默然等待着霍南峰宣布结果。
霍南峰一直在笑,他不停的在那本册子上书写着,偶尔抬起头来,脸上便会露出那种奇怪之际的笑容。
“咣”!门被人用力撞开了,覃凤儿冲了进来。
她奔到叶飘面前,在他脸上紧张的瞧了一阵,猛然转过头,对霍南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霍南峰在册子上写了几个字,悠然道:“你都看见了,还要我解释吗?”
覃凤儿怒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他应该归我!”
霍南峰道:“在你没有向上面推荐他之前,的确是这样的。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他想要加入我们,不经过测试,是不可能的。”
覃凤儿气呼呼的道:“是你……一定是你!你对上面说了他的坏话,要求上面对他进行特别的测试,是不是?其实你根本是别有居心,想要借助他,来进行自己的试验,是不是?”
她说完这番话,一张俏脸早已红如烈火。
霍南峰眨着眼睛道:“你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
覃凤儿喘了口气,继续道:“你先前见到了他的高强武技,和他冷静而不失敏锐的性格,就对他存下了觊觎之心。因为你的‘百针过穴’之术,常人无法承受的原因,不但是由于大多数人身体孱弱,无法承受得了施针时穴道封闭,血液阻塞而昏厥;而且还因为那些人的精神状态,远远达不到可以抗衡针入百穴时的痛苦……”
霍南峰叹息一声,打断了覃凤儿的话:“我承认你的猜测不错,但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么做,究竟有什么错呢?”
他指了指叶飘,淡然道:“你看他到现在已经坚持了半个小时了,可是既没有昏厥过去,也没有精神失常,显见得比以前那些没用的废物要强的多。如果他真能挺得住半日,那么我的试验或许就能大功告成。那时候,再结合你的催眠术……”
他越说越是激动,那神情仿佛一个极为虔诚的信徒,正在对他所信奉的神灵喃喃耳语,就连门外有了脚步声传来,也没有听到。
“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人?”
说话的人一走进房间,覃凤儿那忿忿不平的神色顿时不见了。她低着头应了一声,抬头向叶飘望了过去。
叶飘已经看到了说话的人,他戴着一副金丝眼睛,穿着一身笔挺的褐色西服,持着一支金漆手杖,当他行至叶飘面前,不经意的向覃凤儿和霍南峰瞥了一眼时,他们两个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惭愧的神情。
“解了他的穴道,停止试验。”那人缓缓道。
霍南峰道:“可是……”
那人蹙眉道:“你难道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
霍南峰点了点头,取出铁笔来到叶飘身侧,在他背后接连点了几下,然后又用金针刺入叶飘的眉心处,轻轻拈动了片刻。只听得叶飘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一张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多谢。”叶飘的口中吐出这两个字,眼神中已有了光彩。
那人微笑道:“让你受苦了。我姓甄,这里的人都叫我甄老。”
叶飘定了定神,在他的面上扫了一眼,摇头道:“你并不老。”
甄老道:“一个人的老幼,有时候并不是以年龄来界定的。我在这里只不过是资格老了点,并不是真的已经老了。”
他挥了挥手杖,又道:“这里不是待客之所,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吧。”
覃凤儿闻言,当先上前两步,站在叶飘的身旁,小声道:“走吧。”
叶飘随着他们走出屋子,顺着甬道一直前行,转过两三条弯道,眼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水道。
甄老问道:“看到这条水道,你想到了什么?”
叶飘道:“这里是地底。”
甄老道:“没有别的了?”
叶飘想了想,轻声道:“城外。”
覃凤儿盈盈一笑:“你能不能猜出来,这条水道通向什么地方?”
霍南峰即刻咳了咳,似是在提醒覃凤儿什么事。
甄老摆手道:“不要紧的,我们既已准备带他出去,他迟早都会知道这件事的。”
当此之际,水道的尽头忽然传来一阵水波荡漾的响动,叶飘循声而观,一只又宽又大的橡皮小船,从远处晃晃悠悠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