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生从未拿过枪,也不知道“枪”这种凶器该怎么用。彭明将这些枪一一放到他们手中时,只花了半天的功夫,教会了他们怎么换发子弹,怎么瞄准目标,然后又给了他们半天的时间,让他们各自练习。
对于一个刚刚学会用枪,从来没有真正对着敌人开枪的人而言,眼睁睁看着对方在他的枪口下倒在地上,当然是一件令人极度震惊的事。甄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平生所打出去的第一粒子弹,就正正射入了一名敌人的头部,顷刻间令他毙命于地。
“冲啊!”甄老身旁的一个人随着彭明跳了出去,经过甄老身旁时,碰到了他的左臂,一下将他撞倒在地上。
“我杀了人,我杀了人……”
在这个喊杀连天,枪声不绝的战场上,甄老竟然呆呆的躺在地上,喃喃自语了起来。
“快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攸忽间在他的耳畔响起。
甄老怔了怔,仰起头一看,不禁再次怔住了。
陈丰元——他竟然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再这么躺下去,早晚被流弹打中,不想死的话,就赶快起身!”
甄老勉力站了起来,陈丰元又道:“战场的滋味怎么样?”
他口中正说着话,突然向前方一扬手,一道匹练似的东西飞了出去。甄老顺着那东西的去势一看,一个面目狰狞,身躯高大的敌人,缓缓在人群中倒了下去。
他的喉咙上插着一柄飞镖,那飞镖直直贯入他的喉咙,飞镖尾部的红穗迎风而舞,和那大汉咽喉处的鲜血混在一起,这场面看在甄老眼中,令他不禁再次呆住了。
“兄弟们,给我杀光这些祸国殃民的贼痞!”
这人的叫嚷声很快让甄老回过了身,他瞧了瞧正在叫嚷的人,他好像并不是自己这一方的青年。
陈丰元微笑道:“那是‘鬼王帮’的人。”
甄老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慨然道:“你们毕竟还是来了。”
陈丰元道:“其实我本就要来。只不过我知道你们这些人,讲起道理来虽然比我们江湖老粗厉害的多;但如是真的动起手来……呵呵,所以我上次虽然表面上拒绝了你们,但暗中早已开始着手计划此事。”
甄老脸上一红,嗫嚅道:“我们误会了你。”
陈丰元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你们做的很好,那些炸弹安置的也不错。但你们做的最好的,就是没有走漏风声,这一点可不容易啊。”
他的手刚刚从甄老肩头放下,旋即迅速无比的从腰间镖囊中取出一支飞镖,嗖的一声打了出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一个眼见己方不敌,想要乘马逃去的敌人,被飞镖打在脑后,登时从马上跌落,哀嚎了顷刻后,倒在地上寂然不动了。
“好镖法!”
甄老对陈丰元这眼光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和神妙无比的飞镖绝技,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两人说话的期间,敌人越来越少,等到陈丰元最后一次打出飞镖,将一个首领模样的敌人击毙后,战场上顿时静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陈丰元,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敬的意味,这不禁让甄老更加汗颜无地了。
“你说的不错,我们的确只会在会场上说说微言大义,真的做起事来,实是一塌糊涂,不成样子。”
陈丰元打了个哈哈,指着远处那辆滚入草丛的车子:“我们去看看,这次有什么收获吧。”
一行人来到车子后面,但见车仓中的物事,早已在车子的翻滚中被撞的凌乱不堪。
陈丰元令“鬼王帮”的其中两名帮众跳上车子,在上面翻查了一番,果然找到了大量的鸦片。
“烧了它!”
这三个字从陈丰元口中甫一吐出,立时得到了强烈的反应。每一个人都大声叫着这三个字,直到那些鸦片被人从车中搬下,放入了火堆中,才渐渐停息了下来。
甄老拉着陈丰元的手:“陈帮主,谢谢你。”
陈丰元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我倒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不愿城中那些刚刚戒了烟的烟鬼们,被这害人的东西再次把他们的瘾勾起来,最后弄的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而已。”
他的话被秋风远远出去,在众人的耳畔不断回响着,甄老万分激动的道:“‘鬼王帮’今日所为,不但可以令城中百姓免受毒品之祸,而且还让那混蛋军阀和万恶的黑帮头子受到重创,真是令人佩服!”
陈丰元摆摆手道:“你要谢,还是谢谢彭明的好。”
彭明走上前,拱了拱手道:“‘鬼王帮’四代弟子彭明,给陈帮主请安。”
陈丰元道:“免了,免了。你这次立了大功,我会让人记下的。”
两人这一番对话,无疑已说明彭明的身份。
甄老呆了一呆,对彭明问道:“你……”
彭明颔首道:“很意外,是吗?我是‘鬼王帮’的人,我之所以常年和你们混在一起,只是为了听听你们对当下时局的看法,和你们聊聊这个国家,以后应该走向什么道路。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别的企图。”
他顿了顿,接着道:“所以,加入你们是纯粹是我个人的意愿,和‘鬼王帮’没有关系。只不过,这次大家的要做的事实在太过凶险,而且事前还有人提过,要找陈帮主帮忙,是以我便将此事暗中报告了陈帮主。”
甄老叹道:“如此说来,那些炸药和枪支,也是陈帮主准备的?”
彭明笑道:“我可不像你们这些阔家少爷,那些炸药和枪支的价值,可不是小数目,若是让我一人承担……”
陈丰元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那些身外之物,不说也罢。”
甄老叹道:“原来如此,看来我们这些人回去之后,真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以后该怎么办。”
陈丰元见他一脸颓然之色,柔声道:“历来成大事者,哪一个没有经过几次打击呢?何况,你们这次的表现,已经足以令人惊喜了。”
三个人正自说话,一个“鬼王帮”的帮众忽然叫道:“快看,这是什么东西?”
甄老循声而观,说话的人正和几个人一起,合力抬着一个箱子,将其抬下了车子。
他走到那几人面前,那箱子被他们放到地上之际,陡然发出一声闷响,显见得里面是十分沉重之物。
陈丰元道:“打开箱子。”
箱子被打开以后,众人都好奇的向里面看去。只见那箱子中,静静地躺着一个古铜色的圆轮,圆轮周围斑驳不堪,在夕阳的照射下,愈发显得黑黝丑陋,难看之极。
陈丰元在圆轮上凝神观瞧了一阵,朝身旁的人问道:“你们有谁见过这种东西?”
没有人说话,这圆轮乍一看来虽是古趣盎然,久历风尘,但各代古物之中,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既毫无用处,又不似观赏所用的物件。
“很简单,我们只要回去好好查一查,应该不难查出它的来历。”一个青年说。
甄老沉吟道:“它既然出现在这车子上,想来必然不是寻常之物。我想,还是不要张扬的好,免得对方通过他,查到了我们销毁鸦片的事。”
陈丰元道:“说的好!我想这东西无论如何珍贵,料来总也不过是军阀用来结纳黑帮首领的一件礼物。既然如此,我们倒不如先将它收起来,等到风声过了,再找到合适的买主将其出手,所得的钱资,可作为救济穷苦百姓所用。”
所有的人都激烈的拍着手表示同意,陈丰元大手一挥,命人将箱子重新合上,将它抬到了人群的中央处。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我们就来商议一下,如何保管它吧。”
甄老沉思顷刻,笑道:“不管是讲势力还是论门路,谁能比得上陈帮主呢。这东西放在你那里,既可保证它的安全,将来出手时,也正好经由你旗下的生意途径,将其售出。大家说,我说的对吗?”
就这样,在大家一致同意的情形下,那个不明来历的圆轮被陈丰元带回了家中…….
甄老的故事说到这里,茅舍的门突然响了。
“甄老,到了晚饭的时间了。”
甄老微笑道:“只顾着讲故事,想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天就黑了。”
叶飘向窗外看了看,但见夕阳斜照之处,远处的那片竹林已蒙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
“一个精彩的故事,很容易让人忘记时间的。”叶飘道。
甄老道:“走吧,故事无论如何好听,还是不能填饱肚子的。
他带着叶飘走出屋子,覃凤儿和霍南峰紧随其后,几个人到了外面,一张餐桌,四张椅子,已被人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院落中。
他们在餐桌旁落了座,甄老笑道:“荒居清简,你不要介意。”
叶飘道:“此间景色清幽,又有青竹、晚风为伴,在这样的地方吃饭,实在是人生一大享受。更何况,还有一个未说完的好故事,可以用来下酒……”
他言及这个“酒”字,不禁苦笑着摇起了头:“我倒是忘了,这里好像并没有酒。”
甄老道:“你想喝酒?”
叶飘叹了口气:“这几日受尽了牢狱之苦,我肚子里的酒虫早就快而死了。”
覃凤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若是想要喝酒,只怕是走错地方了。因为从来没有人在这里喝过酒,也没有敢把酒带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