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明喘了两口粗气,正要张口说话,脸上陡然一变,跟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住手!”一个青年忽然从人群中奔了出来,大声道:“我知道那东西在哪里。”
牛赫廷笑了,他本就知道这些年轻人,是禁不住吓唬的。眼前的这种场面,只怕他们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
他瞪着那个青年,寒着脸道:“你说话最好小心点,不要说假话,也不要说废话,明白吗?”
那青年向身后的朋友们看了看,愧然道:“对不起,诸位。我……我不想看着他被人如此折磨下去……难道你们忍心吗?”
这人最后一句话说毕,一众青年纷纷低下了头。他们当然不愿看到彭明被人活活打死的场面,但如果说出那件东西的下落,岂非辜负了他宁死也不愿吐露实情的苦心?
一个青年高声道:“不能说!”
又一个青年道:“对,彭明死都不愿说,我们也不能说。谁说了,谁就是叛徒、就是胆小鬼,就是王八蛋……”
牛赫廷怒喝道:“你们要造反吗?”
他对两旁持枪的壮汉一点头,那些壮汉们立时端正枪口,对准了一众青年。
站在牛赫廷面前的青年,听着大家对他的喝骂,只是低着头默然不语,直到骂声渐渐停下,才无力的道:“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不愿再看到他被人折磨。何况,我纵然把那人说出来,他们也未必能找到他,不是吗?”
人群中顿时传来几句低沉的咒骂声,那些持枪的壮汉又一次将枪口抬了抬,大厅中才安静了下来。
那青年深深吸了口气,抬头对牛赫廷道:“你们要的那东西,在‘鬼王帮’帮主陈丰元手里。”
司徒昊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青年将手指向了身后,缓缓道:“陈丰元当日是在我们面前,把那件东西带走的。”
牛赫廷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青年即时将那件圆轮的样子仔细描述了一番,接着道:“我现在已经把消息告诉了你,我们可以走了吧?”
牛赫廷向司徒昊看了看,司徒昊颔首道:“你当我‘神鹰堂’是什么地方?我司徒昊又是什么人?”
他朝前走了两步,淡淡道:“我司徒昊一言九鼎,既然答应过,只要你们说出那东西的下落,就放你们离开,绝不会食言。但是,在那东西没有找到之前,你们恐怕还是要在这里呆上一阵子的。”
那青年愤然道:“你骗我!”
司徒昊昂然道:“我若不找到那东西,又怎知你说的不是假话?”
这时候,那几个冰冷的枪口,再也恐吓不住那一众群情激奋的青年。他们纷纷大骂了一阵,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句“横竖是死,跟他们拼了!”,人群顿时涌动了起来。
蓦然间,几个青年竟不约而同的冲了上去,将那几名猝不及防的持枪壮汉撞倒在地。然后,所有的青年便紧随其后,朝着司徒昊所立的位置奔来。
司徒昊冷然一笑,喝道:“动手!”
牛赫廷一马当先,三拳两脚打翻了几个冲在最前方的青年。站在厅中两旁的十几名“神鹰堂”打手,跟着他冲进人群,不一会儿的功夫,已将那些青年俱都打倒在地。
司徒昊大笑道:“把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全都压到地牢里面去。”
当此之际,突听得大厅一人厉声道:“且慢!”
此人这一声厉喝,令所有人都转过了头。但见大厅的外面,一个人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他行至庭内,向几名还在向倒在地上的那些青年大施拳脚的壮汉,狠狠瞪了一眼,冷笑道:“司徒帮主,近来可好?”
司徒昊笑了笑:“我道是谁,原来是陈帮主的爱婿,薛常胜薛先生。”
他咳了咳,对几个如临大敌的手下使了个眼神,行至薛常胜对面,拱着手对薛常胜做了一揖。
“薛先生可是本堂的稀客,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为薛先生奉座?”
薛常胜道:“不必了!”
司徒昊眯着眼睛道:“不知道薛先生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
薛常胜目光闪动,在周围巡视了一番,缓缓道:“指教不敢当,薛某刚刚从外地回来,听说贵堂近来和我‘鬼王帮’结下了一点梁子……”
司徒昊不待他说完,即时截口道:“一点误会而已,陈帮主他……”
司徒昊这一插口,薛常胜登时神情一变,脸上青筋暴起,喝道:“误会!我‘鬼王帮’上下数百人帮众,现下俱都无影无踪,难道你一句误会,就可以交代此事?”
那些青年见他怒喝之际,直如舌绽春雷,神威凛凛,将司徒昊惊的面色乍寒,俱都暗暗称奇。
牛赫廷身形一晃,跃到司徒昊的身侧,冷然道:“姓薛的,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别人怕你,我牛赫廷可不怕你,你既知‘鬼王帮’数百人之众,尚且不敢和我们作对,凭你一个人,就想来与‘神鹰堂’为难吗?”
薛常胜仰天一笑,沉声道:“我薛某行走江湖,但凭一副肝胆,一腔热血,你们此次将陈帮主逼的不知所踪,我来找你们,就是来讨个公道的!”
所有的青年都默然不语的凝视着薛常胜的脸,这张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脸,和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当青年们的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后,却都忍不住为之暗中赞叹了起来。
因为这张脸上,此刻充满了正气。正气这种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却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无论何时,只要一个人的身上还有正气,就没有人敢轻视他。纵然是一向眼高于顶,心狠手辣的牛赫廷,和领袖群伦的司徒昊也不敢!
司徒昊缓缓道:“你知不知道,‘神鹰堂’自开堂以来,从未有人敢到这里来找麻烦。”
薛常胜傲然道:“无论什么事,总会有第一次的,不是吗?”
牛赫廷轻轻将手一挥,几名持枪大汉立时将薛常胜围到了中央。
“我倒很想看看,你这么一个赤手空拳的人,究竟有多麻烦。”
薛常胜大笑,他指着牛赫廷的鼻子:“牛赫廷,枉你也是号称威震江湖的好汉!你若是只有这点伎俩,不如早点滚回家去带孩子吧。”
牛赫廷怒极而笑,正待对那些大汉下令开枪,大厅外面陡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然后,三个俱都白发皓首,身着长衫的老人,带着一众随从走了进来。
司徒昊一看见他们,马上皱了皱眉,快步迎了上去。
他拱着双手,哈哈笑道:“三位帮主大驾光临,司徒昊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那三个老人齐齐笑了一声,站在中央的老人道:“司徒堂主,久违了。”
一直伏在地上的甄老,望着这三个老人,喃喃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就是和‘神鹰堂’齐名的‘大刀会’、‘袍哥帮’、‘铁血盟’,这三个组织和‘神鹰堂’并称本地的四大帮派,那三个老人就是其余三个堂口的首脑。”一个距离甄老不远的青年,伏在地上悄悄对他解释道。
司徒昊道:“三位莅临敝堂,不知所为何事?”
那左面的老人道:“还不是为了陈丰元的事,我知道他近来有件事得罪了你。但大家毕竟都是道上的朋友,你这次也威风的够了,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那右面的老人接着道:“司徒堂主,我们三人既然出面调停此事……”
司徒昊双眉一轩,摆手道:“郑老说哪里话,慢说各位是江湖前辈,我司徒昊本该敬重。纵然只是江湖同道前来求情,我也不敢不给面子。只不过……”
他顿了顿,又道:“陈丰元截我货物,杀我手下,这笔账如是不算一算,我又怎么向堂中的弟兄交代呢?”
那中央的老人笑道:“那也容易的很。江湖事,江湖了!他虽有不对在先,但现下也被你逼得走投无路,莫如双方在我等的见证之下,遵循江湖规矩,将这件事解决了吧。”
甄老向身旁的青年问道:“江湖规矩,那是什么规矩?”
没有人回答,对于这些青年而言,江湖这个地方,虽然好像就在他们身边,但想要真正的弄明白它究竟是什么,它在哪里,它有什么样的规矩,却实在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幸好这时候的彭明已能够开口说话,他悄悄向前滚动了几下,滚到了彭明的身旁,低声道:“不要怕,这三个老人既然出面,司徒昊就不敢胡来了。如果依照江湖规矩……”
甄老道:“他刚才说的江湖规矩,到底是什么?”
彭明轻轻咳了两下,喘着气道:“单打独斗!谁的拳头硬,谁就说了算。”
谁的拳头硬,谁就说了算——自古及今,这本就是人类世界中,颠扑不灭的至理名言。
无论是你是黑道还是白道,无论你是高高在上的帝皇,还是寻常之极的百姓,只要你的拳头够硬,你就会在人生中省却很多麻烦,很多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