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沉默不语,脸却微红,原来她听刘志提起大将军夫人孙寿想到日前在茶肆中两人的闲聊……
“这梁府的看门人当真是个好差事呀,若要见大将军一面,先要将那守门的仆役打点好,兄弟我前日使了五百两银子才将那宝贝送进去,却还是没见到大将军,我那些银钱啊!都是我辛苦积攒而来呀!”一个中年富商模样之人感叹道。
“财去了可以再求,命若没了可求不回来,小弟倒听闻一件事,说那扶风士孙奋只因得罪梁冀,连命也丢了。”另一人却是手艺人打扮,也是三十余岁。
“哦?贤弟所说可是那扶风大富士孙家?”富商模样人奇道。
“哪还有别人,听说大将军赠与那士孙奋四匹西域良驹,却向他借五千万银钱,那士孙奋虽富得流油为人却吝啬之极,多番搪塞只借给梁冀三千万,那梁冀是睚眦必报之人,这士孙奋真是让猪油蒙了心,竟敢得罪他。梁冀向郡衙告状说士孙奋的母亲曾是梁府过去看守仓库的奴婢,偷了他府上十斛白珠、一千斤紫金,便把士孙奋一家兄弟抓起拷打,一晚便将他们打死了,将士孙家一亿七千万的财物全收到梁府了……”那手艺人说的声音小,又兼茶肆中吵闹,无人留意,而赵嫣却坐在两人身边,故听得清。
“竟有这等事,这士孙家竟有这么多钱……欸,兄弟可知这大将军为何只爱银钱却不爱美人?”那富商感叹庆幸之余忽又想起一事问那人道。
“兄长为何如此说?”那手艺人颇为古怪的看着那富商,似有些嘲笑的意味。
“却是愚兄曾几次送美女到梁府,他府上却不收,这才换成珠宝,是想这人不好美色……”富商说的有理有据。
“若如此想兄长便大错特错了,这梁冀非但不是什么柳下惠,却是色中恶鬼,其父梁商曾给顺帝献过一名美女为妃,此女名曰友通期,这友通期却因小事触怒了顺帝,顺帝将它废出后宫,却因不是什么大罪,又将其返归梁商,梁商哪里敢留她,就将此女嫁了,谁知那梁冀看上这友通期美色,竟将她抢回,那时正值梁商病逝,那梁冀在守孝间便与友通期在西城同居,这事当时都传为笑谈。”手艺人款款说道。
“那这却是为何?”富商听手艺人如此说更为迷惑了。
“兄长远从江南而来,想是不知,这梁冀虽是好色,他夫人孙寿却是出了名的善妒又手段极为凶残,这梁冀平日在外虽嚣张跋扈,却万分惧内,这孙寿说东,他不敢往西。便说这事,那孙寿知道友通期之事,便派府中仆役将友通期抢回家,将其头发剪秃,脸皮划破,再让人鞭笞,还要上书报之顺帝,那梁冀害怕,求到孙寿母亲连连磕头,孙寿这才作罢。可梁冀仍和友通期私通,还生了一子,名梁伯玉,这事又被孙寿知道,孙寿让儿子梁胤将友通期一家尽数杀死,梁伯玉却被梁冀藏在夹壁中逃得性命……”手艺人越讲越细致。
“兄弟怎知这许多隐秘?”富商也是愈听愈奇。
“我等久在外面行走,什么事探听不到,那梁伯玉便寄在我一兄弟的叔母家,这才……”富商点点头,才知这消息来源多半不假。
“那不知这大将军夫人却有什么偏好?”那富商两眼一转,对手艺人说道。
“哈哈,兄长又在打什么主意,要说这孙寿不但长得妖媚,也更是放荡无比,那梁冀生得驼背鹰肩,那孙寿自是要找一些美男打发时间,那梁府的管家秦宫生得俊美,便与其私通,还给梁冀吹枕边风,让那秦宫升到太仓令,自此秦宫便是狗仗人势,不可一世……”手艺人已知富商所想,便不言自明道。
“哈哈,愚兄若是日后发达,定不会忘记兄弟今日恩情……”说罢两人举起酒杯,不再说此事……
赵嫣忆及此事心中暗暗唾弃,片刻不语后对刘志说,“志哥哥,不如先封给她这邑君。”
“什么!这却是为何?”刘志惊讶道。
“嫣儿最近读那《道德经》,其中一句说的便是‘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若是梁家之势盛到极点,之后只能转向衰落,之前所有积弊便会爆发而出,那时将他除去……”赵嫣正色道,却是她这些时日悟出的道理。
刘志怔怔望着赵嫣,半晌不说话,直到发完呆才道,“想不到朕的‘嫣儿’竟有窦后之才,小生佩服。”说着玩笑般地拱起双手,向赵嫣一揖,赵嫣被他惹得不好意思,突然道,“只顾和你闲唠,正事却忘了……”
说罢,从怀中拿出一只荷包,先是藏在手中,对刘志道,“志哥哥,嫣儿绣的不好,上次见夫人绣的彩凤,便想东施效颦,为志哥哥绣条金龙,只做得仓促,更没有夫人那般手艺,你别笑我……”说得更羞了。
“什么好东西,快给我瞧瞧!”刘志知是赵嫣为自己绣的东西,刚却未看清,两手握住赵嫣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掰开,看到那荷包黑底颇为庄重,上绣金龙更是威严无比,盘旋之上,栩栩如生,一旁绣着一个“志”字,便是刘志的名字。
刘志看到这荷包后真是爱不释手,不停赏玩夸奖赵嫣,赵嫣听得刘志喜欢也是心中大喜,只笑着看刘志欢喜的神情,“天不早了,嫣儿还得给夫人送去。”说着赵嫣又从怀中掏出一条绣帕,是为那美妇所绣。
“媳妇还没过门呢就讨好起娘来了。”刘志在一旁调笑道。
赵嫣被他说得害羞也不理他,只携着那绣帕便去里屋去看美妇,美妇见到赵嫣竟为自己绣了绣帕,又见那图案绣的细致精详便知这丫头花了不少功夫,点点头赞不绝口,赵嫣连连谦虚推辞,三人又在屋中聊了片刻赵嫣也回曹府了。
又过了几日,便是寒食节,家家禁烟禁火,只食冷食,相传是为纪念春秋之时介子推而设,当年晋文公身为公子之时与介子推流亡国外,介子推割股肉给重耳充饥。待得晋文公复国,请介子推为官,介子推却不爱功名,便与老母隐居山中,文公焚山欲将介子推引出,谁知介子推抱树不出,与母亲同被烧死。晋文公后悔不已,便下令于子推焚死之日禁烟寒食,以祭子推。
曹府上下早就备好寒粥、寒面、寒浆供府中之人饮食,更有寒食点心如蛇盘兔、面燕等,皆是面食所制,如那“蛇盘兔”,便是由面捏成玉兔和蛇形,而蛇盘在兔上,那兔便是介子推,而那蛇便是子推之母,两人死也不分离,寓意孝道至深。
“嫣姐姐,你看那兔子捏的多像!”曹嵩指着那“蛇盘兔”对赵嫣道,赵嫣也笑着端详,点头称是,“嫣姐姐,我们去折那柳枝挂在府门上,还是曹福告诉我的呢!”这边赵嫣还未看完就被曹嵩拉着去了后院。
自那日曹嵩在假山后听道赵嫣与皇帝所言虽未听完,却总觉得赵嫣不知何日便要离自己而去,这月便天天更黏在赵嫣身边,不管做什么都要与赵嫣一起。赵嫣也察觉出曹嵩与以往不同,却不知为何总感觉对这小弟弟亏欠着什么,似也觉得不久便会与他们分离,也任由着和曹嵩一起,形影不离。
“少爷,快下来,我们马上便要回谯县了!”却是曹福在一旁指挥着仆役,又对曹嵩说道,原来这寒食过后便是清明,曹府中人要回沛国老家祭祖,只是时日紧迫,不便大批人随行,只得将赵嫣等人留在府中。
“嫣姐姐,那嵩儿先走了……”说着曹嵩却眼中流出眼泪,赵嫣一边给曹嵩擦泪一边笑着安慰道,“又不是分别许久,过几日便回来了,嵩儿是男子汉了,怎学女子哭鼻子。”
“嫣姐姐,你定要等嵩儿回来!”赵嫣心想嵩儿怎说得这奇怪话,却看他说的认真,只点头答应。
却见曹嵩走出府外却飞步跑回紧紧抱住赵嫣,赵嫣抚摸着曹嵩头几经劝慰,曹嵩才随着父亲和曹福坐着马车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