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过多,再加上最后一击之后几乎耗费了全部力量,燕归人以孤问枪拄地维持身形不倒,神智陷入昏沉。
风吹散尘烟。
察觉目标状态不对,跟断极悬桥之主几乎是前后脚到来,之前在旁边暗助一剑砍断夜啼鸟所在那棵树的风随行眉头一动,闪身而出。
一身白衣白发,身背红色剑囊的神秘剑客风随行出现在燕归人身边,先是抬手封其关窍,以免激起武者本能,再然后并指截断血脉替其止血。
在刚刚的对战过程中,燕归人几乎没有机会去处理伤口,此时浑身一懈,便要往后仰倒。
风随行谨记屈世途的交代,一手稳住孤问枪,一边旋身将燕归人勉力背负在肩头,准备将这壮硕的汉子一路送回到安置在珠遗公主坟墓旁边的小屋内。
临走之时,风随行看了一眼地上夜啼鸟的尸体。曾经同为杀手,一人沉沦,一人解脱,终究同行一场,免不了兔死狐悲。
红色剑囊微微一动,剑风啸然,在一旁地面划开一道裂口,神秘剑客一跺脚,裂口扩大,风扫落尸体入土,接着尘土纷纷扬扬,连同树叶一起填入。
命运如此,杀人人杀,在劫难逃;夜啼鸟临终时,能得落叶披身为棺,也算是魂归冥土,不至于曝尸荒野。
当然,这也给后来夜啼鸟的结义兄弟愁落暗尘试图寻找尸体的行动,制造了一定的难度。
平水窟附近山谷,此间事了。
落下孤灯,靛羽风莲送完寂灭刀,正在告辞。
冰雪之涡无难事,奈落之夜·宵与圆儿会面,层层落雪扫去了两人一石像的行踪。
……
黄昏。
定幽巢外的黑暗树林。
杜芳霖本体神识从“小号”切换回本体大号之后,留在远处的化身同样也睁开了双眼。
素还真的“一人三化”,能让本体分出两个具有同一人格,并且独立存在的“化体”。
杜芳霖分出的这一道“化体”,除了练成的时间短,化体不稳定也不适合动武之外,同样也复制了本体的“人格与记忆”。
睁眼之后,“杜芳霖”接收到自家本体留下的回归指令,立刻动身化为一道光影……但是独立人格么,对于事情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方式。
这个化身的感情明显要丰富一些,是先跟着疯疯癫癫离开树林的刀瘟走了半路,确认她是有按照脑中暗示,前往某处河流之后才放心抽身。
接着光影中途又拐去了冰雪之涡,看了眼凝晶花,又刨了刨雪地里冻成冰坨子的尸堆,确认奈落之夜宵安全无虑,又放心地离开……
如果不是落下孤灯和平水窟与冰雪之涡并不在一个方向,这位“化身君”应该会挨个地把受这件事波及的所有人的安危都确定一遍,才能安心回去。
光影迎着夕阳,甚至还“不小心”往浪眉山的方向偏移了一瞬,可能是有点不放心第一次出远门的君曼睩?
天,真的快要黑了。
幸亏“化体君”也明白自己的不稳定,光影面向夕阳,遗憾地打住了种种念头。
不然杜芳霖等自己的这个“化体”,得等到明天去。
他离开冷峰残月,就近找了一条商道,顺着大路往前走半里,就是一处路边提供给旅人歇息的草亭。
杜芳霖坐在草亭里,吹着风,无聊地看着附近村落袅袅升起的炊烟。
化体为啥还没有回来……他怕不是练了个盗版“一人三化”,以后有机会再“请教请教”素还真?
“北域?”杜芳霖想起寂寞侯提到的问题。关于“天打雷劈”,从骤雨生黑化干掉半个云鼓雷峰开始,这就是预案当中的事。不过在那个时候,他总得先让自己活出个人样,才能继续往下走。现在后续也好、未来也好基本处理完毕,他才终于能空出手来,跟因果命运谈谈心。
“方位”没有应在云鼓雷峰很正常,加持在云鼓雷峰之上的“天地人”封印阵法应该抵消了一部分因果,他的那把剑也在代替“本人”帮忙梳理云鼓雷峰地脉用以恕罪。
老天爷都看在眼里,所以找上门来的才是屈世途,而不是提着拳头的梵天一页书。
可是,他最危险的方位为什么是“北”?与这个地名息息相关的有……
“北域,北辰皇朝,风水禁地,还有……”地肺铸台,罪魁祸首骤雨生。
抬头看看天空,嗯,化体还在路上跑。
杜芳霖干脆并指划空,唤来随身青鸟……肥鸽。
大鸽子扑扇着翅膀悬停在草亭前方,又一次承担了送信的重任。杜芳霖想好要写的内容,直接凝气成字甩成一朵桃花。肥鸽向前一啄,将花瓣衔在嘴里,掉头忽闪着羽翼向北而去,很快在黄昏的天边消失成一个黑点……点点点点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扩大,在杜芳霖的注视中,绕着天空从北往南盘旋了一圈,“咕咕”鸽子带桃花又飞回到草亭前。
几个意思?
鸽我??
鸽子无声,扑扇着翅膀又飞往草亭顶部。
杜芳霖沉默片刻,突然察觉了不对!
亭子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仰面屈膝多出了一个黑漆漆的人。这个人一身黑衣劲装披着灰毛斗篷,黑发炸毛半散肩头以棕色发带充当抹额,不至于让多余的头发挡住了半睁半闭的双眼。
他刻意留起一下巴黑硬直的胡须渣渣,勉强算是挡住了胡子底下的白皙娃娃脸,一抬手用牙咬开了所提的酒囊木塞,另一手抬起,接下了肥鸽扔下的桃花花瓣。
让杜芳霖感觉不对的,正是酒香……还有重量!
说时迟那时快——
“轰”地一声,草亭顶部塌陷。
一道乌光沉重,直接压向杜芳霖头顶。
杜芳霖抬手一掌拍向自己正坐着的长凳,长凳翘起一角,带着人转换方向的同时,抵住了那道不明来历的乌光……那是一方黑铁剑匣,四面镂空,能隐约看到匣中一长一短两柄利器。
木凳咔嚓一声崩裂一角。
剑匣向前一滑,后方力道顺势,令这方重铁向上翘起,殴打杜芳霖面门。
扬袖分化力道,杜芳霖并指,在危急关头抵住剑匣一端,避开门牙脱落之人祸。
此时能透过草亭顶上的破洞,看到一张抵在剑匣另外一端骤雨生的手,以及这个人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剑匣上的恶劣行为,他倒悬空中,还仰起头来用口接住从掌心注落的酒。
“喝——”一声暴喝。
骤雨生力道再催,剑匣再沉一寸,将对面的人迫出草亭。
打打杀杀可以,破坏村民辛苦搭建的亭子就很不对。
骤雨生带着一身乱纷纷的枯草从顶部钻入草亭中,两人借由剑匣交手的过程并无一丝气劲外泄,亭子整体结构并没有被破坏。
一脚踏出草亭,杜芳霖还有空闲另一手捻指成诀,一地草叶悬空浮起,在飒飒风声中再度被卷回亭上,修补一人粗细的空隙。
当然,崩碎的长凳一角这个就黏不回去了。
“哈……”骤雨生任凭草叶离身浮空,掌心一旋催动剑匣利器。两道剑气刹那透匣往外,一道在杜芳霖颈脖一侧留下血痕,另一道则削断他耳边一丝白发,在气机牵引之下,飞回骤雨生的手中,“你死了!”
老铁当庭宣判。
……行吧,劫在北方,绝对与是眼前这“人祸”骤雨生有关。
“你离开了北域。”杜芳霖不动,依旧以双指抵住剑匣一端,目光看向骤雨生掌心白发。
白发无风燃起一蓬焰色。骤雨生吃了一惊,赶紧松手,之后察觉是幻术。而那缕发丝已在坠地的片刻,真正化灰飞散。
“你下的禁令是针对‘念不平’,跟我‘骤雨生’有什么关系?”
骤雨生啐了一声。这百年来,他在孚言山待久了,神智不知不觉也同受阵局影响,一不小心就误认了很多事。
比如,老铁和老杜真是好朋友什么的,还一同创建了杂志社……天知道杂志社确实是他所创,但是跟姓杜的没有分毫关联!
“现在,你是‘铸天手’还是‘骤雨生’?”杜芳霖继续问。
铸天手代表的是继承炎山铸造法,被忽悠瘸了的念不平。骤雨生意味着“念不平”已真正决定放下过往,不再执念于邪单锋,愿意继续“错误”的路,迎向新生。
“咝……”为什么自己能听懂,骤雨生露出了一脸牙疼的表情,“吾若不再是‘铸天手’,是不是这匣子里的兵器,你也不打算要了?”
“嗯……?”
——“杜芳霖”曾经向铸天手定制过武器吗?
杜芳霖顿时感觉自己好像少看了几集。
他一分心,抵住剑匣的手指立刻一疼。对面再度施力,无形剑气环绕剑匣,割伤了手指,血珠沁入匣中,被那柄较为锋利的短剑所吸收。
“叮”地一声,杜芳霖扣指弹上剑匣,儒门真元毫不留情尽数灌入,崩碎了层层剑气,透过镂空匣子反击骤雨生。
儒者动武,以势压人!
浩瀚之真元宛如风卷残云,先碎剑气,再挟细碎锋芒反侵对手。骤雨生一时之间手忙脚乱,直接撤了剑匣,翻手向后,一声闷响顿在地上。
如冰裂之纹,从剑匣顿地之处刹那向四周蔓延,正是交锋余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