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锡一脸萎靡的出了太子府,心中一个声音在问:“如果不是汉王府呢?如果冰卿出事了呢?如果……”
眼前浮现的,是小女孩儿紧拉着自己衣袖时发白的手指和充满希冀的眼,呢喃着问着自己:“真的,你不会丢下我?”
一声闷雷在空中炸烈,杨锡直觉自己的心被炸了一个大洞,风雨打着旋窝似的猛灌进来,把心脏打得如同擂鼓,声声的疼。
回到房中的朱瞻基,拿起宫女端上来的燕窝,轻轻用汤匙喝了一口,竟是没有往日的香甜。
心烦的让宫女拿了下去,在昏黄的烛影里躺在床塌上,睁着两只眼清,直直的看着床塌上方的粉色帘子,下坠的络子,和小女孩儿头上的络上,竟如此的相像。
没有坐车骑马,杨锡木然的离开太子府,任由风雨浇得浑身透湿,雨水顺着头发一绥绥的垂在脸庞,回到了学士府,旗风吓的赶紧去拿浴巾袍子。
而影儿则直接扑跪过来,在见到杨锡如土灰似的脸色时,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杨锡木然的看着如同泪人的影儿,没有扶起,只是声音飘渺的对着影儿道:“锦衣卫的人都被纪大人调走查案,我除了刚刚派出去的护卫和家丁,已经无人可调了。”
影儿听了,眼色没有焦距的看向雨夜,直直的向外边走去,嘴上呢喃着:“没办法?怎么会没有办法呢?府尹大人不在,锦衣卫不在,我要去找老爷再想办法……”
说完直直的向雨中行去,杨锡眼色发红,心中一顿,似自言自语道:“敌人训练有素,行动有序,官家私卫中,只有黔宁王府的黑虎营能敌。”
影儿肩膀一顿,随即越走越快,最后竟似飞般的离开了学士府。
旗风拿了浴巾回来,见杨锡仍怔怔的站立厅中,完全不顾身上湿透的长袍,只是盯着雨丝发呆,眼睛一红道:“少爷,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伤神了……”
“不相干的人……”少年喃喃而语,转头看着红着眼睛的旗风,却只停留了三秒,转回头继续看着飘落的雨滴,淡然道:“旗风,母亲不是正给三妹寻思陪嫁丫头吗?你明天就去三小姐那儿吧。”
少年转身进了内室,只留下一脸怔色的旗风,多年的梦,一瞬间寸寸如灰。
与杨府的寂然相比,骆府则随着影儿的回转,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骆少谦直接瘫倒在椅子里,愣了一会儿才想起叫骆少贤、骆少平想对策。
骆少贤气急败坏道:“大哥,这还用想吗?定是赵王府干的。风儿看着稳重,怎么就乱说话呢,这下好了,赵王为了讨好小妾,向骆家的女儿们下手报复了,现在是冰儿,下一个说不定是楚儿、寒儿,这可如何是好,不若我将孩子们领回山东吧!”
骆风是骆家长子嫡孙,长相随了骆马氏,学问和性格却随了骆少谦,可谓是齐了父母的优点,一直以来都是骆少谦的骄傲,骆少贤此时却责怪骆风连累了全家,骆少谦岂能高兴?本来心焦的脸色登时一黑。
骆少平忙咳了咳,制止二哥继续埋怨,安慰道:“大哥,影儿不是说了吗?沐将军已经答应了帮忙,我们不若等上一等,冰儿是女子,声誉最重要,现在只我三人和影儿知晓此事,马上将影儿送回到别院去,就说冰儿留宿在别院陪风儿了。”
一直盯着正房动静的骆如卿见燕喃夜未归宿,嘴角不由一翘,骆冰卿肯定出事了,心下大喜,果然没看错这个蹇玲儿,不仅是个草包,还是个豺狼。
此时的燕喃则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影模糊,丝丝灯光映称进来。
自己,应该是被捆着扔进了一个大布袋里,只听得,周围嘤嘤唧唧,似有很多人在哭泣。
袋口绑得不是很紧,燕喃试着向袋口拱了拱,竟松了开来。正要出了袋子想办法,却听得有脚步声传来,便马上装晕未醒。
只听得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说道:“现在的雏儿难找,只得了十个,刚才麻六又送来了一个,长相我还没见过,共十一个。王管事你验验货,咱们还是老规矩,过几日还我十一个长相皎好的满十二岁的姑娘,男孩儿我就不要了,你直接送到矿上去好了。”
“行,二姑娘的眼力想来不差,但你也知道,我家老爷眼光可是越来越高,年纪越小,长得越好的最得口味,最好八九岁的。面上这几个只怕得十岁、十一岁上了吧?我看看麻六送来的这个咋样!”
一只手伸向了麻袋口,眼看着就要打开,却听门外一个丫头来报,二姑娘顿时面露喜色,告了一声稍陪,便急匆匆而去。
管家说着向麻袋行来,燕喃忙闭上眼睛,只觉得麻袋被打开来,管家惊喜的感叹一声,又将麻袋拢了拢想要扎紧口子,又似怕闷坏了女孩儿,最后又松开了袋口,对外面的人一挥手道:“快来装车,这个装麻袋的小心点儿,别磕着碰着,难得一见的好胚子。”
燕喃老实的让人抬着扔到了马车上,脑中却是快速转动。
那个二姑娘,不是别人,竟然就是红二姑娘!!!
如果没有猜错,现在马车所去的,正是那个“赵老爷”院子,本来打算想要逃跑的燕喃忍不住静下心来,从袋子钻了出来,见外面,是五个小男孩儿和五个小女孩儿。
环视一周,对其中一个自带笑面的小女孩儿笑了笑,用眼色指指自己的后背,小女孩儿怯怯的,见燕喃确实难受极了,便天真的说道:“赵老爷家吃得好、住得也好,我帮你解开,你不要逃跑。”
燕喃重重的点了点头。
手终于得了自由,几个女孩儿机警的盯着燕喃,见燕喃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便放心的打起磕睡了。
车马辘辘,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一起的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被送进了一个院子。
先被一个婆子呼呵着洗了头脸,一脸的灰头土面洗了去,十个粉雕玉琢的童男童女呈现在眼前,尤其是燕喃,竟出奇的稚嫩可人,王管事大喜过望,领着众人进得了一个长长的大厅。
大厅长约上百米,两侧均是地板铺就,上面有棋盘、秋千等物事,大厅中间,一条长长的宽只有两米的水池从厅尾开到厅口,里面竟养着无数的莲花,莲叶间,锦鲤随意摆动,好不惬意。
池两旁的地板上,满是数不清的少男、少女,梳着各色精致的发髻,穿着半透的轻纱萝裙,美不胜收。或是看书,或是荡秋千,或是下着棋,还有一组在玩投壶游戏,好不热闹。
不一会儿,几个婆子将各色糕点端了上来,少男、少女们纷纷上前领着吃食,边吃边嘻笑打闹,好不开心。
燕喃不禁扶额,难道赵老爷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他,只是一个孤独的老人,喜欢一大群孩子在膝下围绕玩耍?
心下这样想着,燕喃心下却不敢大意,没有吃婆子拿上来的糕点,默默的转到一个屏风后。
屏风后一对少男少女见燕喃进来,惊得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燕喃微微一笑,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坐到一隅。
在打斗时,不幸的是,燕喃的春风匕被缴了,万幸的却是,敌人或许是没将燕喃放在眼里,也或许根本就没拿燕喃当回事,斜挎包完好无损。
燕喃庆幸的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吃着里面几颗丸子。和燕喃亲近的人都知道燕喃有在挎包里存食物的习惯,那天离开大剧院时,宋勉给她包了三串丸子。此时,倒是解了燕喃的饥饿。
少女惊奇的看着燕喃吃着自己的食物,将手中的一块桂花酥递给燕喃道:“赵王府的糕点很好吃的,给你。”
燕喃轻摇了摇头,直到将最后一颗丸子下了肚,才仔细的打量着眼着的少男少女。
只见,少男少女的双手不知何时又牵到了一块儿,俨然是一对热恋小情侣。
燕喃对少女展现了自己认为最为温暖的一笑,轻声道:“向你打听个人,你们这儿,有一个叫莲心的女孩儿吗?”
听了燕喃的话,女孩儿松开了男孩儿的手,脸色怪异,讷讷答道:“我就是莲心。”
燕喃惊喜的拉起女孩儿的手道:“太好了,我是王强派来救你的,我们一起逃离这里吧。”
女孩儿害怕的再次牵起身旁男孩儿的手道:“我不走,这里,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还能和阿斗在一起,你告诉强哥,说我对不起他。”
燕喃感觉头都大了,自己冒着千难万险被抓进来救她,结果,她说,她要留在这里,还有这么难完成的任务吗?谁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情况?
想起红二姑娘与王管事的对话道:“也许你现在生活是好的,可是马上就不会好。如果没记错,你马上十二岁了吧,我听红楼的人说,满十二岁的女孩儿,被送到各地红楼分号去接客。”
说完,故意顿了一顿,看莲心的表情并没有想像中的紧张,又继续道:“男孩儿,则被送到云南铁矿去。”
果然,在听到男孩儿的去处时,莲心的脸明显紧张起来,手紧紧握着男孩儿手道:“阿斗,我们去求求赵老爷,不要让我们分开,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铁矿。”
还真是天真啊,天真有时候是可爱,有时候却是种病。
“把你卖到青楼去比铁矿更值钱,只有换了银钱才能再买更年轻的女孩儿、男孩儿,在他眼里,你们已经老了。”
说完“老”字,燕喃不禁哆萦了一下,这什么世道啊,十二岁,成了“老人”了。
莲心和阿斗双双静默下来,没有谁能比也们更清楚,在这里,八九岁的女孩儿是最得赵老爷喜欢的,像她这样的,赵老爷已经半年没有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