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府的几位小姐唧唧喳喳的上楼而行,却见一个小二哥正往楼下端一个茶盅,因为楼梯窄小,路过楚卿身侧时,似闪了一下脚,竟将手中的茶盅直直的载下了楼,碎成了无数片,盅里面剩余的少量残粥散了开来,却是一碗红豆臆米粥,浓浓的飘着香气。
小二连忙告罪,便收拾残局去了。
几人未加怪罪,直接向前方的大雅间行去,挨着大雅间的,是*间,*间的房门关得不严,如果仔细观望,便会看到里面的景像。
只见一女子娉娉婷婷,浑身散发着幸福的光芒,娇嗔的对对面的男子道:“相公,你天天请我到这儿来喝这红豆臆米粥,是想将我养胖了不成?”
男子宠腻的回道:“娘子,这粥是后宫流传出来的方子,最是养颜滋补,以后,夫君负责赚钱养家,夫人负责貌美如花,做生世神仙眷侣,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女子娇羞得耳垂发红,举起茶盏,递到男人的唇边去喝,执盏的指尖透着娇嫩的粉白,甚是醉人,男子接盏的唇渗着殷殷的红色,甚是沉迷。
骆风听得脸色登时一白,即使女子侧颜对着自己,他又怎会听不出、看不出自己的心上人呢?只是命运弄人,一朵高洁的雪莲花,瞬时跌落云泥,嫁给金陵纨绔,误了女子佳期。自己本以为她会黯然神伤,以泪洗面,却不想在这里遇到,还一幅幸福模样。
“厚颜!”骆楚卿还没有发飙,骆如卿先冷喝一声,推门进了属于骆府的白莲雅间,只是隔音并不彻底,时时传来胡潼夫妇的低声软语,笑声连连。
骆风心情不好是在燕喃意料之中,骆如卿心情不好却令人着实不解,吃得一半,骆如卿假意上茅房,便转了出去,燕喃忙向沐心示意,沐心人也闪了出去。
茅房是四个单独的茅房并排而立,骆如卿进得一间,只听另两间有女子低声说话声,其中一个说道:“夏草,我回去偷偷煮了和胡少爷一样的粥,陈郎怎么还是对我冷冷淡淡的,哪像胡夫人对胡少爷那么痴情!”
另一个女子嘲笑道:“百色,谁让你偷偷煮的,不来问我。胡少爷的地位相当于咱二东家,给胡夫人煮的粥自是我亲力亲为,大家眼睁睁看着像红豆臆米粥,却不知红豆不是简单的红豆,那是相思豆,红豆臆米粥只不过是胡少爷怕胡夫人起疑,哄胡夫人说的。相思豆与红小豆相似,煮烂了更是分不出彼此,臆米又遮去了味道。这个据说是宫里面皇妃争宠用的方子,只要亲手端给心上人,连喝三日,对方就会情不自禁的爱上自己,不可自拔。你看胡少爷和胡夫人就是鲜活的例子。胡夫人嫁胡少爷之初,那是金陵城响当当的金陵第一才女,胡少爷却是金陵响当当的纨绔子弟,打骨子里自然瞧不上咱胡少爷,却被胡家算计嫁了过来,那恼恨伤心,直如挖心剔骨。听陈府的丫头说,小姐出阁之日,袖子里是藏着把剪刀的,二人关系形同水火;结婚第二日,胡少爷就开始给胡夫人喝方子,现在已经喝了五付了,再看胡夫人对胡少爷,那叫一个柔情似水,少爷让往东,她不敢往西,少爷让她跳舞,她不敢抚琴,二人关系,啧啧,蜜里调油般,羡煞死个人儿。”
“哦,我也是看了陈伽笙对胡少爷的变化才动了心的,自打那个小贱人进了门,陈郎对我日渐冷淡,便想着用这个法子,不想是用错了材料,这下子,可有希望了,我得赶快去南山多采些相思豆去。”
两女人的话渐行渐远,直至虚无。
骆如卿心里不由得一动。他,对自己的态度,不也是这样冷漠吗?连陈伽笙都能爱上胡潼,莫哥怎么不可能爱上骆如卿?骆如卿不禁想着,因昨日被莫哥拒绝见面的不快,渐渐消失。出来后,与自己的丫环耳语了一翻,丫环匆匆而去,看方向,应当是南山。
看着远去的背影,沐心与雨荷从暗处转出,相视一笑。
骆如卿回转了雅间,虽然故做镇定的看着戏,却是心不在嫣,心事难掩。眼色流转间,却看到燕喃手腕上那抹刺眼的嫣红,是相思豆!!!骆如卿登时心跳如鼓,胡穜与燕喃关系匪浅,莫不是她也知道这个密方?!
戏台上热闹非常,雅间内诡异非常,称着骆风苍白的脸色,如卿阴云般的眼色,其他几人却是兴趣盎然,欢脱非常。
上午场终于闭幕,几人站起身来,走出时与胡穜夫妇撞个正着,陈伽笙不好意思的抽回了被胡穜紧紧拉着的右手,礼节性的向骆府众人行了个平辈之礼。
看着月前还放在心头的人儿,如今己是事过径迁,物是人非,骆风登时恍了心神,喃喃的想伸出手去搀扶,却始终没敢再近一分,喃喃道:“你,还好吗?”
陈伽笙淡然的回到胡穜身侧,担心的看了胡穜一眼,见胡穜并没有不悦,才缓然答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谢公子挂心。我,很好。胡郎,他,很好。”
胡郎......她终于叫她胡郎了。
骆风依稀记得她新婚那日,他躲在骆府和胡府的巷子里,看着胡府的张灯结彩,看着大红的轿子抬进,看着胡穜的意气风发......他想冲上前去拦下轿子问她,你,是不是不想嫁给胡穜?但又怕她反问自己,不嫁了当如何?嫁了又当如何?他不知道怎样回答。不嫁了,他只是骆府的嫡子,承受不了陈府和胡府两个朝廷重臣的雷霆之怒;嫁了,他又怎能忍心让她受苦神伤?那一夜,他第一次去了红楼,喝得烂醉,与一个姑娘缠绵一夜,只为,想要忘了她,却越是忘记,越在脑海中想像着,此时,她是否如自己一样,正和胡穜热烈缠绵,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了最为厌恶的人儿。
胡氏夫妇渐行渐远,骆风怔怔凝凝,踉跄而行,却被燕喃唤了一声,抬眼处,却是桃花坞雅间门前,书写着那首“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被燕喃再问了一句,方听清燕喃向自己告假,下午约了仪琳小姐亦在此剧场见面,先不回骆府了。
骆风眉头不悦,却是没说什么,径直领着几个妹妹当先出得剧院,如卿却又告了假,说是玉卿出不得府,托自己给买些水粉,方才自己的丫头去了,却没有回来,便留下来在此等候,一会儿独自回得府去。
骆风亦没说什么,自没有答允了嫡亲妹子请求,却拒绝了庶妹的请求的道理。
车马行至一里,却是神情一凛,偷偷叮嘱了侍卫几句,才乘马归了骆府。
燕喃自窗子向下张望,见去复返,立于门口的骆如卿,一脸沉色。
手里捏了捏手腕处殷红的相思豆,不由道:“沐心,我这样,会不会有些狠心了,倘若有人因此丧了命......这哪里是相思豆,是夺命豆才对。”
沐心却狠戾道:“小姐万不能再心慈手软了,如果不是小姐手段高明,只怕小姐都够死上四五回了。而如卿小姐和她身后的人,就是这最魁祸首,心软不得。如果不是小姐拦着,奴婢早就杀她个片甲不留了。”
燕喃望着一水的楼台亭榭,雕梁画栋,沉吟片刻道:“有人曾说过,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将它走完。这条路,虽非我所选,却再无回头的可能。既然走了,就要堂堂正正的走,扬眉吐气的走,挡我路者,害我命者,对他们仁慈了,就是对自己和朋友的残忍和伤害。沐心,去请了殿下和沐小将军来吧。在郁金香。”
骆如卿脸色一喜,自窗口直接跳下去,快似闪电。
不一会儿,皇太孙朱瞻基、金达出现在剧院门口,正要被让到郁金香厅,沐斌却也同时到达了,他的身后,除了如影随形的沐五,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
燕喃相让几人进了屋,笑道:“殿下,将军,今日之膳,可是一举多得,即还了救命之恩,又还了上次答应请了殿下的,以后可别再向我‘要饭’了。”
陌生男子登时笑出了声,觉得自己太过肆意了,忙又收了声。
金达不悦的瞟了一眼。男子不予理会,一双眼睛却是直直盯着燕喃看,盯着燕喃心中一股火直往上窜,直到忍无可忍的问道:“这位叔叔,我知道我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你也该矝持些吧,最不济,咱也得循序渐近,先从送点小礼物开始吧。”
方不正眼睛瞪得老大,拉着沐斌的手晃道:“果然如夫人所说,是个与众不同的,这是第一次见面就向我要礼物的意思吗?”
沐斌脸色一变,急急的抽回被方不正拉过的手,用另一只狠命的蹭着,让几人不禁怀疑,他这是要将自己的手蹭破了。
对沐斌的嫌弃丝毫不在乎,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只玉镯,不由分说的拉过燕喃的手,看已经有了碍事的相思豆,三下五除二的将相思豆手链褪了下来,将玉镯啪的套在了燕喃手腕上。
燕喃瞠目结舌的看着明显大得有些晃动的玉镯,想要摘下来,沐斌却没好气的说:“这家伙表面看是个郎中,实际上富可敌国,专门讹诈有钱之人,你就当劫富济贫了。”
燕喃深以为是的不再动作,换上了打土豪分田地的嘴脸。
方不正臭屁的说道:“俺手里的东西哪有不值钱的。我都找懂行的人打眼了,就这玉镯,是西汉年间的,刚刚出土,在地下上千年了,看这成色,都有了包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