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力量，无法违抗。
龙傲天早已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一点，他恐惧而不甘。
他命令急行军，躲过了那一场让地面充满泥泞的大雨，却仍然要在昏夜之中与吴锋交战。
当撒豆成兵之术威力超乎想象的时候，他被胜利的喜悦充斥了头脑。
然而一个女人给他带来的短暂失神，却能扭转整场战役的胜负，决定他的生死。
吴锋的长剑插入龙傲天胸口的时候，他终于想清了那片朦胧记忆中的一切。
可是已经迟了。
意识陷入混沌的那一刻，他将一缕意念传入身旁一个亲信的脑海当中，作为自己的遗言。
然而他却没有死于吴锋的那一剑。
当他伤病不堪地苏醒过来时，两名下级武士和他扭打在一起。
其中一人用长刀刺中了他的腰眼。
当另一人试图割下他首级的时候，龙傲天心中的怨气滔天嘶吼。
但这景象，和自己终于想起来的那事一模一样。
并非死于主将对决，而是最终辱死走卒之手。
“本座……不甘呵……”
当头颅被割下的那一刻，龙傲天发出绝望而歇斯底里的喊叫。
而这时，冲锋在前的吴锋，终于忍不住喉头喷出一口鲜血。
他强行将鲜血咽了下去，渐渐停下身形。
吴锋看到罗廷玉出现在战场上，用长枪收割着敌人的生命，极为英勇。
只是似乎出现得迟了些。
他大概是之前无法穿越厚实的敌阵进入战场吧。吴锋这样想着。
毕竟作为情报人员的罗廷玉，并不在参战人员名单当中。
河千影率领母衣队，接过了冲锋的锋矢地位，继续追杀溃兵。
吴锋嘉奖了那两名斩杀龙傲天的士卒，看着这老对手的尸首一声长叹。
这胜利来得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斗了这么多年的敌人，一度将整个神堂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现在这家伙死了。
是真的死了，身首分离，无法动弹，死不瞑目。
“收拾好他的身体。”吴锋擦了擦唇边的鲜血，这一刻，他的身躯摇摇欲坠，心头却被难以言说的喜悦和复杂情绪充斥。
“神霄这种庞然大物绝不会如此轻易地倒下。我们还能拿这具尸体换一些东西。”
两千多人规模的奇袭，想要彻底歼灭数万神霄大军，当然是痴心妄想。
只不过，神霄从此失去了有力的领袖，内部的矛盾必将在今后轰然爆发出来，将再不足以成为神堂的威胁。
从今往后，吴锋终于可以放手扩张，大展雄图了！
苏乱瑾衣袂轻飘，向吴锋缓缓走了过来。
方才，她的风姿让两军为之目眩神驰，而这一刻，依然芳华绝代。
“哥哥。”
她轻柔地道，声线空灵如同水晶一般，却也含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吴锋点了点头。
他已不知道用什么话语表达对苏乱瑾的感激和担忧。
“我本来想写信给那个人的。”苏乱瑾突然脸红了，低下头：“可是好丢人。”
“我跟在你们后面，从地道过来了。到了这种生死关头，就没办法犹豫了……”
“其实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可能跟他走的，大不了一死而已。”苏乱瑾抬起头，声音变得坚定：“真不想骗人，可是到了这时候，实在没有办法了呢……”
“妹妹……”
吴锋叹息一声，不顾千军万马的目光，上去将她拥在怀里。
苏乱瑾将俏脸靠在他的胸口，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
“下不为例。”
吴锋微笑着，抚摸着她的头顶秀发。
……
“主公战死了！”
龙傲天的本队方阵已经彻底溃散，沿着山上的小道逃走，被比他们少得多的神堂军追杀，不断有人互相踩踏残杀而死或是滚下山崖。而正与姬红颜、森可成激战的管承部骑兵，也顷刻陷入了劣势。
听说龙傲天战死，一时间管承部的精锐骑兵们都失去了斗志。
“蠢货。”
管承用威严的目光打量着身旁的骑兵们。
“主公即便真的已死，我们神霄的损失其实也极为有限。井直盛将军的后军很快就要赶到了。”
“曾经大家都觉得没有老主公，也有人觉得不能没有雪斋军师和顾泰能大将军。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但神霄依然是那个强盛的神霄，而且越发强盛。”
“少主如今尚在，神霄军魂犹存！我们哪怕全体战死，只要能缠住吴锋的奇袭部队，让后军能够为主公复仇，茫茫豫州，仍然是我们荆州军的囊中之物！”
“骑兵队，随我冲锋！”
青铜神戈绽放出璀璨的光华，冲天而起，将一名神堂骑士连人带马砸成血泥！
“喝！”
神霄精锐骑士们同声暴啸。
他们不愧是井伊谷骑兵当中最精锐的五百突骑，即便主公战死，他们依然能恢复士气，并不溃败。
反而因为管承的激励而战意弥盛，一心想要为龙傲天复仇。
“丧家之犬，何足言勇！”
森可成的副将，勇将宋浩口中喷着酒气，狂笑道。
宋浩天性嗜酒，每战都要醉饮后才上沙场，三分醉便有三分的威势，七分醉便有七分的战意。
手持青锋长矛，带着醉意，宋浩刷地一声，连连刺杀两名神霄骑士，突入敌阵当中。
管承也纵马而至。
“敌军大将，留下你的狗头来！”
宋浩左手提着酒葫芦，狂灌一口，横勇大喝，不顾自己是步战，扬起长矛直刺管承当胸！
但老成持重的森可成突然意识到了不好。
刚才的缺口，很可能是敌人故意放开的。
他催发英勇，一条枪舞得狂如怒龙，想要撕开敌阵。
但神霄骑兵纵马飞驰，来回不息，如同一道钢铁城墙，以他真尊高手的实力，竟然不得其门而入！
管承冷笑一声，青铜神戈绽放无量光芒，镇压住宋浩，奔马抬起马蹄，猛然碾下，可怜宋浩顷刻被踏成肉饼。
一时间，神堂精兵纷纷大哗！
“这一战还没有结束啊。”
吴锋感叹道。
管承说得没错。
神霄四天王中最后一人井直盛，正带着大量骑兵向战场赶来，后面更有更多神霄道的后继部队。
而洪水正在退去，李询和顾惜朝将可以离开登封城，对吴锋的突袭部队进行前后夹击。
现在只是击溃了龙傲天的本队而已，如果不能给予敌人大创，哪怕失去了他们的领袖，神霄军队仍然可能聚集起来，以复仇之心对神堂发起复仇的攻击！
这种战例历史上并非没有，一国之君遭到奇袭杀死，但损失不大的部众们反而越发骁勇，终于将敌人赶尽杀绝。
“哥哥，请允许我上阵杀敌。”
苏乱瑾用明澈的眼神看着吴锋：“阿市已经长大了，我无论如何也是一位武士，不愿意辜负父亲的声名。”
吴锋沉吟起来。
奋起重创龙傲天的那一击，消耗了他几乎全部的体力，他现在已经无力再亲自作战，无法在战场上保护苏乱瑾。
管承部在龙傲天战死后依然凶悍，纵然面对姬红颜、森可成两大猛将的突击，依然死战不退，击杀了神堂勇将宋浩，更不必说井直盛等人即将率领更多部队随后赶到。
可是苏乱瑾那殷切的目光，又让他实在难以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