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斯腾斯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微微弓着腰,抬着头,正视着艾略特皇子。他的眼神真挚,表情诚恳,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发自肺腑。可在他的内心深处,那砰砰的心跳却变的越来越剧烈。如果,仅仅是如果,艾略特皇子识破了他这一招以退为进,真的答应了他,那他在爱莲娜刚刚开展的革命事业,可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皇子殿下,到底会给自己什么样的答复呢?
“好,很好!”
艾略特皇子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虽然你出身卑微,但是在大是大非上,还是看的很清楚的。那个厂子也好,艾略特步枪也好,你这个人也好,都是为了我,为了父皇服务的。所有不利于实现这个目的的东西,该不要,就绝对不能要!”
“殿下嘱咐的是。”
加斯腾斯再行一礼,心中有些微微的焦躁。虽然他手里还攥着一张底牌,可如果皇子殿下不给自己一个口子,自己也不好打出去翻盘。
“嗯……我想想……”
艾略特再次沉默,这一次,文森特反而有了反对意见。
“殿下,真的要放弃爱莲娜工厂的话,也有些不妥”,文森特侧头看了一眼加斯腾斯,决定不再隐瞒罗宁格的事,“开春我们很可能要打罗宁格,如果不能得到充足的先进武器供应,使用旧有的二七式步枪的话,虽然和对方比起来也没有劣势,但是伤亡会凭空增加很多。到时候,我们好不容易培养的队伍,就死得有些可惜了。”
好助攻!
在旁边听着的加斯腾斯暗地里鼓起了掌,他正在发愁怎么引导殿下认识到不把武器供应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缺点,这位老成持重的参谋长就帮自己说了出来。这样的话,效果可比他自己说要好的多。
“也是,但是现在父皇明显不想让我用艾略特步枪了”,艾略特说了一半,又骂了一句加斯腾斯,“你说说你,起什么名字不好,起这么高调的名字,现在不好办了!”
当时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您可比谁都高兴,您这么快就给忘了?
加斯腾斯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连忙低头道歉。艾略特也就是随口一说,转身就开始琢磨武器供应的事情。既想保持自己的武器供应独立性,又不能惹毛了父皇,这里面的平衡,可很不好把握。
“殿下”,加斯腾斯见艾略特犹豫,而文森特好像也没什么主意,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手里的底牌靠的是灵光一闪的反应,自己面前这两位可都是老油条,就算暂时想不起来,可难保一会就会得到和他一样的答案。所以,他必须尽快抛出自己的想法,也加深自己给皇子殿下留下的印象。
“你说。”
艾略特停下来,侧头看着加斯腾斯。
“其实解决这个问题也不难”,加斯腾斯低着头,态度恭敬,“我们现在想要的是稳定的、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武器供应,皇帝想要的,是荣耀步枪取代艾略特步枪,不让殿下您拿到设计新步枪的这个功劳。这二者其实并不是完全矛盾的,只要我们停止生产艾略特步枪,转而开始生产荣耀步枪,不就即满足了皇帝陛下的要求,又给了我们自己的武器保障了么?”
“嘿!”
文森特一拍大腿,侧头看了加斯腾斯一眼。他显然也被这个想法给惊到了,一脸的恍然大悟。
“对啊,还可以这样!”
艾略特也被点醒了,“反正我们要的是武器,不是名号。父皇不想给我们的也不是武器,而是名号。让爱莲娜工厂改型荣耀步枪,不就解决了所有问题了么?”
“殿下英明。”
加斯腾斯开始无耻的拍马屁。
“很好,确实很好,这确实解决了我们的问题”,文森特也开始发言,“而且,殿下,让爱莲娜工厂生产荣耀步枪,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我们可以插手全国的武器供应。现在我们的工厂产量最大,中部战区设立在即,对武器的需求肯定很高。如果能从军需里再收些钱,我们的经济上也会更宽裕。”
“荒唐”,艾略特故作愤怒,“这都是为我们安肯瑞因打仗,怎么能谈钱!”
“是在下鲁莽了。”
文森特低头道歉,心里却知道自己说中了皇子殿下的心思。果然,艾略特转头就问加斯腾斯。
“你们的厂子,最大的产量还能提高么?现在几个官方的厂子压产量,趁这个时候我们多造一点,把名头打出去,也是个伏笔。”
“转型生产荣耀步枪需要一点时间,如果工人们熟练了,每天六百支肯定没问题。再多,我就需要更多的人手了。”
“你不是有办法解决人手问题么?那个什么生产大冲锋,你可以继续搞啊,别太过分就行,知道吧?”
“好的殿下。”
加斯腾斯在搞生产大冲锋解决农奴们的身份问题之前,曾经和皇子殿下报备过,看这架势,殿下是认可他的这种方式了。这样他以后通过这种方式吸引周边的农奴,扩充根据地的人口也就有了正当的理由,这次和皇子殿下回到罗斯维尔,收获确实不小。
“行了,你下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和文森特聊。”
“喏!”
加斯腾斯领命告退,艾略特和文森特看着他退出房间,沉默了一会,才开始交谈。
“你觉得,他怎么样?”
虽然没有指明,但是文森特知道,艾略特问的是加斯腾斯。
“殿下,这个人脑子聪明,专精武器,关键是虽然从小作农奴,但是人情练达,似乎很懂贵族的规矩,这让我很意外,也让我有些担心。要知道,有些扶不起来的贵族家庭的小孩,家里教育十几年,都不一定有他这么精通贵族礼仪。”
“这都是小事,他能从一个农奴爬上来,肯定有两把刷子。我问的是,你觉得这个人,可用么?”
“可用,但是要慎用”,文森特几乎是立刻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他在爱莲娜平原搞的那一套,可是有不少人告状呢。”
“他这个人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很了解底层那些渣滓的心态。他选择通过底层的方式解决问题,在我看来也合理。他用那个生产冲锋的方式,给了不少农奴自由身份,那些农奴现在争着抢着要给他卖命,这种事,你能想到么?做不到的话,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农奴,该佩服他,你还是要佩服他。”
“殿下英明,可是只跟这些渣滓打交道,终究上不了台面。如果您要把他收入麾下,那他拉拢农奴的这些事,可就会被人指到您的头上。我们毕竟是皇族,真被人扣上拉拢农奴反对奴隶制的帽子,我们也扛不起啊。”
“我也没指望他上台面”,艾略特皇子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不能和这个人走的太近。而且他之前还是叛国罪,似乎也是跟什么共产主义有关系。这个人可以用,但是不能不防,你安排的人手,可都稳妥?”
“自然稳妥”,艾略特点点头,“他现在正在争取尽快掌握那小子的生产方式。加斯腾斯管那套方案叫流水线,比咱们传统工厂快很多,等我的人学会了,加斯腾斯的任务,也基本上完成了。”
“生产技术是一方面,还有这小子的思想,你也要让你的人盯紧了。他一个泥地里摸爬滚打起来的人,没那么容易放弃自己的想法。共产主义这个锅可太大,谁背了都是个死。”
“我知道了,殿下。”
文森特点点头,应下了这件事,转而开始了另一个话题。
“殿下,我这几天打听了一下,罗宁格似乎是真的反了。南部军区之前召集的新兵,皇帝陛下下令就地解散。可罗宁格把这些人都要回去了,皇帝的人也没拦住。”
“不是没拦住,是不敢拦,现在陛下手里没多少兵,拿什么拦?罗宁格一向缺人,这次有这么好个机会,查理·罗宁那个老狐狸肯定不会放过,等明年开春,我们就有的打了”,艾略特显然对罗宁格的事情有自己的看法,“不过你刚刚在那小子面前说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考虑?”
“确实”,文森特点点头,“那小子聪明,不说他也能看出来。与其让他猜来猜去,影响生产,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也能让他感觉自己被信任。这样的话,他才不会误了我们的事。”
“嗯,也是”,艾略特做了下来,一口气喝干了壶里的茶,“开春之后的动向,你怎么想?”
“殿下,我觉得,只要尼格鲁那边不出大问题,继续乱下去,陛下肯定会挥师向东。而从现在得到的消息看,这件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至于荆棘丘陵,陛下最多也就是留一两个军团在图卢卡斯做防御。明年的重点,应该是罗宁格。”
“我知道了”,艾略特点点头,“其他皇子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听说二殿下会担任即将成立的中部军区第一军团的参谋长。”
“我二哥文峰·吉布森?”
艾略特想了几秒钟,笑了起来,“二哥一向喜欢看歌剧,性子柔弱的很,把他推上来和我打对台,父皇也真是费心了。”
“殿下,几位殿下各个藏龙卧虎,不可轻视啊。”
“我知道,你帮我留点心,看看能不能在中部军区放点人进去,对于即将到来的春季攻势,我很期待啊……”
艾略特皇子说完,拿起桌上的茶壶想喝,却发现里面早已没了水。他砸吧了两下嘴,站起了身子。
“走,我们去吃点好的,聊了这么久,还真饿了。”
“喏。”
文森特低头答应,屋顶的流光辉石轻轻晃动,把两人的身子在地上投射出了斑斓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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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大公爵的第三养子卡里姆·罗宁推开他父亲书房那扇厚重木门的时候,查理·罗宁正坐在辉石壁炉旁烤辉石。巨大的熊皮披风把他厚厚包裹,让他的身子看起来异常的渺小。
“父亲”,卡里姆上前几步,站在查理·罗宁的侧前方,低头行礼。
“怎么样了?”
查理罗宁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是有些困了。
“查出来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西部战区。”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当真的拿到足够的证据时,卡里姆还是被西部军区的胆大妄为给震惊了,以至于他在向自己的父亲汇报的时候,声音里都还带着颤抖。
“哦?”
查理·罗宁坐直了身子,“保罗那个混蛋,为了自己的位置,连我这个老朋友的儿子都要杀么?”
“那可能是个意外”,卡里姆低声补充,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每次谈到他死去的儿子心情都不好。但是现在他要汇报的,可是决定了罗宁格近六百万人接下来生活的根本问题,马虎不得,“我们掌握的情报,只显示是西部战区的人杀了道恩皇子,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是故意杀了四弟。”
“这种事情不需要证明”,查理·罗宁轻轻的笑了,“他敢杀道恩,就不会不敢杀我查理·罗宁的儿子。而且这么明显的手法,一贯也是他的风格。现在大魔导师失去魔力,天下人人都一样,他保罗·钟想换换口味,可他难道忘了,我查理·罗宁,也一样是个爱吃的人?”
“父亲,那备战的事情——”
“继续备战,所有新招收的农奴士兵,拿出一半来给我熟悉环境,准备种地。今年粮食会很紧张,我可不想让罗宁格再因为粮食出什么事。”
“明白了,父亲大人”,卡里姆躬身行礼,“那和对面的交涉,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冬天的时候反正也打不了仗,打打嘴仗也好”,查理·罗宁思路清晰,“等开春,我们自然会让他们知道,他们犯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错误——”
一边说,查理·罗宁一边站起了身子,深棕色的熊皮披风从他的肩膀滑落,融化在了地板上。
“我查理·罗宁可不是那些八百年没见过雪的雏。他保罗·钟想让我帮他火中取栗,那也得看看,到最后,谁能笑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