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五年,竟然从没发现过母亲的处境,”女孩的声音轻柔而平缓,“这种儿子,还要了做什么?”
白母嘴唇颤抖,想要反驳,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心里明白,其实这个女孩说的,都是对的。
现在她还没有被打出个好歹,可以后呢?
巍巍会不会因为她,而背负他人异样的眼光?
她是一个母亲,一个只想好好抚养自己的儿子,守着儿子长大的母亲。
她的顾虑太多,但所有顾虑中,都有一个白巍的影子。
伴随着她的沉默,她的现任丈夫被警方带走,她失了力一般,愣愣地瘫软在沙发上,这才将目光落在沈浪脸上。
“你是…”
“我是白巍的同学,叫沈浪。”
白母眼眶湿润,呆呆道:“你说,如果巍巍发现…这个家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幸福,怎么办?”
她声音里的惶恐是真实的,哪怕凉薄如沈祸水,都忍不住蹙起了眉。
“虚假的幸福,算什么幸福?”
白母怔了怔,忽然捂着嘴笑了,笑着笑着,眼泪钻了出来,糊满了她的手背。
“是啊,这种幸福是假的,是我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就为了让他觉得,他也有个家,他不是只有一个妈妈…他也有爸爸啊。”
沈浪道:“如果你真爱他,要么重新找一个,要么一个人守着他,只有这两种选择。”
白母仰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笑道:“谢谢你啊…我想了想,早说开了也好。总归是我们娘俩的日子,我们自己过就成了。”
沈祸水:“我会给你一份体面点的工作。”
白母微微睁大了眼,上下打量着沈浪,似乎不太相信,一个与她儿子是同学,腿还瘸着的高中生,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她试探着问道:“沈同学…你跟巍巍…是什么关系啊?”
她心里也有了点谱儿。
估计是这姑娘喜欢巍巍,家里又有些背景,才特地来替她解围的。
可若是真的…白母想,她也不太能接受。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跟一个跛脚的女生在一起,这是不招人喜欢的缺陷,哪怕这个女生再优秀,再漂亮。
沈祸水什么心窍,光看她脸上的神态变化,就能明白她心里的想法,略微嗤笑了一声,道:
“阿姨,您儿子我可看不上,您尽管放心。”
白母脸色微微一僵。
她没想到这个女生能这么不给她脸面,当即尴尬笑道:“沈同学,巍巍还在医院,我还要去看他,你看…”
这是要变相的逐客令了。
可沈浪恍若未闻,淡淡道:“正好,我也打算去看看白巍…正好,坐我车罢。”
白母更尴尬了。
直到到了医院,两人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病房里,白巍眉眼苍白,静静躺着,双目紧闭。
他在休息。
白母本来打算不进去打扰的,却被沈祸水笑眯眯拦住,道:“不让他看看你的伤吗?”
就是觉得自己太过于幸福安逸,才会有那么多精力惹是生非,不是吗?
白母下意识捂住了红肿的那半边脸,眼神闪躲。
沈祸水没再催她,自顾自推门进去,唤了一声:“你妈就在门外,还要装睡?”
少顷,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偏头看向她,笑了声,“你怎么发现的?”
他还以为,他装得很好。
“劣质的演技,”沈祸水轻飘飘一句,往门外瞥了眼,“也就骗骗你妈了。”
白母倏然迈进了一只脚,转而整个人走了进来。
她眼眶微微的红,看着白巍的目光有些愧疚,道:“巍巍,怪妈,妈吵醒你了,对吗?”
白巍失笑,“没有,我装的。”
白母略微松了口气,才笑道:“今儿没来得及做鸡汤,就被你这位同学给带过来了,明儿妈再给你做…”
白巍皱了皱眉,目光倏然落在她的脸颊上,道:
“你的脸怎么了?”
白母僵了僵,求助地看向沈浪。
沈浪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道:“被你爸打的。”
“…”白巍瞪了瞪眼,“你胡说…”
白母低低道:“她说的没错,巍巍…你爸打我,整整五年。”
白巍张了张嘴,眼睛瞪得老大,细微的气体从他口腔进入,又被重重地吐出。
他显然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沈祸水也笑了,道:“你该感谢我救了你母亲。”
白巍低下眼,半晌没有说话。
终于,他抬头看向白母,招了招手,“妈,过来。”
白母眼眶更红,靠近白巍,被他捧住了脸。
白巍似乎才仔细看清母亲的模样,原先的风华竟然在这五年间磋磨得一点都不剩了。
“你爸公司裁员,他回来发脾气,就给了我一巴掌…还好这个女生赶到,不然,妈今天可能就要被他打死了。”白母哽咽,红着眼絮叨。
他缓缓放下了手,低低道:“…谢谢。”
这句话,是冲着沈浪说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这个女孩子了。
先前的种种,与如今她笑意从容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他的脑袋忽然有些刺痛。
他想,她这样不留情面地掀开这个家的遮羞布,把丑陋暴虐大喇喇展现在他眼前,是为他好,还是为了…毁掉他自以为是的幸福?
如果他问出口,沈祸水会笑眯眯告诉他,当然是后者了。
可他没有。
他只是笑了笑,让白母先出去一会儿,等白母满脸忧虑地出去了,他才说:“…你想要什么?”
沈祸水漫不经心睨着他,姿态慵懒,道:“我能图你什么?”
白巍皱了皱眉,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没错。
跟出众耀眼又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沈执比起来,他的确有些上不得台面。
他哑了嗓子,“我…不知道。”
沈祸水笑了,慢吞吞站起身,走到床边,然后俯身捏住他的鼻子,眼尾噙着醉人的笑。
直到白巍脸憋得通红,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她才嗤笑一声,松开了手。
“舒服吗?”她问。
白巍边咳嗽,边摇了摇头,气力有些发虚,“…不舒服。”
“我要你死,你愿意吗?”
这是个荒唐的提议。
白巍皱了皱眉,刚想拒绝,就听见门外传来白母与另一人的吵闹。
“你谁啊,你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