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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肝胆以目(1 / 1)

<>呼……

深夜中男孩忽从床上坐起,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空处,喘着粗气,漆黑的房里隐有纱帐随之晃动。男孩自觉头发潮湿黏腻,脊背骨上似有虫蚁爬动,他反手抓了抓,腕骨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又做噩梦了?”不远处一个睏倦的声音隐约传来。

“恩,”又一个噩梦,“对不住,”将你吵醒了。男孩的嗓音带着丝丝沙哑,口很干,“我去倒些水喝。”

“恩,”那人含糊应道,“轻些。”

黑暗中,男孩默默点头,在床边摸索到了外衣,掀开帐子,借着朦胧的光亮轻悄悄地趿拉着鞋走向桌子,就着茶壶小口喝水。

屋外一声清脆的滴答声引起了他的注意,男孩放下茶壶迈步向门口行去。

他轻轻拨了门栓,打开房门。清冷的月光如江河决堤,涌向屋内。男孩回过头,借着月光约莫见到那旁纱帐内侧卧的人影翻了个身。

他吸了口微微发凉的空气,转身带上房门。古旧的门板发出嘶哑的叹息,屋内人又咕哝了一句。

“唉,”下雨了,“真冷啊!”男孩披衣在身,抬头望了望天。乌云已然散开,树梢上悬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层层铺展开来,为之镀上俏丽边框。在更下的地方,一条平直厚重的云影望不到边,宛如海面。

他踏着柔软的泥地,慢慢行着,欣赏这冰轮出海的美妙夜景。空气中满是潮湿的青草气息,“真甜,”像极了甘蔗的味道,“真甜!”

静谧的夜晚令他心情平静了许多,他轻轻地打开院门,再轻轻地带上,生怕搅扰了这夜的安详。

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径,他行走在花园中。一缕幽然的香味阵阵飘来,“是丁香,”开花了么?“好香啊。”他循着花香,绕过假山,穿过回廊,走到凉亭里。金鱼池旁的一株丁香树正在喷吐着芬芳。粉红的花朵被孔雀蓝般的夜空浸成紫色,又镀上月的银辉,就连树木枝丫也被撒上了一层银粉。

“谁见幽人独往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忽从他身后响起,“缥缈‘巍然’影。”

“谁!”岳巍然吓得一身冷汗,他转身看去却见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穿着团花绣锦的长袍,腰系白玉带,手中握着把三山伴月扇,一步步行来。岳巍然笑骂道:“好你个江问水!半夜三更不睡觉,却跑到这来吓我,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缥缈了?”

“岳兄你披着衣服,给阴风这么一吹,难道还不够‘缥缈’么?”江问水笑吟吟地问道。

“大半夜的,”岳巍然不愿接他的话茬,转而上下打量起江问水来,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江问水眼神黯淡,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要走了。”

“什么时候?”岳巍然奇道。

“天明吧,”江问水向着小径旁的星辰花缓缓扇着扇子,“也可能等不到。”

岳巍然见他神情萧索,便又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君问归期未有期。”江问水的扇子扇得越加缓慢沉重了。

岳巍然听了怅然道:“此一去,怕不是要山高路远水东流了……”

江问水闻言扇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默然不语。

岳巍然不由暗想,恐怕他也正是因此才难以安眠吧?又见他长袍下摆占了不少泥水,转而问道:“今夜的雨,下得大么?”

“大,”江问水略微用力扇了扇扇子,向池水望去,轻声道,“涨满了。”

岳巍然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柔风将水中的月光吹得支离破碎,宛若辰星飘向远方。他向江问水宽言道:“我送你,”顿了顿,又道,“今晚不睡了。”

“好,”江问水似是早已料到,伸出白净的手轻轻打个响指,“自古良辰配美酒。”

忽然,一道黑影自林间飞出落在亭中石桌旁,此刻树丛中才发出沙沙声响。那黑影原来是个身形瘦削的蒙面人。他一手提着两个大酒坛,一手拎着食盒,将东西往桌上一放,便飞身而去。这人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期间除了树叶响动之外毫无声息,可见他轻身功夫已是极高了。

岳巍然向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抱拳相谢道:“有劳冯老费心。”谁料一枚树叶忽自那旁激射而来,悄无声息地掠过岳巍然身侧,落在石桌正中。岳巍然拈起树叶,略微一怔,望向冯老,摇头苦笑道:“冯老客气了。”

“你就不谢我?”江问水走进凉亭,自顾自的打开酒坛,一时香气四溢,他看了眼岳巍然手中的树叶,说道,“他是什么意思?”

“谢,当然要谢,”岳巍然放下树叶,“不言谢,”又打开食盒,取出苦竹杯和碗筷等物,叹道,“好酒,百花酿!”

“什么要谢不谢的,”江问水闻言微怔,倒酒入杯,酒水大片洒落,酒气也越发浑厚香醇了,向他白了一眼道,“当然是好酒,‘三十年陈’百花酿。”

“谢你,”岳巍然答道,“冯老是拆字法,”他自食盒中取出四碟精致菜肴一一摆开,却是八珍豆腐、九溪素味、七宝兔丝、笋盅酿花肝。岳巍然看过菜肴已知其意,不由低声叹道,“冯老之意却是深远得紧了……”

“你自言自语些什么?”江问水放下酒坛,呆呆看着岳巍然。

“若我猜的不差,”岳巍然瞧向酒杯,说道,“酒里该有蛇胆。”

“我不信,”江问水微微摇头,拿起酒杯轻轻嗅了嗅,便道,“我最讨厌蛇胆,”他放下酒杯,“苦。”

“忆苦思甜,”岳巍然给自己倒了杯酒,涓滴未洒,举杯向叶阑,道,“来,第一杯以纪念你我二人不打不相识。”

“我情愿忘记,”江问水逃开岳巍然的目光,取出手帕将杯子揩净,举杯回道,“你这手倒酒的功夫倒是越发长进了。”

“先干为敬,”岳巍然颇有些难为情,只得闷头头喝下,“好酒,”顿了顿道,“三年了,”给他二人倒上酒,“谢你朝夕相伴。”

“苦,”江问水瘪嘴吐舌,但还是举起了杯子,“干,”说着便猛一仰头,整杯吞下,才道,“这一点你倒是该谢。”

“三十年?”岳巍然咂咂嘴,颇为不信,便道,“你确定?”又给二人斟上酒。

“管它多少年,”江问水有些不自在,一双眼睛游移不定,转而说道,“第三杯,谢我每日里给你准备好酒好饭。”

“应该,”岳巍然双手举杯,郑重致谢道,“多谢了。”

“你今天是怎么了?”江问水举杯,注视着他道,“喝高了?”

“这酒恐怕不止三十年,”岳巍然避话道,“你喝是不喝?”

“喝,”江问水看着杯子里的酒,仰头干掉,瘪嘴道,“真苦,”他瞧着岳巍然享受一般的喝掉酒液,又道,“真不知道这酒有什么好的。”

岳巍然向酒坛中望了一眼,“这里面放了三枚蛇胆,”他提起酒坛再次斟酒,说道,“是够苦的。”

“你老实说,”江问水夹了口菜,以解口内的苦涩,转而问道,“冯老丢过的树叶是什么意思?”

“‘谢’字去‘言’为‘射’,”岳巍然举起酒杯,“树叶无声‘射’来,”待他咽下口中菜食,这才解释道,“意为无言,故不必谢。”

“真麻烦,你们就不能简单点?”江问水见岳巍然等他,只得再次举杯,说道,“第四杯,说什么?”

“今夜大好景色,”可喜的是,不必对影成三,“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岳巍然自觉酒气上涌,舌头打结。

“卖水的,”江问水强忍着将酒灌下去,咋舌道,“这会喝出些甜味了。”

“蒙谁呢?”卖水能卖到有贴身保镖护卫?“恩,你还行,能喝出甜味,”岳巍然仰头喝净,说道,“我只能喝出苦味。”

“那你还喝,”江问水又眼神躲闪,岔话道,“老冯后面又是什么意思?什么深远不深远的?”

“品苦而已,”岳巍然见状知其不愿多说,便只好摇头答道,“如意云纹盘,装‘珍’‘惜’‘保’‘重’四菜,”他用手指点,“菜名‘七’‘八’‘九’,难以十全,或者说‘人生不如意,十之七**’,”他又斟了些酒,“有‘肝’无‘胆’,怎能相照?”他顿了顿,瞧着苦竹杯中的酒,“至于谁是‘肝’,谁是‘胆’,那可就难说了。”

夜空中再次传来树叶摩挲之声,紧接着便有凌厉掌风呼呼响起,“你打算怎么办?”江问水望向远处,那边花木丛中隐有两团黑影彼此缠斗,却无丝毫别响声传来。

“还能怎么办?”岳巍然苦笑了一声,“凉拌!”

不多时,一声沉闷的轻喝结束了远处的争斗,万物又重归寂静。

“算起来,这是第多少次了?九十,一百,还是更多?”江问水收回目光,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又问道,“这是第几杯了?”

“不知道,”岳巍然一饮而尽,“没数,”有用么?“该来的终归要来。”

“我让老冯留下,”江问水拖着杯子,“其实我挺好奇的……”他试着尝了一小口,含在口中。

“我也好奇,”岳巍然打断他的问话,又道,“不过,你我都一样。”

“或许是你天生丽质,”江问水打着哈哈,又盯着岳巍然道,“也或许是你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秘。”

“天快亮了,”岳巍然不愿对此详纠,他转而看着东方渐渐升起的启明星,却叹道,“酒还没喝完。”

“不急,”江问水又尝了一口,答道,“这会儿有些味道了,苦,不一般的苦。”

“你不是不喜欢苦么?”

“所以我才穿得像个小丑,”江问水一口饮尽杯中酒,讪笑道,“逗人,也逗自己。”

“苦中作乐。”岳巍然点头道。

“这把扇子留给你了,”江问水将扇子推向岳巍然,“好好待它。”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岳巍然看向扇子,只见扇坠处串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

“你已经给的够多了,”江问水长身而起,向东望去,说道,“就让我当‘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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